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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850 通过组建省公共调查委员会,穆尼奥斯将首都的法律和秩序置于该委员会的30名来自左翼党派和工会的代表手中。该委员会由全劳联–伊无联主导,后者的代表是贝尼尼奥·曼塞沃·马丁和曼努埃尔·拉斯孔·拉米雷斯。后来,他们因在“提人”行动——即将犯人从监狱中提出并秘密处决——中扮演的角色而臭名昭著。在该行动中大施拳脚的还有阿图罗·加西亚·德·拉·罗萨,他是来自共产党掌控的统一社会主义青年团(JSU,简称“统一社青团”)的代表。起初,这些终于可以“合法”行动的人在位于马德里市阿尔卡拉大街42号的美术中心办公。在该委员会召开的首次会议中,穆尼奥斯就声称他根本不信任保安总局中的人,一旦叛军支持者被清理完毕,他将安排省公共调查委员会的成员充当“临时警官”以填补留下来的空缺。然而,当他指出,所有逮捕行动都必须在警方配合下进行时,部分代表当即予以反对。他们明确表示,他们将保留自行处决那些他们所认定的“毋庸置疑的法西斯分子和危险分子”的权力。据称穆尼奥斯当时笑着说,有些东西并不需要讲得那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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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852 委员会指定了六个法庭,并且按照三班倒、每班八小时(即每班次有两个法庭开庭)的方式全天候运转。在贝尼尼奥·曼塞沃的整体监督下,这些由没有任何法律知识或司法经验之人(其中甚至还包括罪犯)组成的法庭,开始对嫌疑犯实施抓捕、审讯和宣判。负责逮捕嫌疑犯的人员,凭保安总局提供的证件即可进入任何场所,没收他们认为可能属于敌对分子的财产,逮捕他们认为可疑的任何人。曼塞沃会根据被捕者的雇员或家庭佣工的陈述做出决定。那些得到其雇工好评的被捕者,他会予以仁慈的对待。被法庭宣判有罪的人将被关进监狱。来自委员会或是某些独立“契卡”机构的民兵,经常会拿着用保安总局的信纸写就的释放令前去监狱。经常是在下半夜,某人被释放出狱,然后民兵会再次逮住他,用车拉走枪毙。在设法弄到保安总局徽章与证件的人员中间,也有像臭名昭著的费利佩·埃米利奥·桑多瓦尔·卡夫雷里索那样的普通刑事犯,他是一名时年50岁、绰号为“穆尼斯医生”的无政府主义者。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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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854 在省公共调查委员会建立后不久,穆尼奥斯对仍在发生的一波又一波的“兜风”处决感到非常担忧,于是他转而向全国劳工联盟的领导层寻求帮助。在位于城市西南方向的人流量很大的圣伊西德罗公园,每天早晨都有大量尸体出现,这种场景令他深感震惊。穆尼奥斯了解到,当地全国劳工联盟组织的书记戴维·安东纳对“兜风”处决的做法持反对态度。通过安东纳的引荐,他见到了包括格雷戈里奥·加列戈在内的一些全国劳工联盟的青年领袖,他希望借助他们的帮助,彻底终结“兜风”处决。他被告知此事绝无可能,因为如果这样做的话,他们会不可避免地与省公共调查委员会以及其他“契卡”机构中的同志为敌。当加列戈与爱德华多·巴尔,以及负责无政府主义者之“契卡”机构运作的阿莫尔·努尼奥讨论上述会晤事宜时,巴尔对不受控制的暴力持批评态度,但是他当时有可能对失控的暴力行动和受控的暴力行动进行了区分。努尼奥对“兜风”表示赞同,他说:“即决审判提升了人民的革命士气,人民又将这股士气投入这场我们涉身其中的生死攸关的斗争之中。”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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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856 穆尼奥斯有时会往美术中心打电话,下令逮捕某个特定的人,然而无政府主义者的答复唯有拒绝。鉴于曼努埃尔·穆尼奥斯有充足的理由不去信任省公共调查委员会中的无政府主义分子,于是他为保安总局分派了两支更为可靠的武装单位,他们几乎完全听命于他本人。其中有一个主要由突击卫队成员组成的小分队,队长是胡安·托马斯·德·埃斯特尔里奇上尉。通过《马德里先驱报》(Heraldo de Madrid)一位富有想象力的新闻记者之笔,这支小分队很快就以“共和国山猫”的绰号而闻名。他们利用以前的王宫作为据点四处行动,根据保安总局的具体命令,抓捕知名人士和没收值钱的物品。其中有很多行动发生在马德里以外、位于托莱多省和阿维拉省境内的小镇和村庄里,他们在那些地方射杀当地的右翼分子。该单位在1936年12月被解散。内战结束后,队伍中几名成员被控以谋杀被捕人员的罪名。 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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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858 另一支队伍被称为“黎明行动队”(Escuadrilla del Amanecer),因为他们惯于在凌晨一点到拂晓的这段时间里进行逮捕和搜查。与“共和国山猫”队一样,它也主要是由突击卫队中的人员组成,不过它更直接对穆尼奥斯负责,并在保安总局大楼中运作。 57 这个小分队实施过一些重要的逮捕行动,比如他们曾抓捕自由派政治家梅尔基亚德斯·阿尔瓦雷斯,以及于1930年创立了袖珍政党“西班牙国民党”的何塞·马里亚·阿尔维尼亚纳医生。它以冷酷无情而闻名,并经常与省公共调查委员会以及部分无政府主义者的“契卡”机构合作,其中也包括了由臭名昭著的杀手费利佩·桑多瓦尔领导的以欧罗巴影院为据点的小分队。 58 战争结束后,“黎明行动队”的成员因盗窃、谋杀和性犯罪等罪名受到审讯。其中最臭名昭著的案例,是对某卡洛斯派分子19岁的女儿玛丽亚·多洛雷丝·奇查罗·拉马米耶·德·克莱拉克实施的暴行。多洛雷丝唯一的罪名恐怕不是她的家庭出身,而是她的美貌。她于1937年4月被捕,在遭到轮奸后被杀害于“田园之家”公园。 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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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860 显然,正规警察机构与并行的治安组织之间的角色重叠,为寻租行为和法外暴力提供了大量机会。省公共调查委员会工作人员的工资,是用搜查房屋行动中收缴的钱款进行支付的。在成立3周之后,省公共调查委员会被迫发表声明,明令禁止任何未经许可的房屋搜查行动,并且,没收范围仅限于供战争使用的武器、泄密文件和贵重物品,而所有收缴物均须上交。 60 因此,所有左翼政党和工会组织联合宣布,拘捕或者房屋搜查只能由来自保安总局或省公共调查委员会的探员或民兵执行,且执行人员需携带相关文件。市民要向当局告发任何未经授权的此类行动。 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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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862 正如可以预见到的那样,这并没有能够制止一部分表面上承担安全职能的组织,甚至是那些与省公共调查委员会有联系的群体继续沿袭之前的做法。波萨斯将军于8月5日下令重新组建警局的刑事侦查科(Cuerpo de Investigación y Vigilancia),这么做的部分原因,就是要抗衡无政府主义者在省公共调查委员会中不成比例的影响力。结果,有大约100名男性(其中大多数为社会主义者)宣誓成为临时警官。根据西班牙工人社会党执委会的推荐,阿加皮托·加西亚·阿塔德利被指派领导一个单位,并且据称受到作为职业警务人员的刑侦队长安东尼奥·利诺的监管。加西亚·阿塔德利是一位来自加利西亚的34岁排字工人,后来他声称自己是因达莱西奥·普列托的密友。然而这与事实相去甚远,而且也并非他被推荐从事此项工作的原因。他当然认识普列托,但那只是因为,在2月份大选期间他曾是普列托武装护卫队中的一员。到后来,他背叛了上级对他的信任,而他所从事的罪恶活动,使他成为普通人在权力诱惑之下变成罪犯的一个经典案例。 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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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864 加西亚·阿塔德利侦缉队,与同时成立的由职业警务人员哈维尔·门德斯负责指挥的一支警队,实际上都是自主发起行动。它们的监管者安东尼奥·利诺只不过拥有名义上的权力。加西亚·阿塔德利在位于马德里卡斯蒂利亚大道的被征用的林孔伯爵宫中安排了他手下的48个人。 63 门德斯在位于马德里格兰大道旁、萨阿拉餐馆以北处设立了总部,媒体经常登载他的手下逮捕间谍、破坏分子、狙击手、长枪党分子和其他叛乱支持者的报道。加西亚·阿塔德利费了一些力气,才最终使更多有关其手下人战果的谄媚报道几乎每天都出现在报纸上。在履行这些后方安全保障方面的合法职责时,搜查者经常能发现武器弹药、大量资金以及其他贵重物品,这些往往是上层阶级居住区的看门人和清洁工进行告发的结果。有相当多的钱款和贵重物品由加西亚·阿塔德利交给了当局,但是仍有部分“战利品”在他本人和他的两个密友路易斯·奥图尼奥和佩德罗·佩纳瓦德手中。 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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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866 作为叛军秘密支持者的安东尼奥·利诺后来指称,加西亚·阿塔德利和门德斯所引入的民兵人员中有“普通盗贼、歹徒和谋杀犯”。他声称,他和其他职业警务人员除非携带武器,否则根本不敢离开办公室。按照利诺的说法,门德斯腐化堕落,而且要对很多警员的死亡负责,虽然他很可能是在处置警队内部的叛军支持者。利诺由于害怕自己叛军同情者的身份总有一天会暴露,最终选择前往墨西哥大使馆避难。 65 当加西亚·阿塔德利落入叛军之手时,为使自己处于一个较为有利的位置,他声称自己曾帮助利诺解除来自门德斯的威胁,因为后者经常向省公共调查委员会暗中告发可疑的警务人员。他还自称曾安排利诺的家人前往墨西哥大使馆避难。这一点完全有可能,因为他曾与该使馆的一位随员勾结,被其手下人逮捕的右翼分子可以出钱在那里获得庇护。 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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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868 尽管有犯罪分子混入共和国控制区后方安全部队中已是不争的事实,然而的确有一些抢劫行为及其他恶行是出自煽风点火的右翼特务之手。在履行合法职责的过程中,阿塔德利侦缉队发现了一个组织,该组织会为其成员提供共和国制服,得到制服的成员可以在夜间实施枪决而不受惩罚。加西亚·阿塔德利感觉自己有义务发表声明:只有携带他亲笔签署的身份证件之人才是其队伍中的正式成员。 67 阿塔德利侦缉队的行动中既有履行官方职责的成分,也有滥用自身权力的成分,这使得评估其所犯下的罪行之规模变得非常困难。当阿塔德利自己于1936年11月身陷叛军之手时,他夸大了抢劫和谋杀行动的数量,并且声称它们全部得到了共和国当局的批准,以此来迎合审讯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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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870 他承认,该队在收到来自某个“宣判委员会”的夜间判决书后,自行实施了多起处决行动。上述“宣判委员会”中有一个负责整体运作的所谓“管制委员会”,该机构中有一个位置留给了基层民兵的成员,而这个位置每天都会安排不同的人。囚犯被判处死刑或监禁,或者直接释放。如果案件存在争议,阿塔德利拥有最终决定权。在阿塔德利供述的版本中,约有上百人在被判死刑后立即被用卡车拉到马德里郊外执行枪决。委员会的其中一名成员,后来在共和国安全部门中升至高位的安赫尔·佩德雷罗,在内战结束后遭受刑讯期间,以及在1940年2月20日的法庭审理中,均否认自己对这些处决行动知情。尽管如此,他仍因参与阿塔德利侦缉队的至少15起杀人事件,以及于1937年至1939年间供职于共和国的军事反间谍组织而被判处绞刑。 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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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872 该队所逮捕的大部分囚犯及其被没收的贵重物品和武器,均被移交给保安总局。然而,其中一些较为重要的囚犯被他们作为人质关押在治安队的驻地林孔伯爵宫中。在某些情况下,这些人会被一直关押,直到有人为他们支付了赎金,或者购买了可供他们逃往叛军控制区的护照。在其他时候,收押者会杀掉他们,以掩饰他们财物被盗的事实。也有少数人获救,其中包括莱尔马公爵夫人。出于感激之情,公爵夫人后来从圣塞瓦斯蒂安赶赴塞维利亚,并在阿塔德利的庭审中为他作证。阿塔德利同样也向来自其家乡——卢戈省比韦罗镇——的人“慷慨地伸出了保护之手”。加西亚·阿塔德利在伯爵宅邸中的生活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洞察其怪异心态的机会。他对部分贵族囚犯的精心招待也许反映出了他暴发户般的炫耀欲望,而宅邸本身的俗气布置也进一步加强了这一印象。他经常身着晨衣接见访客。接待大厅里坐着的都是些妩媚性感的打字员,她们身着色调柔和的半透明低胸裙装,其他服务人员的打扮活像身着花边围裙的法国女仆。在通往花园的小径上有一个装饰着彩色灯泡的拱门,这组彩色灯泡组成了“加西亚·阿塔德利队”(Brigada García Atadell)的字样。 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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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874 1936年9月24日,阿塔德利实施了最著名的逮捕行动,其目标是贡萨洛·凯波·德·利亚诺的妹妹,43岁的寡妇罗萨里奥。几乎整个共和国报界都刊登了那个故事:罗萨里奥在其中说“杀了我但不要让我遭受痛苦”,阿塔德利的回答是,“夫人,我们既不会进行谋杀也不会执行处决。我们要比那些大批屠杀工人的刽子手更有人性”。《马德里先驱报》用很大的版面报道了此次逮捕行动,大标题为“战争的人性化”,并附有阿塔德利和罗萨里奥的合影。文章将“人民之民兵侦查组织领袖的正直、高尚和骑士精神”与“叛乱分子的卑鄙和不人道行径,以及极不光彩的作战方式”进行了对比。据说罗萨里奥对“他的善意和周到考虑”表示感谢。 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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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876 报上的说法是,发现罗萨里奥这一成就源自阿塔德利杰出的刑侦工作——“凭借着该队一贯表现出的勤勉精神,阿塔德利亲自完成了这场让此人藏身处重见天日的侦查行动”。然而这一说法与战后安赫尔·佩德雷罗在接受刑讯时的供词相矛盾,后者透露说,当时是罗萨里奥通过一位朋友与该队联系上的,她希望对方能够保护自己。这得到了罗萨里奥本人战后描述的证实,她因为厌倦了不见天日的生活,并且担心自己可能被无政府主义“失控分子”抓获,因此她主动向阿塔德利自首。她想当然地以为自己可以在那里得到照顾,因为对方可以用自己交换人质。 71 根据报纸上的说法,她被移交给保安总局,在经过诉讼程序以后,她被送入一所女子监狱。然而,在战后于塞维利亚受审期间,加西亚·阿塔德利告诉审讯者,他当时将罗萨里奥安置在林孔伯爵宫中,并为她提供了最为舒适的生活条件,直到10月20日,曼努埃尔·穆尼奥斯——他有3个儿子在凯波·德·利亚诺将军手中——要求将她转移到他的看管之下为止。 72 罗萨里奥·凯波·德·利亚诺是为避免落入伊无联手中面临更为悲惨之命运而向阿塔德利自首的,而她不是唯一这样做的女性。 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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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878 广大右翼整体,尤其是天主教会所拥有的财富是催生镇压行动的一个重要因素。为共和国战争进程提供资金支持的需要,导致了查抄财产这一官方制裁手段的出现。最重要的是,有关巨额财富之存在的报告引发了许多阶级仇恨。8月底,“黎明行动队”搜查了银行家曼努埃尔·穆吉罗的家,并发现了价值高达8,500万比塞塔的债券、现金和珠宝。来自欧罗巴影院的费利佩·桑多瓦尔领导的“契卡”组织参加了此次行动。穆吉罗在他的辩护词中声称,那些贵重物品都是各个宗教团体委托他代为保管的。在对某宗教团体之司库的住所进行突击搜查时,搜查者发现了数量相对少一些的180万比塞塔的资产。 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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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880 然而,被发现拥有巨量财富的不仅仅是宗教团体。几天前,“黎明行动队”在另一位银行家的家中发现了价值超过1亿比塞塔的金币、外国钞票与珠宝。所得收入被存入了西班牙银行。“共和国山猫”搜查了律师塞萨尔·德·拉·莫拉的住所,发现了钟表、手表、马尼拉披肩、300千克的银块、价值300万比塞塔的股票、总价值达2.5万比塞塔的金首饰,甚至还有一个令人称羡的酒窖。塞萨尔是后来担任共和国新闻部门负责人的康斯坦西亚·德·拉·莫拉的叔叔。9月中旬,安全部队搜查了圣尼古拉斯–德莫拉侯爵的宅邸,查获了价值1亿比塞塔的现金、珠宝和债券。有关在贵族宅邸或银行保险箱中发现大量财产的新闻时不时就会冒出来,而且毫无疑问,它们在一定程度上为镇压行动提供了理由。这些报道通常伴随有一项声明,即搜查所得已交给当局。偶尔会有伪装成民兵从事普通盗窃活动的犯罪分子遭到逮捕。 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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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882 参与镇压的最臭名昭著的团体之一由费利佩·桑多瓦尔领导,此人是一名有武装抢劫前科的犯罪分子,他曾经在监狱中被关押多年。作为一个私生子,他在马德里挨过了自己度日如年的童年生活,并在此期间种下了对资产阶级的刻骨仇恨,后来的牢狱生涯则进一步加深了他的恨意。1919年圣诞节前夜,为报复一场罢工行动,由国民卫队和陆军士兵组成的联合部队袭击了巴塞罗那的模范监狱,多人在这场袭击中死亡或因伤致残,桑多瓦尔也在遭到野蛮殴打后被严重毁容。1932年末,他因犯下一系列武装抢劫案件而入狱服刑。因为参与1934年10月左翼起义而以政治犯身份入狱的共产党人恩里克·卡斯特罗·德尔加多,曾在1935年与他被关在同一间牢房中:“桑多瓦尔是一个惯偷,有人说他曾经杀过人。他沉默寡言,面容古怪。还有一个不似人类所有的鹰钩鼻。瘦骨嶙峋的苍白的双手,从超长的胳膊上垂下来。他弓着腰走来走去,不断地咳嗽和吐痰。”在战后佛朗哥政府的监狱中与他相熟的爱德华多·德·古斯曼认为,桑多瓦尔是一个缺乏理想和信念的人:“他不像那些反抗不公的工人那样,寻求道德上的理由来为他的抗争活动提供动力,并从中获得足以忍受监狱和酷刑的力量。他只不过是一个品格低劣的骗子,一个平淡无奇的罪犯。” 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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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884 军事叛乱爆发时,桑多瓦尔仍因武装抢劫罪而在马德里模范监狱中服刑,而且由于罹患肺结核,他正在监狱里的病床上忍受病痛的折磨。他因为被认定为暴力犯而没有立即获释,但是过了不到两周,他就被放了出来。他前去全国劳工联盟马德里地区联合会的总书记阿莫尔·努尼奥那里毛遂自荐,后者命令他加入所谓的“欧罗巴影院契卡部”。努尼奥负责掌控无政府主义者“契卡”机构的运作。位于布拉沃–穆里略大街的欧罗巴影院也是全国劳工联盟的民兵总部。它的“契卡”机构与省公共调查委员会保持着密切合作。桑多瓦尔很快就开始运作一个致力于铲除狙击手和破坏分子的小分队。他手下的人驾驶着一辆绰号为“闪电”(El Rayo)的黑色劳斯莱斯汽车在马德里市区横冲直撞。该小分队的成员中有许多最近获释的罪犯。根据爱德华多·巴尔的直接命令,该队开展了许多暗杀行动,其目标包括从本塔斯监狱中抓获的囚犯。9月14日和17日的受害者中有3名监狱工作人员,在11月7日,监狱医生加夫列尔·雷沃略也像其他人一样,成了桑多瓦尔为其牢狱生涯进行报复的牺牲品。 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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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886 “欧罗巴影院契卡部”是马德里地区最臭名昭著的组织之一,其中负责处决犯人的是36岁的圣地亚哥·阿利克斯·贝穆德斯。由阿利克斯和一位被称为“巴尔托洛”(El Bartolo)的前斗牛士共同领导的这个所谓的“防卫团体”,据说已经犯下了数百起谋杀案。案件发生地点主要位于马德里郊外。阿利克斯有犯罪前科,他曾因持枪抢劫而被处以长期监禁。有多名妇女也被其团伙所害,其中有若干遭到强奸。她们唯一的罪名就是右翼分子妻女的身份。阿利克斯团伙还杀害了曾在战前一次建筑业罢工中批评工人的一位妇女,从中可以看出他们在执行任务时随随便便就动手的恶毒作风。同样,有一位老太太因为其兄弟是神父而遭到逮捕,并因为拥有圣牌而被处决。在一些更为恐怖的案例中,遇难者会在阿利克斯的强迫下挖掘自己的墓坑,然后阿利克斯会用他们挖坑时使用的镐头杀死他们。 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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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888 尽管存在对街道上出现尸体的抗议,但是大多数被害者的身份得到了迅速的确认,共和国当局仔细登记了死者情况并通知了他们的亲属。此外,在大多数日子里,《马德里公报》(Gaceta de Madrid)都会刊登附有死者特征描述及被发现地点的无名尸体名单。此外,在保安总局的一个办公室里,保留有若干存放尸体照片的箱子,以供失踪人员的亲属核对使用。 79 这是共和党当局之努力的一部分,尽管很难说它在杜绝暴行方面起到了多少作用。我们可以从共和国政府对镇压行动频频进行公开谴责中看出,它并未对镇压行动置之不理,而在叛军控制区并无相似的情况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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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890 那些努力控制镇压烈度与规模的人士中,还有在马德里的巴斯克民族主义党代表团。其中最为积极的成员之一是赫苏斯·德·加林德斯,他后来写道:“只有对自身的过激行为展开自我批评,才能谴责敌人的暴行;只有揭露了残酷的现实,才有权进行控诉。”在官方的大力协助下,他成功拯救了大量巴斯克人以及非巴斯克的神职人员。在加林德斯与其同事们的斡旋下,巴斯克民族主义党代表团发放的安全通行证拯救了许多神父、修女、右翼人士,以及合法的巴斯克民族主义分子。 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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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892 然而,加林德斯和其他人士的人道主义努力只不过是杯水车薪。从1936年7月18日至12月底,有超过8,000名叛军支持者在马德里遇害。在战争期间,共和国控制区共计有约5万名平民丧生。我们很难为其找到一个简单的解释。其中有一部分人是因为被认定对共和国事业具有潜在威胁而遭到了“预防性处决”,在马德里围城期间,发生于哈拉马河畔帕拉库埃略斯的那场最大规模之屠杀中的遇难囚犯便是如此。有些人则被视作敌方支持者而遭处决。虽然在内战的最初阶段,人们便已经开始在担忧存在于共和国控制区的敌人,但是随着佛朗哥军团逐渐逼近马德里,随着亚圭的非洲纵队于8月14日夺取巴达霍斯之后,来自巴达霍斯的难民带着形形色色的恐怖故事蜂拥入城,人们的焦虑日甚一日。从很多方面来说,在巴达霍斯发生的事情是叛乱方向马德里发出的一个信号——就像格尔尼卡之于毕尔巴鄂人民那样——“如果你不投降,同样的事就会发生在你的身上”。陷入恐慌的难民的到来,引发了人们对在马德里被关押的叛军支持者进行报复的强烈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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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894 仇视的目光被集中投向马德里阿圭列斯区的模范监狱。该监狱中关押有约5,000人,其中包括上千名曾参与蒙塔尼亚兵营之失败叛乱的陆军军官、长枪党分子和其他叛军支持者,除此之外,还有部分普通刑事犯,以及大量因暴力罪名被捕入狱而在内战爆发时未获释的共产主义者和无政府主义者。马德里的其他4所监狱(圣安东、波利尔、塞斯托公爵和本塔斯)均由民兵掌控,但模范监狱仍处于突击卫队和监狱系统职员的看管之下。因此,许多政治人物被安置在那里,有的是被捕入狱,有的是为自己安全考虑而自愿接受所谓的“保护性拘留”。监狱由五栋翼楼构成,外形呈星形或齿轮形,当中是一个露天庭院。每座翼楼都有200个单人牢房,位于翼楼中央的是一个被称为“天井”(patio)的大面积方形铺石区域。然而,到1936年夏末,平均每个单人牢房里都被关进了5个人。 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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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896 右翼囚犯会聚集在中央庭院和各个天井中,公开为叛军部队所取得的进展而欢呼雀跃。这些囚犯经常被以种种理由关押进各自的牢房里——为了避免他们“欣赏”德国飞机轰炸城市的景象,或者有一名囚犯即将被处决,又或者有民兵来提犯人。 82 有一些年轻的长枪党分子会在民兵经过时在囚窗后高声斥骂并叫喊法西斯主义的口号。这种挑衅行为引起了包括佛朗哥连襟拉蒙·塞拉诺·苏涅尔在内的部分囚犯的担忧。一些共和派报纸刊发了针对那些囚犯的言辞激烈的声讨文章,这引起了省公共调查委员会的注意。其中一篇特别具有挑衅性的文章这样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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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898 形形色色的神父,无论是民间的还是军队中的,几乎毫无例外都是脑满肠肥和大腹便便的形象,倒是很符合他们的身份。他们衣着随便,有许多人身穿宽长裤,还有一些身穿民兵的连体工作裤,以及各种颜色的衬衫,还有棉布或卡其布的裤子,它们看上去皱皱巴巴,不是太长就是太短。他们胡子拉碴,几乎和普通犯人没有任何分别。他们以前的优雅姿态源于他们衣冠楚楚的外表。他们很少讲话,常常发呆或是低声啜泣……其他各座翼楼里关押着更多的参加叛乱的法西斯分子以及其他在内战爆发前被捕的犯人,其中包括长枪党领导人鲁伊斯·德·阿尔达和桑切斯·马萨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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