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6404148
1706404149
无政府工团主义者肯定希望加入政府,一名自由主义者在内战结束之后写道,“但是,他们要求政府更名为国防委员会。这种名称的改变纯粹是为了使他们加入政府的强烈欲望与他们的反政府信条协调一致。多幼稚呀!一个纠正了自己的偏见并且始终只是藐视表象的运动试图以某个名称的改变掩饰其对基本原则的放弃。……这种行为幼稚得像一个既要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可悲女人,要求人们把她称为交际花而不是妓女。”[33]
1706404150
1706404151
正如全国劳工联合会全国委员会书记奥拉蒂奥·M.普列托的儿子塞萨尔·M.洛伦索所说:“全国劳工联合会已经加入了加泰罗尼亚自治政府,而且非常希望加入巴斯克自治政府。那么,为什么要把地方政府与国家政府区别对待呢?……像部长一样,市政府的官员、法官或者警察也是国家机器的组成部分。在一个村庄行使权力像在一个国家行使权力一样违背无政府主义的原则。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可以非常民主的进行治理,反之,一个地区也能以暴政来统治。”[34]
1706404152
1706404153
后来批评西班牙自由主义者加入政府的外国无政府主义者[35]最初赞成国防委员会的主意。赫尔穆特·吕迪格是全国劳工联合会为其会员的国际工人协会驻西班牙代表和两份在巴塞罗那出版的德文报纸《全国劳工联合会—伊比利亚无政府主义者联盟—国际工人协会信息》与《社会革命报》的负责人,他写道:“不可思议的是,几乎所有持不同意见的[外国]同志全都赞成由一个国防委员会领导反法西斯运动的方案。……让我们坦率地说吧,这同样是一个行使权力的方案,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名称让其他国家的无政府主义同志更容易接受一点。”[36]
1706404154
1706404155
为了避免共产党人、社会党人和共和派人士因外国温和派人士可能的反应抵制拟议中的国防委员会,参加九月十五日举行的全国劳工联合会地方委员会全体会议的代表们提议,曼努埃尔·阿萨尼亚继续担任共和国总统。[37]全国劳工联合会的主要报纸《工人团结报》宣称:“我们在国外的地位不能由于我们提出的新体制而有所下降;因为我们必须牢记,应当保留具有小资产阶级政权特征的象征性人物,以免外国资本家产生恐慌。”[38]
1706404156
1706404157
不过,全国劳工联合会谋求成立国防委员会的运动没有得到政府中任何党派的支持,另外,在九月二十八日举行的另一次全国劳工联合会地方委员会全体会议上,全国劳工联合会全国委员会书记奥拉蒂奥·普列托抨击这个方案浪费时间,因为它难以被各个政党所接受,而且在他看来,[202]“考虑到外国列强以及内战的国际因素”,它“显然完全不切实际”。他反复强调他赞成加入政府的理由“非常单纯”,强烈要求代表们抛弃诸多顾虑、诸多道德和政治偏见、诸多脱离实际的想法、诸多夸夸其谈,因为,“必须迅速采取行动,每一天的流逝都使全国劳工联合会的处境更加恶化”。[39]
1706404158
1706404159
尽管受到普列托的言论的震动,代表们仍然死抱着他们提出的方案不放。几周来,全国劳工联合会持续开展了一场支持成立国防委员会的运动,[40]但是,它的努力徒劳无功。拉尔戈·卡瓦列罗毫不动摇地坚决反对。他的态度在下面的一段话里表现出来,与共产党和共和派的完全相同。[41]这一段话摘自其喉舌《光明报》所发表的一篇社论:“现在对国家机关进行一场激进的改革将会导致政府失去连续性,这对我们是毁灭性的。此外,我们正在日内瓦[国际联盟]进行一场斗争,如果斗争获胜的话,可能对我们产生深远的影响,因为,鉴于我们[将]获取赢得战争必不可少的物质条件这一事实,天平将发生有利于我们的倾斜。全国劳工联合会的同志们断然要求突破宪法的约束将会引起什么反应?我们担心,这只能使形势发生我们的敌人所希望的变化。”[42]一个月后,《光明报》的另一篇社论写道:“与关注内战的纯军事需要同样重要的是,使政府机构具有一种不会在国外引起任何怀疑的形式,这甚至可能更重要。”[43]一九三六年九月底成为全国劳工联合会全国委员会委员的马里亚诺·卡多纳·罗塞利是该委员会与总理进行谈判的人员之一,他确认,这些社论反映了拉尔戈·卡瓦列罗本人的看法。[44]
1706404160
1706404161
“喂,如果我们打算接受你们的建议,”据称拉尔戈·卡瓦列罗对一群全国劳工联合会领导人说,“我们实际上是在把自己置于与布尔戈斯军人集团[叛军政府]同等的地位。我们将失去我们手中的王牌:人民在多次大选中从法律上表示认可的合法存在的共和国政府。抛开你们神父般的顾虑,委派你们的代表加入政府,我向你们保证,我们将竭尽全力帮助集体农庄并且尽量对武器进行公平分配,以使共产党人——他们是你们的主要担忧——无法用苏联援助作为胁迫手段控制一切。”[45]
1706404162
1706404163
面对拉尔戈·卡瓦列罗的坚决态度以及来自其他方面的抵制,奥拉蒂奥·普列托决定“消除”全国劳工联合会内部“最后残留的反对意见”,于是,他在十月十八日召开了一次地方联合会的全体会议。这一次,他的观点占了上风。全体会议授予他全权,“以他自己的方式”为使全国劳工联合会加入政府进行谈判。“我相信合作势在必行,”他在内战结束之后写道,“因此,我控制住自己的思想顾虑和良心不安。”[46]
1706404164
1706404165
为了解释自由主义运动的新方针,《全国劳工联合会报》写道:“我们正在考虑的是,政府的组成可能与国际形势有关,……由于这个原因,[203]全国劳工联合会准备在不违反其反权力主义精神的情况下做出最大的让步:加入政府。这并不意味着它放弃了在未来充分实现其理想这一目标;这仅仅意味着……为了赢得内战从而拯救我国人民和这个世界,它准备与任何人在一个领导机构里合作,无论这个机构叫作委员会还是政府。”[47]在与卡瓦列罗的谈判中,全国劳工联合会的代表要求得到五个部长职位,其中包括国防部长和财政部长,但是,卡瓦列罗拒绝了他们的要求。[48]最终,在十一月三日,他们接受了四个部长职位:司法部长,工业部长,商业部长和卫生部长。不过,没有一个要害部门;此外,工业部长和商业部长以前是由一个人担任的。
1706404166
1706404167
改组后的政府成员如下:
1706404168
1706404169
1706404170
1706404171
1706404172
1706404173
弗朗西斯科·拉尔戈·卡瓦列罗 社会党 总理兼国防部长 胡利奥·阿尔瓦雷斯·德尔巴约 社会党 外交部长 安赫尔·加拉尔萨 社会党 内政部长 安纳斯塔西奥·德·格拉西亚 社会党 劳工部长 胡安·内格林 社会党 财政部长 因达莱西奥·普列托 社会党 海军和空军部长 赫苏斯·埃尔南德斯 共产党 教育和艺术部长 比森特·乌里韦 共产党 农业部长 胡安·加西亚·奥利韦尔 全国劳工联合会 司法部长 胡安·洛佩斯 全国劳工联合会 商业部长 费德丽卡·蒙特塞尼 全国劳工联合会 卫生和公共救济部长 胡安·佩罗 全国劳工联合会 工业部长 卡洛斯·埃斯普拉 左翼共和派 宣传部长 何塞·希拉尔 左翼共和派 不管部长 胡利奥·胡斯特 左翼共和派 公共工程部长 贝尔纳多·希内尔·德洛斯·里奥斯 共和联盟 通讯部长 海梅·艾瓜德 加泰罗尼亚左翼共和派 不管部长 曼努埃尔·德·伊鲁霍 巴斯克民族独立党 不管部长 [49] [204]对于跨越部长责任这道陌生的门槛,全国劳工联合会的几位代表并非没有思想准备。实际上,据一位自由主义作家说,他们知道,他们在掌管自己的部门时不能影响革命。[50]当然,拉尔戈·卡瓦列罗决定向全国劳工联合会提供四个而不是一个部长职位,既非出于同情,也不是慷慨大方。有证据表明,希望自己的政府拥有更大的权威是驱使他这样做的部分动机,[51]当时,由于相信佛朗哥的军队随时可能占领首都,他正计划把政府转移到巴伦西亚。“离开首都的时候到了。”他后来写道,“敌人集中了大量兵力,随时可能在夜间发动突然袭击,攻进首都。”[52]另外,不管是否有根据,他还担心,如果政府在接纳自由主义运动的代表之前离开首都,全国劳工联合会和伊比利亚无政府主义者联盟可能建立一个独立的政府。“在马德里形势危急的情况下,”阿尔瓦雷斯·德尔巴约写道,“如果不让无政府主义者分担政府的责任的话,他们很可能抓住政府向巴伦西亚转移所提供的机会尝试建立一个他们自己的地方政府。这只能在整个共和派控制区制造混乱和灾难。”[53]
1706404174
1706404175
无论是否有必要,似乎没有就这种担心与阿萨尼亚总统进行过讨论。两周之前乘飞机离开马德里后,目前他与警卫一起被安置在巴塞罗那,那里靠近法国边境,交通便利。仍然享有总统权力——归根到底,这不是因为他是宪法所体现的法制的产物,而是因为他作为革命的宪法装饰所产生的微妙作用——的阿萨尼亚最初拒绝批准任命自由主义者担任政府部长的法令。拉尔戈·卡瓦列罗写道,总统没有认识到西班牙无政府主义的变化将对未来产生的作用。“它已经从恐怖主义和直接行动转变成为合作和分担权力的责任。……这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世界大事,不会不起任何作用。我对他说,如果他不签署这些法令我就辞职。他签署了它们,尽管持有异议。”[54]
1706404176
1706404177
据阿尔瓦雷斯·德尔巴约记述,对于被提名担任部长职务的四名无政府工团主义候选人,阿萨尼亚坚决反对任命其中的两位,他们是费德丽卡·蒙特塞尼和胡安·加西亚·奥利韦尔,均为伊比利亚无政府主义者联盟成员。“在其他情况下,通常的做法是服从总统的意志或者给他时间改变想法。但是,在马德里当时所处的那个暗淡时期,任何犹豫不决都可能是灾难性的。未来的部长——特别是其中来自巴塞罗那的两位——已经开始怀疑上层并未想好他们加入政府这件事,他们正在谈论返回巴塞罗那并且断绝全国劳工联合会与政府的交往。我不得不两次离开总理的书房去安抚他们。共和国总统与总理之间进行的一次不乏某种戏剧性的电话交谈结束了让人为难的局面。尽管听不见阿萨尼亚先生的声音,我们在场的其他[205]人几乎能够感觉到他的愤怒穿过电话线扑面而来。但是,没过一会儿,拉尔戈·卡瓦列罗就得到了授权,发布经总统正式批准的官方公报,宣布对四位全国劳工联合会成员的任命。”[55]
1706404178
1706404179
过了大约六个月,在意身后的阿萨尼亚在回忆录中写道:“不仅不顾我的意见,而且不顾我最愤怒的抗议,他们强迫我接受了十一月进行的内阁改组,这次改组把全国劳工联合会和无政府主义者网罗进政府——共和派认为这不可避免而且有用。”[56]
1706404180
1706404181
关于这一事件,当时的巴塞罗那市市长、加泰罗尼亚左翼共和派成员和阿萨尼亚的密友卡洛斯·皮·苏涅尔在回忆录中有所记述,他说,一天晚上总统打电话来说想跟他说说话。“我立即赶了过去。我发现他心烦意乱,萎靡不振。就连他那过人的智力也显得迟钝,忽隐忽现。他对我说,他想逃走,离开西班牙,辞去共和国总统职务。……发生了什么事情?拉尔戈·卡瓦列罗打电话告诉总统,他准备组成一个包括四名全国劳工联合会成员的政府。阿萨尼亚表示反对,可是,不顾他的反对,任命他们的法令已经以他的名义在官方公报上发表了。不过,他确实不愿意批准这些任命。……我们谈了很长时间。最后,当我很晚离开时,他似乎已经决定对自己剩余的政坛生涯听之任之,命运把他与这种生涯绑在了一起。”[57]
1706404182
1706404183
全国劳工联合会几位政府部长的名字在十一月五日的《马德里官方公报》上公布后,拉尔戈·卡瓦列罗立即提出将政府驻地迁移到巴伦西亚这个问题。担任海军和空军部长的社会党温和派人士因达莱西奥·普列托——据其一名支持者说,他像拉尔戈·卡瓦列罗一样相信敌人将在三到六天之内占领马德里[58]——证实:“弗朗西斯科·拉尔戈·卡瓦列罗召集部长开会,提出政府应当撤离马德里……刻不容缓。几周之前我曾提出政府应当撤离的建议,不过是在公开宣布的情况下撤离。……我不希望在最后时刻突然转移,那会给人一种逃跑的印象。我认为,明智的做法是,让马德里人民在心理上有所准备,以使他们觉得这一措施情有可原,即使我们没有预先通知他们,他们也会祝我们一路平安而不会骂我们是逃兵。但是,总理对我的建议置之不理。
1706404184
1706404185
随后对卡瓦列罗的建议进行的讨论非常具有戏剧性。刚刚加入政府的四名全国劳工联合会成员认为,他们是一个骗局的受害者。他们相信,让他们担任部长只是为了使他们承担做出这个重大决定的责任,因此,他们不同意这个决定。”[59]
1706404186
1706404187
拉尔戈·卡瓦列罗在其没有发表的回忆录中写道:“全国劳工联合会的几位部长最初坚持……即使全部被敌军俘虏,任何部长也不应离开。[206]他们说:‘如果政府保全了自己却牺牲了其余民众,那既不公平也失信于民。’……他们暗示,试图离开是徒劳的,因为人民将阻止他们。这被认为是一种含蓄的威胁。”[60]
1706404188
1706404189
因达莱西奥·普列托继续写道:
1706404190
1706404191
经过长时间的讨论,[全国劳工联合会的几位部长]提议,除了他们四位部长留在马德里之外,我们可以全部离开。我参加了讨论,强烈反对这个方案。“不是我们全部离开,就是一个也不离开。”我表示,“如果一些人被打上懦夫的印记而另一些人却被当作英雄称颂,那是不能接受的。或者我们全是懦夫,或者我们全是英雄。……”
1706404192
1706404193
全国劳工联合会的几位部长要求允许他们私下讨论一下这个问题,然后离开了会议室。……耽搁了相当长的时间之后,他们回到会议室表示,他们同意这个建议。拉尔戈·卡瓦列罗宣布,新的政府驻地将是巴伦西亚而不是预料中的共和国总统已经迁往的巴塞罗那。他要求大家保守秘密并且声明,任何人只要愿意就可以离开。我可以派两架客机在黎明起飞,它们能把愿意乘飞机离开的部长全部带走。当时没有人接受我的邀请。一些人认为等待的时间太长了。
1706404194
1706404195
[十一月六日]内阁会议刚一结束,拉尔戈·卡瓦列罗就乘车上路驶过了坐落在直通巴伦西亚的公路交叉口上的塔兰孔市。塔兰孔被罗萨尔纵队把守着,它由在军事叛乱爆发后从巴伦西亚的圣米格尔·德洛斯雷耶斯监狱释放出来的无政府主义者和犯人组成。当政府就撤离达成一致意见的消息传来时,罗萨尔上校决定不让任何人继续前往[巴伦西亚]。外交部长胡利奥·阿尔瓦雷斯·德尔巴约受到粗暴的对待。[61]全国劳工联合会的政府部长胡安·佩罗和胡安·洛佩斯被赶了回来。午夜时分他们出现在我家里,我带他们与我一起乘飞机离开。[62]
1706404196
1706404197
同样半道而回的还有矮胖的马德里市长佩德罗·里科。因达莱西奥·普列托写道,里科回到马德里后并没有再去市政厅,而是立即躲进了墨西哥大使馆。“除了他以外,那里的避难者都是右派,待在大使馆让佩德罗·里科心神不安。他不能返回市政厅,在那里,他试图逃跑的行为已经受到人们的谴责。因为害怕报复,他不敢在家里睡觉,更不必说上街了。……再次面对塔兰孔民兵的可能让他心惊肉跳。我建议,他应当藏在汽车的行李箱里离开,就像一九三四年我和几个社会党人所做的那样,当时我们[逃]到了法国。……需要上帝帮助才能把他塞进行李箱,他肥胖臃肿,体积超过了行李箱的容量,他的笨拙也使把他塞进行李箱变得非常困难。这给那些佛朗哥的支持者提供了乐趣,他们在墨西哥大使馆的院子里目睹了这一场面。”[63]
[
上一页 ]
[ :1.706404148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