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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696 第一位坎迪亚诺家族的执政官,因为在抗击达尔马提亚海盗的战斗中以身殉职,在史书上的出场不过昙花一现。如今他的子孙跟随父辈的步伐,接二连三地坐上执政官宝座。首先是第一位坎迪亚诺执政官的儿子,然后过了一段短得几乎不值得注意的空位期,他的孙子与曾孙随即接替上来。容易使人混淆的是,这四个人都名叫彼得罗,而且看上去似乎比他们的同胞都更具活力,更富进取精神,也更自信。虽然这四人无一例外,在性格上都傲慢顽固,甚至其中有一人成为国家的灾难,但他们中绝无愚钝之辈。坎迪亚诺一族中的第二位执政官在对伊斯特里亚展开猛烈的经济封锁战之前差点坐不稳自己的执政官宝座。不久后,因为一场微不足道的外交事件,他将科马基奥这一威尼斯的邻居兼潜在竞争对手烧成白地。第三位彼得罗·坎迪亚诺曾两次出航,与杀死他祖父的纳伦塔海盗作战,并迫使他们屈膝投降。至于接下来的第四位彼得罗,由于他的执政生涯实在疯狂惊人,难以用只言片语来进行总结,因此这位执政官的事迹值得在下文中详细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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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698 彼得罗·坎迪亚诺四世的父亲就任仅四年,便让儿子小彼得罗与他共同执政,然而在彼得罗·坎迪亚诺三世的余生中,他也许会后悔做出这个决定。这个叫小彼得罗的男孩从一开始便是个叛逆的家伙。无论他像某些人猜测的那样是个堕落又邪恶的浪荡子,还是说那些不合从根本上是出于政治的原因,事实的真相已经不清楚了。但我们可以确定的是,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和他们之间的分歧很快就恶化到在城市内街道上爆发公开冲突的地步。最后做儿子的被俘虏,还险些丢掉性命,幸亏坎迪亚诺三世向司法机关求情减刑,才令小彼得罗被判处终身流放。于是彼得罗·坎迪亚诺四世投入于公元950年加冕为意大利国王的伊夫雷亚侯爵居伊旗下,成为一名雇佣兵。虽然被放逐在外,但他的怨愤还在持续增长,数年之后,我们发现他指挥一队海盗,至少七次在波河河口阻截了威尼斯共和国的桨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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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700 数个世纪以来,威尼斯人蒙受的海盗之害,比其他大多数人受到的都更深重。因此,威尼斯人最为痛恨,谴责起来最不加犹豫的就是海盗的罪行。老执政官因儿子长期蒙羞,直到公元959年威尼斯流行的可怕瘟疫最终摧毁了他的精神,老彼得罗在这一年死去了。接着,不寻常的事发生了,威尼斯人居然集体推选他的儿子小彼得罗来接任他执政官的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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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702 如果说最初威尼斯人将小彼得罗判罪的原因已难以分析清楚,那么如今他们对他态度突然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就更叫人摸不着头脑。一个可能的推测是,这令人意外的转折只不过是源于政治上的摇摆不定。彼得罗·坎迪亚诺四世年富力强,具有进取精神,据我们的推测,他还颇具某种个人魅力,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天生的领导人。而且,他还是一个坎迪亚诺家族的成员。最后,威尼斯人的选择还出于实际的考虑(这已经成了他们的本性),过去的经验证明,这一位彼得罗可以成为他们危险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将他与他们放在同一边,总比与他对抗来得好。无论如何,威尼斯人投下了这决定性的选票,同时派出三百艘船前往拉文纳,以适当的排场来迎接新执政官返回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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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704 对威尼斯来说,他们付诸行动的那一天是黑暗无光的。尽管彼得罗·坎迪亚诺已经没有可以对着干的父亲,但他很快就以一贯的坚决态度去反对所有他父亲曾提出的准则:比如这个国家赖以为基础,并在其上成就伟业的古老、简朴、共和政体式的诸般美德;比如人们期望威尼斯的领袖们所拥有的高标准道德举止(即便它并不总是由他们表现出来),以及对个人浮夸炫耀的不信任。彼得罗曾经生活在复杂的欧陆宫廷,在那儿他领略奢华,以及在精心计划的种种抑制与平衡手段之下不受约束的独裁政治体验,这些东西都是威尼斯的执政官们正在日益着手削弱的。然而从彼得罗·坎迪亚诺四世身上,人们并不能看到设法规避这些控制的精妙之处。尽管彼得罗乐于通过依照宪法行事来获得大众支持,但因为他自我膨胀的欲望永无止境,加之以残酷手段打击异己,因此像他这样的人,在威尼斯是绝不会长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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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706 这不是彼得罗·坎迪亚诺四世第一次将精力用偏方向。差不多在他就职的第一年,他对奴隶贸易增加了新的严格限制,违反者将遭到肉体上、经济上甚至信仰上的严厉处罚。尽管奴隶交易没有被完全禁止,还有特殊的条款以“出于政府目的”的名义在需要时保证奴隶贸易的继续,但是新法已经足够严厉到引起威尼斯奴隶贸易者潜在的愤怒。或许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执政官不单单是以自己的名义来起草法律,还拉上了宗主教、诸位主教和城内贵族们。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产生了这种集体责任制,它似乎被视作了一个先例,从此在威尼斯的立法中,类似的议会组织越来越频繁地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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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708 彼得罗之后的行为仍然相当欠缺考虑。在他被流放期间,彼得罗看中了当时意大利最富有亦最具权势的领主之一托斯卡纳侯爵的妹妹瓦尔德雷达,于是如今他与自己的威尼斯籍妻子离婚,把她打发到圣匝加利亚女修道院度日,然后将瓦尔德雷达接到威尼斯。新妇带来一笔丰厚的嫁妆,其中包括弗留利、特雷维索的边地、阿德里亚和费拉拉的领地。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尽管这些地区归入了威尼斯的版图,但它们却是执政官彼得罗的个人私产。因此威尼斯人突然意识到,当初被他们推选出来坐在执政官位置上的人,如今更近于一个在大陆领地上拥有庞大地产、权势逼人的法兰克帝国封臣,这对威尼斯得来不易的独立来说实在过分。同时,这位执政官就像那些喷着香水的拜占庭公子哥儿一般生活,并且他从欧洲大陆领地上招募外国雇佣兵组成保镖,将他与自己的臣民们隔离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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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710 以上所有的这些已经够糟糕了,但人们对执政官的不满还在与日俱增。就任执政官后不久,彼得罗·坎迪亚诺四世很快将所有与其子维塔莱竞争托尔切洛主教的候选人刺瞎或投入监狱,让儿子顺利得到这个职位。随后,他又在公元969年设法为维塔莱弄到了格拉多宗主教的职位。依靠在过去一个世纪中格拉多宗主教这个职位稳步累积起来的财富与影响力,这个年轻人不仅在国家等级制度中地位仅次于他父亲,还变成了一个掌管他的教区与威尼斯潟湖之间几乎所有的海岸与其腹地的大地主。因此,维塔莱·坎迪亚诺得以带着一大批随从,像王侯一样气派出游,沿途居民纷纷出来向他致敬,而众修道院则争先恐后地用奢侈浪费来表达它们的殷勤好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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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712 如今民政与神权尽握于彼得罗·坎迪亚诺四世之手,他看起来似乎已经无所不能。然而遗憾的是,像他众多才华横溢的家人们一样,他永远不知道适可而止。公元976年夏天,他号召威尼斯的臣民去保卫他在费拉拉的个人利益,激起了威尼斯人的反抗。起义者们第一次攻打执政官宫的行动失败了,这座建筑固若金汤,人们只得撤退。然而反抗者们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决,他们点燃了周边的建筑。木材在夏日的炎热中像火柴般燃烧起来,火焰迅速蔓延到执政官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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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714 作为一名历史学权威,甚至很可能是当时的一位目击者,执事约翰可信地描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彼得罗·坎迪亚诺四世在火中满心绝望,呼吸困难,他带着娇妻和襁褓中的幼子,试图穿过圣马可大教堂的中庭逃跑,但一群贵族阻截了他们的去路。执政官彼得罗徒劳地向他们恳求,许诺只要放他和他的家人一条生路,就满足他们的全部要求。“然而确认了他就是那世上最邪恶[23]的死有余辜之人后,人们发出了可怕的叫喊,宣称他已经无法逃脱。他们立即围上来,用剑尖残酷地戳刺他。他的灵魂就这样脱离了身体的桎梏,前往它应去的神圣福地。”虽然这么说,但我们知道对于彼得罗·坎迪亚诺四世来说,他的灵魂大概是无法找到那个目的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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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716 执政官夫人瓦尔德雷达设法成功逃得性命,但她的男婴则被一支长矛刺穿,和他的父亲遭遇了同样的命运。这两具尸体随即被丢上一艘船送到一个低贱的屠宰场,一个名叫乔瓦尼·格拉代尼戈的人在那儿收殓了他们。这位被称作“一个最通情达理的人”的格拉代尼戈为死者安排了一场隐蔽但合宜的葬礼。当时圣匝加利亚女修道院已成为威尼斯执政官传统的安息之地,但毫无疑问,彼得罗·坎迪亚诺四世和他的孩子在这种场合下并不能埋葬于此。于是在威尼斯的民怨最终平息,人们开始着手重建被破坏的城市之际,他们的尸体被秘密运送过潟湖,送到比富西纳更偏远的圣伊拉里奥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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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718 包括圣马可大教堂、执政官宫和新落成的佐贝尼戈圣母教堂在内,大约有300座建筑物被先前的大火严重破坏或摧毁,而古老的、落成时间可以追溯到即便是教堂都只能以木材建造的时代的圣狄奥多尔教堂,它的整座建筑在火中片瓦不存。威尼斯除掉了它的执政官,但它也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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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720 彼得罗·坎迪亚诺是他所处的这个世纪的产物。公元888年,随着查理大帝的帝国分崩离析,这个时代目睹了意大利持续不断的政治解体。北方的伦巴第仍然经受着五十年前在潟湖受挫而还的游牧民族马扎尔人的折磨;在南方,拜占庭帝国越来越难以控制那些除了自己的荣耀什么都不关心的伦巴第王公们,它同样难以掌控那不勒斯、阿马尔菲和加埃塔一类的海上城邦共和国,最适于贸易的风从哪个方向吹来,这些国家的忠诚就到哪儿去。在这南北之间,教宗国所呈现出的是最为丑陋的一面。教宗约翰十世被自己情妇的女儿勒死在圣天使堡,这样一来这女人就可以将自己与前任教宗的私生子安插进他的位置。至于教宗约翰十二世,他在十七岁便即位登上教宗圣座,吉本如此描述他统治的时期:“我们惊讶地发现,教宗的拉特朗宫竟然变成了一所培养娼妓的学校。他[教宗]强奸处女和寡妇们,这足以吓阻女性朝圣者们前往圣彼得的坟墓,以免她们因这虔诚行为受到圣彼得继承人的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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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722 然而尽管约翰十二世的统治标志着罗马教廷黑暗时代的最糟时期,他却无意识地导致了意大利的解放。公元962年,当意大利国王贝伦加尔二世入侵教宗国北部边界时,约翰十二世毫无自卫之力,只能向刚把匈牙利人驱赶出伦巴第平原、成为北意大利统治者的萨克森公爵奥托求助。奥托急赴罗马,约翰十二世无疑因此想到了教宗利奥三世与查理大帝的往事,便在罗马草草加冕奥托为皇帝。而这也正是这位教宗败亡的原因。约翰十二世放荡的生活已糟糕透顶,但两年后,当他表现出对自己一手炮制出的皇帝不顺服的迹象时,后者便毫不迟疑地召开了一个宗教会议,将他罢黜。贝伦加尔很快便投降了,如今奥托的地位至高无上,西罗马帝国随之重生,它从一种形式转至另一种形式,实质上不间断地延续到了拿破仑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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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724 在南意大利,新的秩序并未带来多少直接影响,直到一百年后,诺曼人的一次征服才重塑了那里的秩序。不过在北部,它引起了人们对近年来淫逸放荡风气的普遍反感。或许人们对基督教第一个千禧年的终结,以及很多人相信的世界末日即将很快到来的忧虑鼓励了这种情绪的产生。这种厌恶可能在威尼斯人决心除去第四位坎迪亚诺执政官的过程中起到了很大作用,而当公元976年8月,威尼斯人聚集在卡斯特洛圣彼得大教堂选举继任的执政官时,这种情绪更有可能影响了人们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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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726 彼得罗·奥尔塞奥洛一世是威尼斯历史上唯一一位后来被封圣的执政官,或许也是世界上唯一成为圣徒的共和政体国家首脑。虽然他是否配得上这份荣光还有待商榷,毕竟在五十岁的年纪抛妻弃子,丢下沉重的政治责任来寻求修道士斗室内的一份平静,这样的行为在如今并不会被认为是得到圣徒地位的一种资格。然而从他早年起,彼得罗·奥尔塞奥洛看上去就是一位真正的禁欲者。在他两年的任期内,奥尔塞奥洛用明智且慷慨的手段治理着威尼斯,而后一点对当时来说尤为意义重大。奥尔塞奥洛发现共和国陷入了严重的财政困难。彼得罗·坎迪亚诺四世的奢侈浪费掏空了国库,而前执政官夫人瓦尔德雷达避难于日耳曼人的帝国宫廷,要求威尼斯归还她庞大得惊人的嫁妆。与此同时,整个威尼斯中心地区需要重建。由于这个区域遭到严重破坏,奥尔塞奥洛不得不将政府办公场所转移到他的私人寓所,从执政官宫烧焦的废墟沿着堤岸走一段路就是他的房子,他在那里着手开始让这座城市恢复元气的工作。在此期间,政府第一次对所有威尼斯人征收什一税,而从各方面来看能够生还就已是万幸的瓦尔德雷达得到了充分的补偿。与此同时,奥尔塞奥洛执政官捐出了个人财产中极大的一部分——据我们所知,这笔财产相当于领取八十年金额为八千杜卡特的年金——用于重建执政官宫和圣马可大教堂,以及在小广场的对面建造一座新的医院,如今在医院原址上矗立的是圣马可图书馆与行政官邸大楼的东翼。[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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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728 然而很快,一个名叫瓜里努斯的人物登上历史舞台,他带来一缕隐隐约约的险恶气息。此人还有一个为人所知的身份,即位于靠近比利牛斯山脉法国一侧普拉德斯的本笃会修道院,圣米迦勒·德·库克萨修道院院长沃伦。[25]我们并不确定此人要为执政官接下来的行为负多大的责任。他或许是接受身处奥托一世宫廷、心中欲壑难平的瓦尔德雷达派遣,成了她的代理人。在继子格拉多宗主教维塔莱·坎迪亚诺的热情协助下,瓦尔德雷达加紧了针对威尼斯的外交攻势。沃伦不过是又一个心怀好意但误入歧途的中世纪神职者,这一类人的理想世界包含在一所巨大的修道院内,而他们将毕生精力花费在说服一个又一个公众人物隐遁到修道院内避世修行。沃伦或许与此两者都不沾边:因为圣彼得·达米安这位最严厉的圣徒指控执政官是颠覆其前任统治并破坏执政官宫的同谋,所以将之后发生的所有事件归咎于执政官本人的内疚之情。[26]在公元977年对威尼斯的第一次造访中,沃伦的花言巧语并未直接奏效,但一年之后,这位修道院院长借口前往耶路撒冷朝圣卷土重来,而这一次他成功了。公元978年对威尼斯来说是糟糕的一年,城市内外的反对声越来越多,人们对什一税的不满与日俱增。而尽管彼得罗·奥尔塞奥洛还在尽其所能地自掏腰包,但他无疑已认识到慷慨和人望其实是两样截然不同的东西。同时,他或许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缺乏最后一点承受住身边重重压力所需的坚定意志。终于在公元978年9月1日,奥尔塞奥洛一世选择了出逃这一最简单的方式令自己摆脱困境。借着夜色的掩护,他只偕同女婿乔瓦尼·莫罗西尼和另一个叫格拉代尼戈的人——他十有八九是两年前收殓坎迪亚诺父子尸体的人——溜过潟湖,到达圣伊拉里奥。这时接应众人的马匹已经在那里待命,奥尔塞奥洛在出发前剃掉了自己的胡子,好让别人认不出他,一行人因此得以顺利离开,并在数周后安全抵达修道院。这位前执政官在修道院又生活了九年才去世,他的尸体在那儿一直保存到他被封圣后的公元1732年,才由法王路易十五下令送还给威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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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730 奥尔塞奥洛的继任者是一位虚弱无能的维塔莱·坎迪亚诺。[27]他治理的时间极短,几乎与新旧交替间的一个权力真空期没什么差别,仅仅过了十四个月,他就隐退到一间修道院,将执政官宝座让给了他的另一个家族成员特里布诺·梅莫。此人因为出众的园艺造诣闻名,不过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值得称道之处了。身为被杀的坎迪亚诺四世执政官的女婿,并不妨碍他在公元979年就职之后颁布大赦令赦免那些在此次刺杀后流亡在外的人。不过尽管颁下了赦令,梅莫如果想通过此举来重建潟湖的和平,那么最终他还是失败了。威尼斯此时仍然被派系纷争所撕裂,在其中有两个主要的敌对派别,它们各自由一个家族领导,并分头寻求东西两大帝国的支持。其中一方是莫罗西尼家族,它是威尼斯与拜占庭帝国旧有联系的维护者;另一方则是科洛普里尼家族,它的成员们将信任寄托在西方的帝国及其精力充沛的年轻皇帝奥托二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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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732 公元973年,十八岁的奥托二世继承了父亲的王位。接下来的七年中,他忙于巩固自己在阿尔卑斯山脉北部的地位,此后,他因西西里穆斯林入侵阿普利亚和卡拉布里亚而感到震怒和警惕。于是奥托二世在公元980年12月率兵南下进入意大利,意图毕其功于一役,将亚平宁半岛从撒拉森人的占领下解放出来。事实上这些被围困的省份严格意义上属于拜占庭帝国的一部分,无须他越俎代庖,过多操心;但年轻皇帝的妻子泰奥法诺是如今拜占庭帝国两位共治皇帝巴西尔二世和君士坦丁八世的姊妹,比起较远的、对他们来说相对不那么重要的领地,这两位皇帝更愿意在离他们较近的问题上付出应有的关注。奥托二世的征战开始得很不错,但到了公元982年夏天,当他向西南挺进卡拉布里亚时,他震惊地发现有一股撒拉森人的部队出现在斯蒂洛附近。他的军队随即被打得支离破碎。而皇帝本人仅以身免,他隐瞒身份游上一艘经过此地的船只,当这艘船靠近罗萨诺时,他从甲板上跳回水中,独自前进到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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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734 虽然狼狈至此,年轻皇帝的决心依然坚定。第二年6月,他在维罗纳着手筹备新的战役,顺便与威尼斯续订常规贸易与保护条约。他或许是真心诚意地做着这些事,然而这之后一群威尼斯人拜访了他的宫廷,这些人的领袖是斯特凡诺·科洛普里尼,他曾在卡斯特洛圣彼得大教堂的广场上杀死了莫罗西尼一派的某个成员,为了保住性命而不得不远走他乡。而他此次前来的目的是带给皇帝一个提议。尽管威尼斯如今的实力不断增长,但仍然保持着对大陆通信渠道和补给线的依赖。如果这些通道被切断,它很快就会屈服,不得不接受科洛普里尼为执政官。这样一来,在皇帝帮助下获得威尼斯的科洛普里尼家族便会投桃报李,接受帝国为威尼斯的宗主,全威尼斯的舰队就可以供奥托与撒拉森的下一次战争调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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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736 将威尼斯这颗最耀眼的明珠镶嵌到他的皇冠上,这样的前景是雄心勃勃的年轻皇帝无法拒绝的。于是他将刚续订的条约抛诸脑后,宣布立即对威尼斯共和国进行封锁。皇帝的封臣卡林西亚公爵收到命令,要求他确保维罗纳的边地、伊斯特里亚和弗留利能够结束与威尼斯的商业关系。同时科洛普里尼家族和他们的追随者们则在沿路、沿河的战略要地布下岗哨。时间从秋天转入冬季,威尼斯因为七年前的大火而依然处在满目疮痍的状态,因为公民们的纷争和优柔寡断、摇摆不定的执政官的统治而士气低沉,在这种情况下,如今这座城市正面临着双重威胁:饥荒和帝国的接管。从某方面来说,这一回共和国的危机要比当年面对丕平,或者稍后马扎尔人的挑战更为严峻。在那时威尼斯至少还有包围着城市的海水来保护它,也只有它自己的水手们知道那些危险的浅滩和乱流。而如今来袭的敌人也是威尼斯人,对他们来说潟湖就再无秘密可言。更何况他们还有多少代理人和支持者被留在这座城市中?陷入慌乱的民众于是在科洛普里尼家族留下的宅邸处集中,将这些房屋夷为平地,并扣押了那里的妇孺作为人质。然后这些无力再做更多事的人只能等待着敌人猛攻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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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738 但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斯特凡诺在公元983年突然暴毙,接着皇帝奥托二世本人因为摄入过量药物(他服用了整整四德拉克马的芦荟油)而致的高热,在同年12月以二十八岁的年纪英年早逝。皇帝的母亲阿德莱德代表她年仅三岁的孙子摄政,她也许愿意继续推行针对威尼斯的封锁,但共同摄政的泰奥法诺,即奥托二世的拜占庭帝国遗孀拥有的影响力实在太过强大,因此阿德莱德尽其所能做到的就只有发布一道赦令,允许科洛普里尼家族和跟随他们的叛乱者回到威尼斯。不过对这些人来说,告诫他们远离威尼斯或许更好。他们的老敌人莫罗西尼家族可没有忘记被谋杀的亲族。莫罗西尼家族发誓要血债血偿,而且他们的记性相当不错。公元991年,莫罗西尼家族攻击了三名科洛普里尼家族成员,后者刚准备登上新建执政官宫外的一艘船时,莫罗西尼的剑刺穿了他们,随后尸体被丢进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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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740 将这场新的暴行归咎于特里布诺·梅莫或许并不公平。他是莫罗西尼家族的姻亲。公元982年,当乔瓦尼·莫罗西尼将他逃亡的岳父安顿在圣米迦勒修道院,尔后离开这位前执政官回到威尼斯之际,他想要寻觅一块土地,在上面建造一座本笃会的修道院。梅莫执政官给了他正对着执政官宫的那座小岛,它当时名为丝柏树岛,正是如今我们所熟悉的圣乔治·马焦雷岛。因此,在他的立场允许范围内,梅莫的同情心是非常明显的。他是一位温和且爱好和平的人,在经历接近十年的相对平静,又经过社会再次被两败俱伤的战事撕裂之后,他在人生尽头最后希望见到的就是他的城市。然而他依然受到攻击和责难,除了像两位前任那样隐退到修道院中之外别无选择。这一次他选择的是位于执政官宫后方的圣匝加利亚修道院,然后在他毕生从未脱离的默默无闻中去世。[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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