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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658 我发现有五六十人，与这时正忍受着疝气折磨的执政官一道聚集在会议室内。执政官神色自若，似乎还隐隐表现出高兴地告诉我最新的消息，但是周围其他人的反应却没能伪装得那样完美无缺。一些人坐在低矮的座位上，手肘支着膝盖，双手抱头；其他一些人姿态各异，但都流露出心中极大的悲伤。我敢相信，即使是坎尼之战[224]后罗马元老院的成员，也不会感到比这更大的恐怖了。除了执政官之外，他们没有一人有勇气抬头看我或和我搭话，我感到不自在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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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660 事实上，巴尔巴里戈执政官没必要绞尽脑汁粉饰太平，因为六个星期以来，威尼斯执政团试图和西班牙国王斐迪南、德意志国王马克西米利安、亚历山大六世以及卢多维科·斯福尔扎进行密谈的动作早已被法兰西的这位大使知晓，特别是卢多维科，面对这场他至少要负起一部分将其释放出来的责任的风暴，如今他比任何人都感到焦虑，并且因为奥尔良公爵在阿斯蒂一直徘徊不去而更感恐慌，卢多维科终于意识到，奥尔良的路易对米兰宣称的所有权和查理八世对那不勒斯王国宣称的所有权一样有力。因此，当得知一个新的联盟在4月1日成立时，科米内完全不感到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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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662 我一到那儿坐下，执政官就告诉我以圣父、圣子、圣灵神圣的三位一体的名义，他们已经和教宗陛下，罗马人民的国王[225]、卡斯蒂利亚国王以及米兰公爵组成了一个拥有三条原则的联盟。这三条原则中，第一是守卫基督教世界，抵抗土耳其；第二是保卫意大利；最后一条则是保护他们自己的领土……在场的大概有一百余人，个个高昂着头，兴高采烈，全然看不出那一天得知那不勒斯的城堡投降时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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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664 晚餐之后，所有联盟国的大使聚集在船上（这是他们在威尼斯主要的消遣活动）：在场共有四十艘船（它们由威尼斯政府提供，然后分配给每一个人的随从），所有人都对船上代表他们主君的纹章非常满意，在这样的盛况下，他们的船演奏着乐曲，从我窗下经过……到了夜里，多到惊人的焰火从建筑物的角楼、尖塔和大使宅邸的屋顶上升起来，人们燃起熊熊篝火，全城的大炮也点火鸣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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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666 不知是因为气恼（就像一位当时的观察者所猜测的[226]）还是身受高热之苦（他随后在给国王的一封信中如此宣称），在那之后几天，科米内留下的记录很少，只有一次，他隐姓埋名乘着一艘有雨棚遮蔽的船从住地悄悄来到圣乔治·马焦雷岛观看庆典活动。不过到了棕榈星期日，人山人海的圣马可广场上举办的露天大弥撒结束后，他再一次出现在公共场合，此时执政官、威尼斯的执政团以及联盟的所有大使（后者穿着豪华的新长袍，向执政官展示）在神圣庄严的游行队列中环绕广场，最后在“公告石”那里停下[227]，将新的同盟公之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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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668 威尼斯学者兼日记作者马里诺·萨努多写道，当执政官告知费利佩·德·科米内新联盟缔结的消息时，他立刻询问自己的国王陛下是否能够安然无恙地返回法兰西，阿戈斯蒂诺·巴尔巴里戈执政官如此回答：“如果他打算以一个朋友的身份返回，没人会加害于他，但如果是以敌人的身份返回，那么所有的联盟成员都会守望相助。”在另一位地位尊贵的权威人士（他甚至可能就是一位目击者），元老院成员多梅尼科·马利皮耶罗的记录中，执政官甚至愿意提供给查理三十五艘桨帆船，以便当法兰西国王害怕从陆路取道意大利半岛回国时运送他和他的士兵。不过科米内本人则没有提到这一项交易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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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670 联盟成立的消息传到身在那不勒斯的查理耳中，法兰西国王怒火中烧，他召来威尼斯大使，威胁要和英格兰、苏格兰、葡萄牙以及匈牙利组成一个对立的联盟。不过查理没有低估他当下面临的危险。早在他加冕那不勒斯王冠之前，联盟对抗他的军队就已经开始集结，加冕后一周，查理带着由法兰西人、瑞士人、加斯科涅人、苏格兰弓兵和一队德意志雇佣兵组成的近一万两千人军队永远地离开了他的新王国，朝北方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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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672 查理北上的旅途，不管是政治上还是物质上都麻烦缠身。他希望在罗马和教宗进行友好商谈，但等他抵达，却发现亚历山大六世已经逃到了奥尔维耶托，随后又躲到了佩鲁贾。托斯卡纳发生的问题更为严重，这起因于他曾经许诺佛罗伦萨人将比萨重新归入他们的统治之下，但又对比萨人保证绝不会让此事发生。查理沿着西部海岸一直行进到拉斯佩齐亚，然后他轻率地在那儿将军队一分为二。布雷斯的菲利普奉命领导几千名士兵经热那亚走沿海路线，同时查理自己带着剩下的军队选择右翼路线，沿着山路穿越亚平宁山脉北麓进入伦巴第。到目前为止，查理八世的对手们还没有协调一致的行动，当然，这也是查理所希望的。不过他也很清楚就在山峦那一边的某处，联盟的大军正严阵以待，他们究竟会不会让他通过呢？这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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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674 三个月前巴尔巴里戈执政官向科米内殷勤介绍的联盟，实际上只是个纯粹的防御性组织，因此如果这些同盟国看到法兰西国王正在有序地和平撤退，或许会乐于让他畅通无阻地归国。但这样的假设被一场突如其来且毫无缘由的攻击打破了，在他的表兄弟向南进军时，奥尔良公爵一直与一小支殿后部队驻守在阿斯蒂，但在6月初，他突然决定向米兰施压，主张自己对公国的所有权，作为这个计划的第一步，他夺取了诺瓦拉城。从这时起，武装中立的局面演变为了公开战争。除非进行协商并说服公爵撤军，否则法兰西人绝不可能和平地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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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676 而在另一边，即便是在盛夏，拖曳沉重火炮翻越高山隘口仍然是一场噩梦。山道的上坡路对法兰西人来说已经够糟了，而下坡的路就更可怕，一路上需要多达百名已精疲力竭的人两两拉紧绳索，以防沉重的火炮撞向悬崖绝壁，而如果他们动作不够快，则很可能会被一同裹挟着撞上去。幸运的是，查理军队中数日前可耻地焚烧并洗劫了已投降的蓬特雷莫利的瑞士军人似乎急于弥补先前的暴行，他们变回过去在家乡时的那些有经验的登山者，熟练且坚韧不屈地承担起了山间行军的任务。最终到了7月5日星期天，山路变得平坦，查理也终于能俯视浅浅的塔罗河河谷，河谷弯弯曲曲穿过伦巴第平原通向波河，而就在这里的福尔诺沃小镇以及城镇后方的河流右岸上，部署了联盟的三万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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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678 这支军队大部分是威尼斯招募的雇佣兵，由共和国特别任命的雇佣兵首领，曼图亚侯爵弗朗切斯科·贡扎加领导。此外，尽管卢多维科·斯福尔扎的军队正忙于和奥尔良公爵作战，在福尔诺沃的军队中仍有少数米兰人的身影。除此之外，反对法国进军的联盟中其他的三个国家没有派遣军队到场。查理八世一抵达福尔诺沃，他便发现通向帕尔马的道路被蓄意封锁了。福尔诺沃镇上的居民很友好，但驻扎在此处的两座军营却危险地彼此相邻，于是整整一夜，法兰西人被名为“斯特拉迪亚特”的巴尔干轻骑兵抢掠小队骚扰，苦不堪言。这种轻骑兵十分剽悍，主要成员来自阿尔巴尼亚和伊庇鲁斯，威尼斯时常招募他们，作为雇佣兵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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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680 次日破晓后不久，查理八世率军前进。他和他的一万名将士已充分做好作战准备，但查理此时仍然对避免公开冲突抱有一丝渺茫的希望，因此他选择在大雨中冒险渡过因为前夜雷雨大作而暴涨的河流，沿着河流左岸行军。渡河十分顺利，不过联盟军队尾随而至，并攻击了法兰西军队的后方。拥有查理最为自傲的火炮的前锋军此时已经前进得太远，以至于它和剩下的军队分散，来不及回头救援，于是国王本人命令中段军队迅速转向，攻击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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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682 贡扎加的军队在战斗中占尽上风。他率领的军队是法军的三倍多，甚至接近于四倍，而且给养充分，以逸待劳，亦有充分的时间去选择部署位置并准备即将到来的遭遇战。而法军的情况则完全相反，他们疲惫不堪，饥肠辘辘（由于担心被下毒，他们对福尔诺沃当地人供应的食物和饮水避而不用），且毫无斗志。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投入了战斗，国王作战勇猛尤胜他人，而这场战役也成为两百年来意大利最为血腥的一场战斗。作战没有持续很久，在场的科米内认为它只持续了差不多一刻钟，而且他认为这次战役估计高达四千到五千人的死亡数字略有夸张。这个早晨过了没多久，联盟军队发现他们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包围之中。巴尔干轻骑兵首先要对目前的情况负责，在战斗早期阶段，他们将注意力放在法军距离河流有一定距离且脱离大部队独自行动的辎重上，他们难以抵御劫掠的诱惑，因此在贡扎加最需要他们的时候，缺席的轻骑兵就造成了灾难性的恶果。贡扎加本人表现出的领导能力也十分糟糕，他驱马在战场奔驰，却没有建立起有效的指挥系统，因此有一半的军队收不到任何指令，也无法有效地执行命令与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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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684 但贡扎加奇迹般地让他和联盟取得了福尔诺沃会战的胜利，甚至在他返回曼图亚之后建造了一座胜利圣母教堂纪念此事，还特别委托曼特尼亚[228]制作了一幅祭坛画。威尼斯同样欣喜若狂，银行与商店停止营业以示庆祝，而在数位来自法兰西和萨伏伊的游客被市民投掷水果后，政府发布了一道特别法令，宣布保护这两地访客的安全。然而我们很难看到所谓的胜利胜在何处。诚然，查理八世丢失了他的辎重车队以及它运送的所有物资，其中包括圣路易的宝剑以及从那不勒斯劫掠来的战利品，当时有人估计，这批失去的物资总价值高达三万杜卡特。但如果计算他的军队伤亡，那么它比起意大利人可谓微不足道。而且意大利人此战的主要目标可谓完全失败了，查理八世和他的军队在当晚继续行军，并且在数日后安然无恙地抵达了阿斯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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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686 但是查理在阿斯蒂也没得到多少安慰。一支法军舰队与热那亚交战落败，被敌人夺取了舰队中大部分船只以及从南方带回的大量战利品。与米兰军队作战的奥尔良公爵受困诺瓦拉，眼看支撑不了多久。而那不勒斯的年轻国王，阿方索之子费兰蒂诺在西西里的西班牙军队支持下登陆卡拉布里亚，很快势如破竹，直逼那不勒斯首府。不久后，正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诺瓦拉陷落了，法兰西和米兰在韦尔切利单独媾和。7月7日，费兰蒂诺收复那不勒斯，于是顷刻间，法兰西在前一年取得的胜利尽数化为泡影。10月中旬查理率军翻越阿尔卑斯山之际，他身后已经全无法兰西军队留在意大利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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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688 而这一点，正是这场远征最为重要的特征之一。在查理发动这场远征之前，很少有人认为它会成功，反而很多人预言这会成为一场灾难。同时，从这场远征一开始的目标来看，所有人都相信它不会给意大利带来长远的影响。卢多维科·斯福尔扎仍掌握着米兰，阿拉贡王室回到了那不勒斯，即使是为了抵抗法军而结成的伟大同盟，也在卢多维科单独与法兰西人谈判的背叛之举发生后不欢而散。到公元1496年底，最后一支法军的踪迹从意大利半岛上消失，意大利人回到了他们过去的生活。他们甚至都没有吸收随着查理八世入侵而不可避免地接受的重要教训：哪怕不能在内部事务上达成共识，至少在外敌入侵时，国家也应当保持团结一致的重要性。意大利人古老、传统的政治模式已是根深蒂固、难以改变——大杂烩一般的地方自治，城邦国家之间和城市之间互不信任，为了达成一个大致上的势力平衡，他们的效忠对象与同盟者像万花筒一般变幻无常。对意大利人来说，法兰西国王只不过是又一个在需要的时候可以利用、操纵、巧计智取或欺骗的君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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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690 而更令人惊讶的是，查理似乎下意识地接受了意大利人施加给他的这个角色定位。他对意大利的影响更近似于一些本地的雇佣兵或雇佣兵首领，而非欧洲最重要，相应也是最短命的统治者之一。从某些方面来说，查理的行动正揭示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以法兰西人的方式战斗，并通过这么做迫使意大利人全盘改变他们的战争哲学。在过去的一个世纪中，随着神圣罗马帝国的衰落，意大利的土地几乎已不受外来侵略者的进犯，但随即它又变成了欧洲的主要战场之一。从此之后，意大利人再也不能将战争简单视作一场较大规模的比武锦标赛，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们将学习如何像他们的敌人那样战斗——去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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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692 但矛盾的是，查理八世对意大利进军所造成的最深远影响并不显现在意大利，而是在欧洲北部。公元1495年11月，当查理那国籍混杂的军队在里昂得到报酬之后，军人们散入欧洲大陆各个角落，四处传播意大利民族的消息，军人们称意大利人居住在温暖、阳光普照的土地上，过着比其他气候较寒冷也更阴暗的地方精致文雅得多的生活（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各自为政，势力分散，不足以对抗一个下定决心入侵的敌人）。随着这些消息的传播，以及查理从意大利带回的画家、雕塑家、泥水石膏工人和木雕工人开始将查理八世在安布瓦斯的旧城堡从一座中世纪要塞改造为一座文艺复兴式的宫殿，意大利在它的北方邻居们眼中就显得比过去更诱人，它像是一个邀请，或者是一个挑战，吸引它们在之后的数年内趋之若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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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694 不过这些被遣散的雇佣兵还带来了比任何征服之梦都更为致命的东西。公元1493年，哥伦布从加勒比海地区返回西班牙的三艘船带来了旧世界最早的一批梅毒病例。通过斐迪南和伊莎贝拉派去支持阿方索国王抗击法兰西侵略的雇佣兵，这种疾病在那不勒斯迅速蔓延，在查理抵达时它正处在盛行阶段。而经过三个月优哉游哉的日子，查理的将士们可以说彻底染上了梅毒，所有现存证据都证明，正是这批士兵将梅毒传播到了阿尔卑斯山以北的地区。这种疾病在公元1495年传播到法兰西、德意志和瑞士，在公元1496年传到荷兰与英格兰，到了公元1497年，甚至阿伯丁也不能幸免。就在这一年，瓦斯科·达伽马绕过好望角抵达印度，公元1498年，当地出现了梅毒的记录。七年之后，这种疾病传播到了中国广东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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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696 不过尽管这种“高卢病”（大众亦称其为法国病）蔓延极快，查理八世的死却来得更加迅速。公元1498年，就在棕榈星期日前夜的安布瓦斯，查理八世在前往城堡壕沟观看网球比赛的路上，头部撞到了一根低矮的门楣。这一击当时看上去没有造成特别大的伤害，查理继续走到比赛场地并观看了比赛，但当比赛结束，国王在回房间的路上经过刚才撞到头的地方时，他突然倒下了。尽管国王倒下的地方是整座城堡最肮脏破旧的角落，科米内嗤之为“一个所有人都在那儿撒尿的地方”，但查理的随从们出于某种原因，认为此时不移动他为好。于是查理就躺在那儿，在一张粗糙的毡毯上过了九个小时，然后他死在午夜到来前不久，享年二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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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698 不到一周，国王的死讯就传到了威尼斯。信使匆忙赶路，甚至跑死了十三匹马。然而查理去世的消息并没有引起威尼斯人多少悲伤，反而令他们陷入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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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700 由于查理的独子在襁褓中就已经夭折，王位继承人就轮到了他的表兄弟奥尔良公爵，即后来为人所知的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二。对意大利的众多统治者来说，在过去的几年中，他们已经对这位国王有了充分的了解。路易十二的即位只意味着一件事：对意大利半岛的新一场侵略，这次他极力维护的不仅仅是安茹王朝对那不勒斯宣称的所有权，还有奥尔良家族对米兰更强烈的渴望。意大利人毫不惊讶这位新王在其加冕典礼上公开使用米兰公爵的头衔，更别提路易十二几乎是立即与他的政治同盟者，西班牙的斐迪南、英格兰的亨利七世以及瑞士永久同盟的各州长官公开谈判一事。同时路易十二的大使源源不断地拥入意大利。米兰和那不勒斯直接选择了无视，但几乎其他所有的意大利城邦国家，无论大小，都从个人途径接收了法兰西结盟或是至少保持中立的请求。只有威尼斯没有等待法兰西人采取主动权，它早已派遣大使前去觐见路易，在恭贺他即位的同时向其保证威尼斯共和国的支持。很快两国开始谈判，公元1499年2月，双方在布洛瓦签订了合约，合约不但规定了两个国家之间的同盟关系，还就击败米兰公爵卢多维科·斯福尔扎之后如何瓜分战果做了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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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702 当初威尼斯在法兰西侵略军面前几近独力保卫伦巴第，并承受了巨大伤亡，因此教宗授予它“意大利解放者”的称号。如今时隔不到四年，为何它几乎是一百八十度地转变了自己的政策？为什么威尼斯会如此迫不及待地邀请一位外国侵略者来到自己的家门口？对此威尼斯共和国的官方回答是它别无选择。福尔诺沃会战中，法军已经证明他们的武器装备比意大利人更为精良，而路易的军队很可能会比查理的军队规模更大，装备更优，并且在组织上更有效率。而一旦路易入侵，威尼斯完全不能期待那不勒斯国王伸出援手，因为他正在自己濒临破产的王国内与饥荒做斗争。而几个月前刚将萨伏那洛拉处以火刑的佛罗伦萨，此时立场未定，它在对威尼斯抱有敌意（在比萨独立问题上，威尼斯与佛罗伦萨各有盘算，如今正争吵不休）的同时，又悄悄与法兰西暗通款曲。至于教宗，路易通过授予教宗之子切萨雷·波吉亚（他已经厌倦了枢机主教的生涯，决心抛弃教会，投向他所喜爱的军事生涯）富庶的瓦伦蒂诺公爵领地，又安排了他与纳瓦拉国王的姊妹，阿尔布雷特的夏洛蒂公主的婚姻，顺利买通了教宗亚历山大六世。至于卢多维科·斯福尔扎，他在公元1495年与查理八世单独媾和的行为不但摧毁了当时抵抗法军的同盟，还破坏了很可能将由他们自己重建起来的自由意大利的基本概念。从那之后，卢多维科的种种行为更进一步激怒了威尼斯共和国，他接待土耳其大使，在比萨问题上公开站在佛罗伦萨一边，又拒绝让威尼斯军队通过他的领地。难道他将自己视为第二个维斯康蒂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卢多维科的幻想是时候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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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704 所有这一切无疑在说服威尼斯采取前述的行动上发挥了重要作用，不过这并不是全部的原因。促使威尼斯转变政策的还有另一个更简单的动机，即对领土的贪欲。能将它的陆上帝国向比萨和第勒尼安海的港口扩张的前景，是威尼斯无法抵御的诱惑。于是威尼斯人像过去一样扮演了棘手的谈判者角色，布洛瓦谈判持续的长度（只差几天就满六个月）就是最好的例证。不过他们从中获得了想要的东西，作为威尼斯提供所许诺的一千五百名武装士兵和四千名步兵，用于颠覆斯福尔扎政权的回报，它将得到克雷莫纳城及邻近的地区，以及阿达河以东向南直至阿达河与波河汇流处的所有土地、城镇和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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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706 公元1499年8月，法军再度侵入意大利。率领军队的是一位米兰流亡者吉安·贾科莫·特里武尔齐奥，他的家族被斯福尔扎驱逐在外，因此他需要通过一场速胜来获得所有的东西。他屠杀了安诺内当地守军，接着又毫不费力地攻占了瓦伦扎和托尔托纳，随后包围了亚历山德里亚，并在四天后迫使其投降。这样一来，卢多维科的事业眼看已经陷入了绝望的境地。8月30日，在米兰街道上发生的动乱中，斯福尔扎的司库被杀，三天后，他逃往了因斯布鲁克。而卢多维科所信任的，甚至托付了米兰城堡的朋友贝尔纳迪诺·达·科尔特，在他返回时将其出卖给了法兰西人，10月6日，路易十二正式占有了米兰公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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