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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皇的队伍缓慢而庄严地穿过坎帕尼亚，然后在卡西诺山稍作停留，德西德里乌斯在这里加入队伍，他现在是教皇在南方的正式代表，是派往诺曼人那里的大使。队伍一路穿过山区，抵达贝内文托，尼古拉在此处召开了一次宗教会议。下个目的地是韦诺萨，他显眼地在这里为新建的至圣三一修道院教堂祝圣，教堂里埋着最早的三位奥特维尔，它也是诺曼人在意大利的首个圣地。终点站是梅尔菲。当教皇在8月底抵达梅尔菲时，卡普阿的里夏尔和罗贝尔·吉斯卡尔正带领大批诺曼贵族在城门外恭候，罗贝尔从卡拉布里亚的战场匆匆赶回来迎接显赫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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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尔菲会议是教皇拜访这里的表面原因，这件事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被人遗忘了。会议的主要目标是再次将贞洁的要求强加给南意大利的教士，或者至少要求他们保持独身，尽管教皇当着100多位南意大利教士的面罢黜了特兰尼主教，但是后来的记录显示这项要求的执行效果相当差。不过，尼古拉在会议现场，这表明，这是一个对诺曼人和教皇都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事件：他们正式和解了。教皇首先承认里夏尔为卡普阿亲王，接下来对罗贝尔正式授衔，首先是普利亚公爵，然后是卡拉布里亚公爵，最后——虽然吉斯卡尔从未踏足岛上——是西西里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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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皇如此慷慨地把罗贝尔以及罗贝尔的前辈都没有主张过的领土授予诺曼人，这样做是否适当是需要打个问号的。关于意大利本土，文献显示，其依据是两个半世纪之前查理曼已将贝内文托公爵领作为礼物送给教皇。该领土的边界被错误地划出，而且一直都是有弹性的，教皇本可以宣称意大利半岛在该城以南的所有地区都属于自己，不过在11世纪没有这么做的条件。12年前，亨利三世在教皇克雷芒在场的情况下将卡普阿再度交还给潘都尔夫，已经明确表明他认定公爵领是帝国的领地。对西西里的依据就更站不住脚了，教皇从未控制过该岛，尼古拉唯一的权威文件似乎就是所谓的“君士坦丁的赠礼”——在这份文件中，皇帝君士坦丁一世（Constantine Ⅰ）将“罗马城，意大利的所有行省、地区和城市，以及西部地区”赠予罗马教皇西尔维斯特（Sylvester）及其继承者以作为其世俗领地。这份文件长期以来被用于支持教皇对领地的主张，也是最受欢迎的武器。15世纪时它被证明是伪造的，是教皇和教廷在700年前无耻地编造出来的，这让教会十分难堪。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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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那个8月，出席梅尔菲会议的人都不太可能站出来提出这种难堪的问题。无论如何，尼古拉都可以表现得大方一点，毕竟他获得的回报如此丰厚。诚然，他为南意大利所有政治势力中最危险、最有潜在破坏力的诺曼人提供了教皇的支持，但是他又对两位领袖（众所周知，他们两人关系不睦）进行授职，细心地不让该势力拧成一股绳。此外，罗贝尔·吉斯卡尔和卡普阿的里夏尔向他立誓，彻底而完全地改变了教皇的整个地位。我们有幸得到了罗贝尔誓言的完整文本（虽然很不幸，没有里夏尔的），它出自梵蒂冈收藏的档案，属于现存的这类文本中最早的一批。在誓言的第一部分，罗贝尔每年要为他领地内的每副牛轭向罗马支付12枚帕维亚钱的租金，这相对来说不重要。第二部分则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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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罗贝尔，蒙上帝及圣彼得恩典的普利亚及卡拉布里亚公爵，若蒙两者相助，或未来亦会成为西西里公爵，我自此刻起，效忠于罗马教会和您，教皇尼古拉，我的领主。我永远不会参与害您性命、伤您身体、限您自由的阴谋或行动，也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任何您向我吐露的事情或让我保守的秘密，以免伤害到您。我将一直是神圣的罗马教会的盟友，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在任何地方对付她的任何敌手，让她延续，让她获得岁入和圣彼得的领地。我将为您提供一切必要的帮助，让您尊荣又安全地坐稳罗马的教皇宝座。至于圣彼得的领地，以及［贝内文托］公国的领地，我将不会试图去入侵或者劫掠（原文如此），除非受圣彼得的荣耀祝福的您本人或者您的继承者事先允许。我将把我掌握的教堂及其所有财产交给您，并保证它们服从于神圣的罗马教会。如果您或者您的任何继承者先于我离世，那么我将接受枢机主教，以及罗马的教士和平信徒的建议，努力工作，以保证教皇以圣彼得的荣耀被选出、即位。我忠诚地保证，我会带着对罗马教会和您的尊重，完成我所承担的义务。对您的继任者，我亦会同样对待，他们因受圣彼得的荣耀的祝福而即位，并会在您进行过的授职仪式上承认我。因此，上帝以及他的圣福音，请助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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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结束后，尼古拉返回罗马，诺曼军队极大地补充了他的随从。其誓言很可能与罗贝尔相似的里夏尔返回卡普阿。罗贝尔策马赶往他在卡拉布里亚的军队，这支军队正在围攻卡利亚蒂（Cariati）。三人均对尼古拉所做的事情感到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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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还有别人不会感到满意。萨莱诺的吉苏尔夫的势力和自尊又遭到了一次打击，他获得教皇支持以对抗可恨的诺曼人的最后希望破灭了，他无法再指望什么，只能眼看自己的控制区域慢慢衰退，只能寄希望于卡普阿亲王的仁慈，只能希望结亲的罗贝尔·吉斯卡尔能偶尔支持他。罗马贵族愤怒而害怕地退回长霉的宫殿里。拜占庭人眼见自己失去了保留剩下的意大利领土的最后机会。西方帝国被剥夺了在教皇选举中的特权，面对军事和政治都很强大的新联盟，尽管受到了极大的羞辱，却只能束手无策地默默看着大片帝国领地被授予诺曼土匪，不消说他们对尼古拉的行为会有何反应。意大利是幸运的，毕竟亨利四世只是一个孩童，如果他再年长一些，就不会如此忍气吞声了。帝国只是让所有帝国的礼拜堂和教堂此后在代祷中刻意忽略教皇的名号，不过尼古拉或希尔德布兰德大概也不会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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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见第122页，脚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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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加莱里亚城在1809年被废弃，但是其废墟仍旧可以看到，就在罗马20英里外的维泰博的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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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 这份文件保存到现在的最早副本藏于巴黎国家图书馆（M. S. Latin, No. 2777），该副本可以追溯到9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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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1016-1130（西西里的诺曼王朝Ⅰ） 11 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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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西西里的意大利是无法想象的，此地是一切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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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德《意大利游记》，1787年4月写于巴勒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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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贝尔·吉斯卡尔在梅尔菲被授职时的措辞，以及他接下来对教皇尼古拉许下的结盟誓言，无疑都点明了他将来的野心。青翠而肥沃的西西里岛距离意大利本土仅三四英里之遥，它不仅是一个明显的目标，而且诺曼人从阿韦尔萨南下一路征服到卡拉布里亚顶端，自然会触及西西里岛。西西里岛又是撒拉逊海盗的巢穴。由于最近岛内持续的内部战争，海盗虽然不如以往胆大妄为、装备精良，却依然常年威胁着南部和西部的沿海城镇。若西西里仍旧握于异教徒之手，普利亚公爵怎能确保统治区的安全呢？无论如何，他现在都是教皇的忠实臣仆，尼古拉本人难道没有命令他去清除教皇领地上的异教徒压迫者吗？和他大部分同胞一样，罗贝尔基本上是一个虔诚的人，在其他不值得赞扬的动机之外，他心里的确有一种真正的十字军精神的火花。他从梅尔菲一路向南穿越卡拉布里亚，走上高耸的阿斯普洛山（Aspromonte），他在山上俯瞰，视线穿过海峡落在西西里岛。9月的阳光温暖而诱人，视野中只有白雪皑皑的埃特纳火山吐出阵阵烟云，仿佛发出警告。他心中的火花正在呼呼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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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吉斯卡尔展开西西里的地图之前，他必须先卷起卡拉布里亚的地图。该地区有一两个城镇仍旧被希腊守军占据，如果不迅速清除他们的话，一旦他前往西西里，希腊人可能会对他的交通和补给线带来严重的麻烦。他直接驰往卡利亚蒂城，他的军队已经包围该城达数周之久，尚未破城。但是罗贝尔抵达之后，该城几乎立刻就投降了。在他回到普利亚过冬之前，罗萨诺（Rossano）和杰拉切（Gerace）也被占领了，只剩下雷焦仍由拜占庭控制。1060年初，吉斯卡尔对东南部进行了简短的巡游，将希腊人从塔兰托和布林迪西逐出，再率领军队折返，与罗杰会合。罗杰在罗贝尔不在的时候担任指挥，他预见性地在冬季建造了巨大的攻城器械。和他们的伦巴第盟友不一样，这是自诺曼人到意大利之后第一次使用大型攻城器械。雷焦毕竟是拜占庭在卡拉布里亚的首府，希腊人不可能简简单单地就放弃，这就是建造攻城器械的原因。最后雷焦被迫投降，普利亚公爵带领凯旋的队伍穿过城市，走过城中一长排著名的大理石别墅和宫殿。罗贝尔慷慨地答应了驻军的条件，让他们逃到了附近希拉（Scilla）①山岩上的一座要塞里，他们在那里坚守了更长的时间。但是他们不久就意识到前景渺茫，因此全部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夏夜秘密地登上船，前往君士坦丁堡。那一晚，希腊人在卡拉布里亚的政治统治结束了，再也没能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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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罗贝尔和罗杰终于为出征西西里做好了准备。主要的障碍已经被克服，希腊人已被清除出意大利，只有巴里一城除外。巴里的希腊人很难被赶走，但是诺曼人可以轻易地限制该城，更何况巴里的位置很偏远。在别的地方，一直被用来描述拜占庭治下意大利的“大希腊”（Magna Graecia）一词可以说已沦为过时的历史表述了。教皇已对远征送出了祝福。西方帝国也无力干涉。即便是在西西里，情况似乎也向着诺曼人。很多地区的居民都是基督徒，有望会欢迎作为解放者的诺曼人，有可能向诺曼人提供所需要的所有帮助和支持。撒拉逊人确实是勇敢的战士，这毋庸置疑，但是他们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分散，难以与团结一致、纪律严明的诺曼军队相匹敌。此时有三个独立的埃米尔互相争夺该岛。第一位是伊本·提玛赫（Ibn at-Timnah），他控制了东南部的大部分地区，他的主要守军位于卡塔尼亚（Catania）和叙拉古；第二位是阿卜杜拉·伊本·豪克尔（Abdullah Ibn Haukal），他控制着西北角，从位于特拉帕尼（Trapani）和马扎拉（Mazara）的宫殿进行统治；第三位埃米尔是伊本·哈瓦斯（Ibn al-Hawas），他的位置在前两者之间，他的据点在恩纳（Enna）②。三位埃米尔现在已经摆脱了他们早期的盟友凯鲁万的齐里王朝的哈里发，后者在一两年前被人从首都赶走，现在正在北非的部落派系之中为自己的生存而战斗。三位埃米尔彼此争斗不休，这样一来，似乎诺曼人征服西西里不会花上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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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征服从头到尾一共用了31年，比大部分参与征服的诺曼人待在意大利的时间还要长，甚至比其中很多人活的时间还要长。因为他们没想到在普利亚还会再生事端，罗贝尔·吉斯卡尔在那里的老对手拒绝服从，从而分化了他的力量，更重要的是抽走了他在西西里急切需要的资源。我们不必花费多少笔墨去描述他在普利亚与拜占庭对战、与反叛的臣民对战的细节。它们的重要性在于它们在征服西西里的过程中所造成的影响。这并不完全是坏事。在一方面，罗贝尔必须在两条战线上持续作战，这迟滞和阻碍了他在西西里的成功，让征服西西里变得比之前更危险、花费更大，这一点无须强调。诺曼远征军长期性地，有时是灾难性地缺乏人手、缺乏补给。但是在另一方面，正是因为吉斯卡尔在这一时期缠身于普利亚，西西里后来才能成为辉煌的、组织严密的王国。罗贝尔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来对付他在大陆上的敌人，因此名义上归他统治的西西里远征军逐渐落入罗杰之手，最后罗杰获得了实际的最高权力。我们将看到，这导致罗贝尔的统治区域发生了分割，因此罗杰不用管普利亚的事情，可以将全部精力投入西西里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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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杰肯定已经意识到，按照梅尔菲授职时的说法，整个西西里岛被征服后将会归罗贝尔管理，那么无论他个人完成了何种成就，按理说就只能期望他那反复无常的兄长会有所奖赏。不过，他一定在某种程度上预见到了未来事件的发生模式，他可能会想，自己的成功机会会不会比表面上显示的更大呢？的确，他开始表现得和普利亚公爵本人一样急切、一样热情。占领雷焦的数周后，他做了一次渡过海峡的尝试。一天夜晚，他率领五六十名精兵在墨西拿附近登陆，并向该城推进，但是撒拉逊人武装起来，迫使入侵者退回船上。与此同时，全面入侵的准备工作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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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准备得非常慢，而普利亚那边已经喧闹起来了。1060年10月，罗贝尔·吉斯卡尔被紧急召回。在前一年获得君士坦丁堡帝位的君士坦丁十世·杜卡斯（Constantine Ⅹ Ducas）已经派出一支新的军队来到意大利，作为最后一次拯救伦巴第军区剩下的部分的努力。这支军队不是特别强大，但是他们突然发动袭击的时候诺曼人还是吃了一惊，因为吉斯卡尔远在卡拉布里亚。拜占庭军队最开始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即使罗贝尔和弟弟莫热率领紧急召来的军队出现，他们也没能迅速阻挡希腊人前进的步伐。到年底，东海岸的大部分地区已经被再次占领，梅尔菲也被包围了。1061年1月，情况十分危急，以致罗杰和卡拉布里亚的其他军队也赶往那里。西西里的行动似乎被无限期推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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