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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5010 时代的基石本身正在崩溃,由于科学、历史和分析,对《圣经》的高等考证(<359)重获生机。德意志人从语法上对《圣经》进行分析,结果发现了许多可疑之处。大卫·施特劳斯的著述从耶稣的生平中去除了神性的因素,乔治·艾略特将他的著作译成了英文;法国的埃内斯特·勒南则更为激烈,他原来是神父,后被免去圣职,是著名的学者和作家。他相信,科学会使思想所有其他的产物过时:哲学、神学和文学统统都会消失。信念即愚蠢。一位来自非洲的圣公会主教因他的“谬见”而遭到基督教会法庭的审判,他告诉法庭说,被他劝归基督教的一个祖鲁人听他宣讲了教义之后问他:“你真相信这些吗?”其他几位圣公会的牧师写了一本《散文与评论集》,有意地否认了基督教的某些信念。他们也受到审判,但是未被解职。除了几个垂垂老矣的牛津“皮由兹分子“(<532)之外,似乎只有天主教徒依然立场坚定,纽曼在他卓越的著作中为天主教信仰作了出色的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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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5012 如果把维多利亚时期的人笼统地看作一群自负自满的伪君子和假正经,就是忘记了这场宗教和科学之间的大辩论引起了多大的惊愕和自省。一个身为科学家的宗教信徒所经历的痛苦在埃德蒙·格罗斯的回忆录《父与子》中可见一斑。更大的思想斗争除在期刊上进行之外,还在玄学社里展开。玄学社的成员不是专事哲学的人,而是社会和宗教思想的领袖,他们相互宣读和讨论自己的论文,却谁也说服不了谁。他们的观点和性格在W·H·马洛克虚构的(而且是引人发笑的)《新共和》里得到了戏剧性的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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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5014 当时有思想的人面临着种种抉择,一时不知何去何从;马修·阿诺德在作品中对这种混乱的场面进行了批评和解释,他本人也曾深受困扰。他的父亲曾在英国拉格比建立了一所英国模范“公学”,其建校原则是:严守基督教《十诫》的道德行为是高尚生活的核心,因此应成为教育的中心。父亲对此深信不疑,儿子则不信这一套。对他来说,宗教不过是“带情感色彩的道德”;如果道德规定来自于宗教启示,那么,两者皆没有坚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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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5016 在阿诺德看来,英国各社会阶层的行为既不受精神力量影响,也不为知识力量左右;上层阶级是野蛮人,中等阶层是市侩庸人,再往下就是他所称的大众,这些人自己根本无法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实际上,没有社会,只有无政府状态。阿诺德能想到的唯一妙方是文化,他所谓的文化是世界上思想和言论的精品。它包括希腊-罗马传统和希伯来《圣经》传统,并由现代西方文学加以充实,换句话说,就是人文学科或者文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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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5018 另一个批判当时混乱倾向的人来自完全不同的背景。詹姆斯·菲茨詹姆斯·斯蒂芬(后来成为弗吉尼亚·伍尔芙的舅舅)是位博学的法官和政治理论家,他在19世纪70年代初发表了《自由、平等与博爱》一书,作为对穆勒《论自由》一文的反驳。斯蒂芬是自由派,坚决捍卫言论自由和行动自由,可是穆勒认为自由的理想禁止干涉任何“与己有关的”个人行为,如酗酒,斯蒂芬对此却不能苟同。斯蒂芬认为,没有多少行为是完全只与行为者本人有关的,社会凝聚力的大小取决于就哪些是可接受的行为达成普遍一致,而且一旦达成一致,就须强制执行。他不仅当过法官,而且还在印度编纂过法律,其中包括禁止寡妇在亡夫火葬的葬礼上投火自焚(与己有关)这类习俗的法律。这些经历证实了他对英国法研究的心得,即各种自由是在其发展的过程中得到具体确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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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5020 斯蒂芬为了与穆勒和边沁抽象的风格相抗衡,有意使用实实在在的措辞,尽管那些措辞完全正确,却使当时崇尚仁爱的人们深为惊骇,使他显得狭隘偏执,导致了迄今为止对他的误解。例如,他说,通过刑法,“人合法地、有意地、冷血地杀死、奴役或者用其他方式折磨自己的同胞”。读者无法驳斥这番话,但是却不愿接受这种冷冰冰的说法。同样,斯蒂芬赞成政府应征得被统治者同意的主张,但是他指出,所有政府都靠武力和武力威胁来统治——武力越强,威胁越大,对和平与正义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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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5022 尽管他说的都是这种赤裸裸的真话,但是他并不是位残暴的法官;当穷人弱者遭受虐待时,他积极地捍卫他们。而且,由于维多利亚时期辩论的文明习惯,他还备受政敌的尊敬,甚至赢得了他们的友谊。今天,应该将他算做自由主义大转变(688>)的预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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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5024 应该补充的是,自阿诺德以来,从伍德罗·威尔逊到罗伯特·哈钦斯等许多思想家都从实际的角度(而不是异想天开地)阐述了通过文化寻求出路的主张。这是对唯科学主义抵制的一部分。在阿诺德时期,牛津和剑桥远非他所说的文化的源泉。大多数本科生常常狂饮欢宴,女王认为教育毁了贵族的身体健康。工人学院倒是起了很好的作用,使下等阶层中有能力的人获得改善自己命运的机会。不过,出于明显的实际原因,提供的主要是技术或科学方面的教育。大学里的课程和研究都薄弱不堪,议会只好命令进行检查,最后导致改革。经过19世纪中期的这次大整顿,牛津和剑桥才从此出名,至今依然罩着夺目的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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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5026 不过,这种学术上的革新难以满足阿诺德的希望。作为中学学监,他建议采纳法国的中学学制。可是,英国旧式中学和1870年的《教育法》通过后建立起来的学校改进速度十分缓慢,使他在有生之年没能看到文化的兴起。阿诺德是满怀忧思离世而去的,他在感人至深的诗作《多佛尔海滩》中表现了这种忧思,诗的结尾处提出了绝望的办法,一种自那时以来常被人们一再倡导的办法:让咱们两个被遗弃的情人彼此坚贞不渝。[请参阅G·M·扬(G.M.Young)的《维多利亚时期的英国:时代的肖像》(Victorian England:Portrait of an Age)。]绝望通过爱情得到救赎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那些既憎恨物质主义,又厌恶过时的信条,感到备受束缚,烦闷无聊的人也不会仅仅满足于爱情。他们愿意去探索未知的领域,只要它能使人的直觉、希望和对奇异之事的憧憬得到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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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5028 ……世界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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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5030 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梦幻之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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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5032 如此千变万化,如此艳丽多彩,如此崭新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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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5034 实际上却没有欢乐,没有爱情,也没有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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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5036 ——阿诺德《多佛尔海滩》(186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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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5038 这就是那个世纪中叶发生的情况。当时有一种狂热席卷欧洲和美国,那就是通过桌灵转这种方法同精灵交流。对一些人来说,这是一种游戏;对另一些人来说,这却是一项庄严的事业。许多人从与鬼魂通话中得到宽慰。从各种黑暗角落冒出许许多多真诚的和行骗的灵媒巫师,他们从死者那里带来了口信或者幻象。这一行的带头人是丹尼尔·登格拉斯·休姆,他从另一个世界带来了答案和证据,还表演超人的绝技,如从一个窗口飘出去,再从隔壁的另一个窗口飘进来。相信这些超自然力量证据的不仅仅是轻信别人的小资产阶级。诗人伊丽莎白·巴雷特就相信休姆的“神力”,因此而惹得她丈夫罗伯特·勃朗宁大怒。他将这种愤怒升华成一首生动的诗《巫师淤泥先生》。在英吉利海峡中小岛上流亡的维克多·雨果花了无数个夜晚参加桌灵转,最后认定这种做法愚蠢之极。柏辽兹专门在他的音乐专栏撰文嘲笑据说是莫扎特和贝多芬的亡灵说的蠢话。物理学家廷德尔用相当没有哲理性的方法戳穿了这种现象——用双腿夹住一条桌腿!不过,其他科学家认为一些“显象”还是有道理的。经反复思索后,为了求知,成立了一个精神研究学会来从事系统调查(664>)。招魂说的矛盾在于,它的出现本来是对物质——事物——的专制的抵制,结果却靠提出看得见、听得到、摸得着的证据来证明灵魂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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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5040 关于动物和繁衍的达尔文理论的讨论提出了以前不常见的题目,促成了对性爱和道德主义问题的关心。在《物种起源》问世之后,一位名叫奥尔巴特的医生在性问题上提出了十分极端的观点,并将这些观点传输给一批批经他精心挑选的听众。乔治·艾略特就是其中一个,赫伯特·斯宾塞很可能也在其中。讨论的课题是生殖生理学。伯特兰·罗素的父母,当时年方24岁的安伯利夫人和她的丈夫,则去参加一个名叫加勒特的女医生关于生理学的讲座。根据各方面只鳞片爪的迹象,可以认为那时人们对计划生育也交换过意见和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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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5043 从黎明到衰落:西方文化生活五百年,1500年至今 如前文所述(<552),维多利亚时期对于性本能一直有清楚的意识。现在,它似乎成了科学的一部分,从而使受教育者得以了解性本能如何实际发生作用。关于1861年发生在诺森伯兰大街的案件,伦敦《泰晤士报》就同一题目给公众上了一堂更为笼统的课。一个名声不错的少校的漂亮情妇曾向一个男人借钱,这个男人把少校骗进他的办公室,企图把他杀了,好占有他的女人。少校虽然身负重伤,但仍奋起反击,最终将袭击者杀死了。《泰晤士报》的文章实际上是为感情犯罪进行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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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5045 在更高雅的一层也打破了关于性的沉默。19世纪60年代末,年轻的斯温伯恩出版了《诗歌与民谣》,其中有近20首赞美性行为及其各种形式。作者是“泥坑里爬出来的肮脏顽童”,但是他还是有读者的。早些时候,法国的波德莱尔在《恶之花》中将对身体令人作呕的描写和性变态作为诗歌题材,曾引起同样的强烈反对声。波德莱尔的诗遭到法庭的谴责,尽管它们对性的描写不像斯温伯恩那样取欢快的调子。在同一个10年里还出版了另两部大师级作品,一部是瓦格纳的《特里斯丹和伊索尔达》,其中春药驱使的淫乱之爱激发了引起性行为的歌曲《爱之死》;另一部是梅瑞狄斯用十四行诗体写的叙事诗《现代之爱》,诗中除了对肉体细节一带而过之外,剖析了男女在智力方面不般配的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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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5047 整个故事背后充满着一种力量强大、撼人心扉和不可控制的激情。目之所见唤醒了感觉,导致了新的致命的发现;热恋产生了巨大的魔力,把刚才还自由的灵魂捕捉,迷住。没有任何凡人的理智能免于遭受这种袭击的危险;不管是粗线条的人,还是细致敏感的人,人人都有危险;正因为是人,所以有此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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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5049 ——伦敦《泰晤士报》1861年8月8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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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5051 社会中有一部分人不需要这方面的觉醒。艺术家和文学家总的来说没有装体面,他们没有这种需要,因为他们不从商,不从政,也不谋专业职业;他们的作品靠自身的魅力流传,否则就是被人遗忘。不过,为了身处自己人中间,好轻松自在地创作,他们在19世纪根据自己的需要创立了一种制度,称为波希米亚的艺术家聚居区。聚居区内生活便宜,没有道德规范,允许奇装异服,不需要稳定的经济收入。波希米亚首建于巴黎塞纳河左岸的“拉丁区”(参见关于这个波希米亚的两部歌剧);其他首都也(自发地)兴起了它的分支;这个地方迄今一直是天才青年和任何年龄的反社会人物的庇护所。也有事业失败,往往转向酗酒或吸毒的艺术家,他们在那里得到他人兄弟般的照顾。经济资助不仅来自与诗人同居并养活他的女工,而且还来自当地的店主或饭馆老板,应当在这些艺术赞助人的店铺中为他们挂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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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5053 对在公众眼中地位显赫的艺术家、政治人物或专业人士的不检点行为,维多利亚时期人们的态度不太明确。一如诺森伯兰大街上的英勇少校,塞缪尔·勃特勒也有一个情妇,但他不是为了爱情,也没有和她同居,而是出于方便。不过,她显然是个聪明女子,得到他的慷慨相待和尊重。因为他行为谨慎,著作又几乎无人知晓,所以可以称得上名声很好。狄更斯是又一个积极的例子。他娶了两姐妹中不合适的一个,只好忍受了多年痛苦的婚姻生活。后来他恋上了一个年轻演员,关于他们两人通奸的谣言随即四起,实际上并无此事。于是,狄更斯不顾别人劝阻,在自己的报纸上发表声明并在其他报刊上发表新闻稿,解释自己的家庭状况并尽力辟谣。(当《笨拙》杂志认为他的新闻稿不属其刊载范围时,他大为光火。)报界对他进行批评,公众为之震惊,但是并没有停止对他的仰慕或尊敬。后来,那位姑娘确实成了他的情妇,他对此没有再大事张扬,但是双方从此以后一直对此深感内疚。玛丽安·伊文思(即乔治·艾略特)同另一名著名作家G·H·刘易斯“过着罪恶的生活”,但是却没有因此而被道德高尚的人们所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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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5055 虽然狄更斯和乔治·艾略特的艳事对于他们各自在公众心目中的形象丝毫未损,但是,最有成功希望的自由派政治家查尔斯·迪尔克爵士的生涯却因为他情妇的丈夫提起离婚诉讼而完全被毁。揭露出来的事实确实令人厌恶,而他在为自己辩护时又表现极差。与此同时,再度连任的首相格莱斯顿一天夜晚从议会回家的路上,被人看见同妓女交谈,差点儿因此而大难临头。幸亏他能够证明自己并没打算跟那个可怜的妓女发展关系,只是想了解他能否帮她赎身,摆脱性牢笼而已。上述这些不同的遭遇和结果听起来同拜伦、李斯特、乔治·桑、缪塞和梅特涅这些浪漫派的爱情相去甚远。光凭零星的事例就在这两个时期之间妄作比较不免过于鲁莽,不过后来出现的许多实例也都表现出没精打采,无奈之下只得凑合,这正是现实主义的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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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5057 最后应该谈的题目尽管今天已不再遮遮掩掩,但依然同19世纪时一样使人着迷。维多利亚时期像现在一样出版了大量的色情读物,那时和现在,色情读物都是心情沮丧的副产品;需要用文字进行描写,因为不管性活动多么自由,都不一定能带来性满足(790>)。就文学技巧和发明创造力而言,维多利亚时期的一些性幻想作品可说是登峰造极,当今的平装小说和网上作品无法与其比拟。[请参阅斯蒂芬·马科斯(Steven Marcus)的《维多利亚时期的其他人》(The Other Victoria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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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5059 当达尔文和赫胥黎用“受宠惠的种群”(favored races)来指生存下来的适者时,他们指的是任何动物种群中的类别。但是,另一批科学家和国际法专家却用同样的字眼来具体指人类当中的类别。19世纪是体质人类学的鼎盛时期,这项学科将人类分成三个以上的种族。尽管它的许多说法自相矛盾,但是却被看成是一门精确的科学。历史学家、社会理论家和政客也纷纷涉足其间,写出巨著、专著、小册子和杂志文章一股脑地塞给公众。这些书籍和文章中充斥着各种术语:凯尔特人、高加索人、雅利安人、撒克逊人、闪米特人、条顿人、北欧日耳曼人、拉丁人、黑人、含米特人、阿尔卑斯人和地中海人跟有关“头部系数”的“dolicho-”(长)、“brachy-”(宽)、“meso-”(中)等词汇混杂在一起,还有实验室用的其他技术术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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