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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05628 再看东山魁夷的笔下:到了仲夏,鸣蝉将在你的浓荫下长啸。等一场台风袭过,那吱吱蝉鸣变成了凄切的哀吟,天气也随之凉爽起来。蝉声一断,代之而来的是树根深处秋虫的合唱。这唧唧虫声,确也能为静寂的秋夜增添不少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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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05630 而散文家宫城道雄,留下一篇《四季的情趣》散文,看看他对虫鸣的感受和理解,你就知道什么是日本人的敏感和纤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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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05632 “在山上,茅蜩这种蝉叫得很起劲。照我的观察,声音高低只有两种,是固定不移的。 这就是已相差半个音来鸣叫。用日本高音来说,一个以do音在叫、一个以xi音在叫,在哪儿听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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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05634 “秋夜,虽整夜聆听秋虫的声音,我也不感到厌倦。草云雀等不间断地拉长声叫个不停。用短促的断音叫的是变色声鸣虫,保持准确的拍节来叫的是蟋蟀。油葫芦的样子听说挺严肃,而声音其实比草云雀等还要平淡无奇,这倒也颇为有趣。油葫芦的叫声先高后低,我用音调笛子一比,最初是用比xi低半个音的声音叫起,然后变成比la低半个音的了,这声音听起来清亮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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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05636 “不论怎么说,人们最珍爱的是金铃子,把它推上秋虫的王座是有道理的,它的叫声高雅,可说最能代表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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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05638 当然,说起日本人的听虫,有一个人不能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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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05640 300多年前的一个雨后的傍晚,有一位头戴斗笠的游山之人(芭蕉),登上1015级的石阶,来到了一座位于山形县的山寺。山寺置于浓浓树荫和奇岩怪石之中。周围一片宁静。突然,一阵被雨水渗透般的嘶哑蝉声,在层层的厚叶中沉重地泛起,又被风扯得断断续续,凄切而哀婉。于是,一句千古传颂的名句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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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05642 幽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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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05644 蝉声渗入岩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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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05646 听蝉声,芭蕉听出了雨后的蝉鸣把一层新绿的湿润,揉进悠悠的白云之间,让酷暑中流进一片清凉。听蝉声,芭蕉听出了动与静之间的鲜活的关系。大自然中最孱弱的蝉声,居然能渗入到岩石中,那是一种怎样的静啊。反之,坚硬的岩石能被渗透,那需要一种怎样的动(声)力啊。以动托静、用静衬动。芭蕉从蝉声中,听出了日本人思辨的最高智慧。只可惜芭蕉用徘句写了这里的幽静,却也就此带來如潮的观客,让这里的幽静从此不再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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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05648 同样是听蝉声,南朝诗人王籍听出了“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的句子。以“蝉噪”衬托“林静”,用“鸟鸣”显现“山幽”,当然不失为表现动与静的名句,但从表现的力度上和感受的细腻上,似乎芭蕉更胜一筹。这正如钱钟书所云“寂静之幽深者,每以得声音衬托而愈觉其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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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05650 非常有趣的是,早于芭蕉的万叶诗人却从咏蝉常含悲的角度来听蝉鸣。在《万叶集》中,有三首咏蝉之诗,一首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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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05652 夕影斜映,晚蝉低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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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05654 日日聆听,不弃不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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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05656 另一首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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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05658 晚蝉哀鸣,时泣时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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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05660 悲恋在心,泣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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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05662 再一首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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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05664 岩飞瀑布,阵阵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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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05666 蝉鸣不停,故国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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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05668 万叶诗人们笔下的“晚蝉”之音为“低鸣”,“哀鸣”,“轰鸣”,使人想起晚暮的悲情,落日的凄凉。这里,绝对没有中国人“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喜悦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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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05670 如果说喜欢虫鸣表现了日本人敏感的一面,那么,喜欢青苔则突出了日本人纤细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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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05672 凡雨多潮湿、日弱幽暗的地方,容易生出厚厚的青苔。这是大自然的风土所给予的。当然从审美意趣来看,写诗作画都属常态。如唐朝的刘禹锡就写过“柳门竹巷依依在,野草青苔日日多。纵有邻人解吹笛,山阳旧侣更谁过”的诗句。但像日本人那样喜欢青苔,礼赞青苔、并把青苔写进国歌里的,放眼世界,恐怕是独一无二。与中国后汉时代的名医华佗以青苔作药用,强调其实用性不同,日本人把青苔主要用作审美对象,以表现心绪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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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05674 在大阪南区最喧闹的道顿堀,有一条隐身在巷子里的石砌小路“法善寺橫丁”。天色阴晦,寺前的灯笼泛着淡淡的橘黃色,这里最有名的就是这尊浇水不动明王。一开始不懂这尊神像为何布满青苔,后来才知道,参拜者要浇水在不动明王身上,以祈求所愿。经年累月,这尊神像便自然长滿了厚厚的青苔。而日本人则从这墨绿的青苔,体会到了一种涩泽、一种幽邃。植物学家在天城山感到珍奇的,是藓苔类中的反沟羊齿、陇见羊齿和净帘羊齿。这些羊齿草长在净帘瀑布岩石上和洼地里,茂密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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