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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11880 修史馆的一些史学家既有深厚的汉学功底,又接受西方史学思想,重视史实考证。他们不满足于建筑在封建神话基础上的皇道历史,采用忠实于史实的方法论,通过原始史料的考证探究历史的本来面貌,一系列实证史学研究的成果否定了神国论和皇国史观。于是,在国史纂修问题上,撰史求真与修史的政治功用之间的矛盾就凸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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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11882 在政府看来,日本“国体”的核心就是“天皇制”和“国家神道”。天皇是日本的神,“天皇制”及其配套的“国家神道”,是统合日本成为一个现代国家的主要文化体制和工具。1889年,日本颁布《大日本帝国宪法》,明确规定,“国家神道”不是“宗教”,而是“祭祀”,而且是“国家的祭祀”,是全体民众必须参与的公共事务,在公共领域实现“祭政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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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11884 可是,久米邦武并不认可这种观点。1891年,他在《史学会杂志》上连载了长篇文章《神道是祭天古俗》,指出神道的核心是皇室和伊势神宫的祭祀,这是古代的“祭天古俗”,实质是与中国“玉皇大帝”之类近似的、普遍可见的共同体祭祀,是“东洋祭天的古俗”的一种形态。久米邦武从学术角度祛除了国家神道的神圣性,甚至使用“襁褓”(日语中有“尿布”之意)这一带有蔑视意味的词语说,祭天源于人类在襁褓时代(即原始时代)创造出了“神”的概念。久米邦武这样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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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11886 盖神道非宗教,故无诱善利生之旨。只祭天为攘灾招福之祓,与佛教并行而毫不相戾,故以敬神、崇佛为王政之基而流传至今,且其习俗与臣民结合而为牢固之国体。然耽于神事之谬说多矣,故去其神道、儒教之偏执,而以公正之心考之,实乃史学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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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11888 在《大日本帝国宪法》颁布、国家神道教义形成之际,面对复古国学、神道家的神国论与皇国史观甚嚣尘上,“神道乃祭天古俗”却说日本神道来源于古代祓除仪礼与祭天古俗。这意味着对神国论与皇国史观的否定,也颠覆了国家神道的基础,甚至直接动摇了天皇制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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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11890 神道势力和政界保守派群起围攻,在媒体上对久米邦武口诛笔伐。他们不能在学术上驳倒久米邦武,就上纲上线,在政治上进行攻击,大肆谴责久米邦武“损毁国体”“不敬皇室”“侮蔑国史”,似乎是万恶不赦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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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11892 国家神道系统内的道生馆的4名学生还冲进久米邦武家,对其进行了长达5个小时的质问,久米邦武被迫进行应答。这4人又先后去了文部省、内务省,要求这些政府部门必须采取相应措施。在沸腾的民意压力下,久米邦武被文部省解除国史纂修的职务,成为失业者。他的同事、指出“世上流传的史传多与事实有误”的史学家重野安绎也被迫辞职离去。内务省还命令刊登久米邦武论文的杂志停止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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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11894 幸运的是,当时的私立大学已经出现,为那些不愿与政府同流合污的知识分子提供了栖身之地。大隈重信创办的东京专科学校聘请久米邦武为教授,让他可以继续安心做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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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11896 这场“久米邦武笔祸”事件,是日本近代历史学的一个挫折。修史馆失去了杰出历史学家,官方纂修《大日本编年史》也瘫痪了。日本官方史学从此一蹶不振,只能做史料的编辑、汇总工作,而将历史著作这一领域基本上让给了私家史学。因此有史学家把它称为“日本近代史学转型的一大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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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11898 作为坚持学术独立、勇于向国家意识形态挑战的历史学家,久米邦武被视为学人的楷模,至今备受日本学界的尊敬。值得一提的是,后世常用的“岛国根性”一词,也出自久米邦武。他从地理与民族精神角度批评日本人“特有的视野狭窄而封闭的性格”,显示了一个学者可贵的自省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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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11903 国家的启蒙:日本帝国崛起之源 [:1706608962]
1706611904 国家的启蒙:日本帝国崛起之源 田中正造:不应该被牺牲在工业进步的祭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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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11906 日本在对“富国强兵”的追求中,大力发展工业,促使经济腾飞,也产生了环境污染问题,普通民众为了国家强大而付出高昂代价。在政府看来,这是实现工业化的必要代价。而田中正造这位环境保护论的先驱则认为,经济近代化的首要目标是为人民的福利做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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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11908 田中正造一生五次入狱,为正义而斗争的精神贯穿了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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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11910 第一次是1868年,田中正造年仅27岁。作为栃木县佐野市的一名村长,田中正造联合各村村长反对贪污的地方长官。结果反而被关进监狱,而后又被赶出这个长官的辖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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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11912 第二次是1871年,秋田县鹿角市的一名官员被杀,身为该官员下属的田中正造蒙受不白之冤,锒铛入狱,四年后才得以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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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11914 当田中正造走出监狱之日,正是日本自由民权运动萌动之时。田中正造积极参加自由民权运动,成为一名活跃的民权领袖,并成功当选栃木县议员。彼时栃木县是日本自由民权运动的焦点,因为栃木县县令三岛通庸蔑视地方议会,残酷镇压自由民权人士。田中正造勇敢地站在斗争最前线,与被称为“鬼县令”的三岛通庸对峙。最终三岛通庸被调走,民权派取得了胜利。不过,田中正造个人也付出了代价:三岛通庸临走前找借口,将田中正造投进监狱,关了40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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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11916 第三次走出监狱后,田中正造被选举为栃木县议会议长。经过十多年的自由民权斗争,1889年《大日本帝国宪法》颁布,日本议会也正式开设。田中正造从第一次就成功当选众议院议员,而且连续六次当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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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11918 19世纪90年代,日本近代化的效果开始显现,经济发展出现了加速的趋势。但是,正当国家的全面发展似乎充满活力时,许多普通民众很气愤地发现,他们不得不忍受发展带来的负担:普通家庭不得不喝有毒的水,吃种植在被污染土地上的食物。特别是在足尾山铜矿附近的渡良濑川流域,河鱼死亡,庄稼枯萎,牲畜死亡,病人也大量增加,原本的鱼米之乡变成了灾难之地。这就是日本历史上第一起环境公害——“足尾矿毒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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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11920 19世纪末,世界上每个地方的采铜业都是个非常肮脏的行业,严重破坏生态环境。足尾山铜矿是日本最大的矿山,经营者古河市兵卫认为,日本必须尽快实行工业化的主张,生态和人类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次要的。这也是一心发展经济的政府的看法,因此政府对民众的痛苦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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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11922 无奈的农民找到了众议员田中正造。此时田中正造已经年届五十,须发斑白。这位充满正义感的政治家强烈地主张,普通人“不应被牺牲在工业进步的祭坛上”。从此,他全身心投入“足尾矿毒事件”,为维护民众利益而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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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11924 根据科学家的分析报告,田中正造向明治政府提出质问书,但是政府没有回应。1891年12月24日,帝国议会召开,田中正造当面质问农商务大臣陆奥宗光:为什么对质问书没有答复?陆奥宗光困窘地答道:关于这个问题明日答复。可是到了第二天,胆怯的陆奥宗光没有出现在议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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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11926 田中正造在议会上发言,一针见血地揭穿陆奥宗光和古河市兵卫的裙带关系,批评政府姑息养奸。他指出,即将生效的法律明确规定,采矿企业危害公众利益时,农商务省应收回授予的特许权。他痛斥政府在民众的痛苦面前无动于衷,“政府已经抛弃了宪法规定的它有责任加以保护的人民。毁灭人民就是毁灭国家。所谓的‘政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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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11928 在舆论的压力下,政府答复称,事故原因“尚不清楚”,继续回避责任追究。农商务省的报告说,“国家由足尾铜矿所得的公共利益,远远超过受害地区的任何损失”。政府发言人后来解释说,“足尾矿毒事件”证据的数量还没有严重到使人相信“危害公众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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