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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舆论的谴责和压力之下,大审院被迫以天皇的名义将部分犯人减为无期徒刑,但幸德秋水等11人仍然被处以绞刑。1911年1月25日,40岁的幸德秋水慷慨就义,临刑前还写下一首绝笔诗:“区区成败且休论,千秋唯应意气存。如是而生如是死,罪人又觉布衣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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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逆事件”以后,谈论天皇成为禁区,“国贼及其家属”成为众矢之的,日本新闻言论检阅制度进一步强化。警视厅内设立了所谓思想警察的特别高等课(简称“特高”),用来压制“异端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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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日本最高法院至今认为原判仍然有效,但是许多历史学家认为,“大逆事件”完全是捏造出来的冤案,幸德秋水死于政府的阴谋。2000年12月,幸德秋水家乡的市议会通过了“表彰幸德秋水决议”。2010年,在幸德秋水被处死一百周年前夕,他的故乡掀起一场为其恢复名誉的活动。当地自由民权纪念馆馆长评价说:“幸德在日俄战争时宣扬反战理论,是一个追求自由、平等和世界和平的伟大思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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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的启蒙:日本帝国崛起之源 爱国主义和军国主义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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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反战人士认识到,大多数民众支持对俄战争,但还是继续发表了自己的观点,谴责这场非正义的、浪费资源的战争。在日俄宣战后不久,《平民新闻》出版“非战特集号”,并发布社论声称,“爱国主义和军国主义是我们的共同敌人”,呼吁俄国人民和日本人民一道谴责导致战争的两国政府的帝国主义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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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历史环环相扣。因义和团事变而引起八国联军侵略北京(日本称为“北清事变”),俄国军队趁机占领中国东北地区。在国际社会的强烈反对下,俄国虽然答应撤兵,但是一再拖延,由此又导致日俄之间的关系日趋紧张。因为日本认为,只要俄国的影响在“满洲”南部占据优势,日本在朝鲜的地位就将易受攻击,日本国防安全就没有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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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甲午中日战争之后,日本的社会氛围就发生了巨大变化。就像外务大臣陆奥宗光所描写的那样,“凯歌之声,到处可闻;骄傲自满的情绪,不觉流露出来了,因此对于未来的欲望日益增长。全国民众……只知‘进攻’,其余都听不进去了。此时如有深谋远虑的人,提出稳健中庸的主张,就被视为毫无爱国心、胆小卑怯之徒,将为社会所不齿,势不能不忍气吞声、闭门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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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20世纪以来,军国主义、帝国主义思潮在日本国内进一步高涨。在媒体上,俄国在“满洲”的出现被大肆报道,给日本民众造成了如果不通过武力表明决心,俄国沙皇政权便不会妥协的强烈印象。于是,“对俄必有一战”的舆论日渐形成,各派政党、政治评论家和知识分子还组织起支持战争的运动向政府施压。他们争辩说,两个大国在朝鲜的争执,只有其中一国退出才会结束。由于日本是不可能退出的,所以只能准备通过武力来削弱俄国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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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日本政府仍然在犹豫。因为它很清楚自己的军事实力,对于取得对俄国战争的胜利并没有盲目乐观。当时俄罗斯总人口达1.41亿人,陆军常备军总兵力约105万人,后备役军人达375万人。日本总人口约4400万人,陆军总兵力约37.5万人。日本政府担心,本国的军事实力、经济实力不能支撑对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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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对俄开战”的呼声却越来越高。1903年7月,东京帝国大学(现为东京大学)的七位教授拜访首相桂太郎。他们说,如果日本要保证其在朝鲜的地位,就需要对“满洲”问题做一个“根本解决”。日本应该赶紧发动攻击,否则就太迟了。他们的主张得到了外务省和内务省中层官员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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舆论滔滔之际,内村鉴三、幸德秋水、界利彦等《万朝报》的记者发出了反战的声音。内村鉴三在《战争废止论》一文中明确指出:“我不仅是个日俄非开战论者,而且是个坚决的战争反对者。战争是屠杀人的行为。杀人是最大的罪恶。犯了这样的大罪,个人也罢国家也罢,都不可能得到永久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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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村鉴三等的意见是以个人署名发表的,并不代表《万朝报》的立场,而且这些反战言论在媒体中非常微弱。随着要求战争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万朝报》也面临巨大的社会压力。1903年10月8日,《万朝报》发表社论,认为战争是不可避免的,国民应该抛弃一切顾虑,眼前只有冒着困难埋头向前一条路,准备开战,与政府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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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朝报》与其他报纸同流合污,甚至呼吁国民配合战争,让反战者大失所望。内村鉴三宣布退出《万朝报》,他在退社声明中说:“我坚信,赞同日俄开战的,就等于是赞同日本国的灭亡。”幸德秋水和界利彦也与《万朝报》分道扬镳,他们说:“我们从平素的社会主义观点出发,认为国际上的战争,就是贵族和军人为了私人利益的斗争,大多数的国民则成了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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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德秋水和界利彦一起创刊《平民新闻》。《平民新闻》是一份周刊,每期发行近5000份。创刊号发表的“平民社同人”的“宣言”提出,“自由、平等、博爱乃是人在世上的三大要义”。它高调倡导平民主义、社会主义、反战和非暴力,要求裁减军备,种族平等,谴责大国沙文主义和战争,认为它们只是满足贵族阶层和军队利益的工具,对人民则有百害而无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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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反战的观点在当时的日本并非主流。“爱国主义”“军国主义”和“帝国主义”被认为是国家存在的必要条件。如果成功地进行战争,会进一步提升日本的声望和强国地位。即使不成功,战争也将表明日本会为“自卫”和“权利”而战,而不是屈服于俄国的压力,使自己沦为二流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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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名为《太阳》的杂志发表文章《开战吧,勇敢地开战》,理直气壮地说:“与俄国开战不是私斗,而是堂堂正正的由自信和人格喷涌而出的狮子猛吼!”一位17岁的文学青年说,这篇文章他读了好几遍,“令我身心震撼,将成为鼓舞我一生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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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这样一种弥漫全国的非理性情绪,驱使日本民众不惜与强大的俄国作战。他们认为,如果日本想要证明自己已经是一个崛起的大国,想要成为一个列强承认的强国,对俄开战是唯一的选择。在强大的社会舆论压力下,1904年2月,日本政府终于做出对俄作战的决定,日俄战争旋即爆发。幸德秋水发表《为士兵送行》,对那些奔赴战场的日本军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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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从军的士兵,诸位的田畴将荒芜,诸君的业务将废弛,诸君年迈的老亲正独自依门长谈,诸君的妻儿正无奈地饥啼,而诸君之生还则原本即无可期待也。而诸君又不得不行,行矣!诸君且恪守自己的职分,如一架机器般地开动,然而俄国的士兵亦是人子,亦是人夫,亦是人父,亦是诸君同胞之人类也。思此,下手且谨慎,莫对其施行残暴之行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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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反战人士认识到,大多数民众支持对俄战争,但还是继续发表自己的观点,谴责这场非正义的、浪费资源的战争。在日俄宣战后不久,《平民新闻》出版“非战特集号”,发布社论声称,“爱国主义和军国主义是我们的共同敌人”,呼吁俄国人民和日本人民一道谴责导致战争的两国政府的帝国主义野心。报上还开辟英文栏,介绍国内外反战运动情况,促进国际团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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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证明,这些反战的声音在当时是多么的微弱,而且还遭到了社会舆论的质疑,被认为是“卖国贼的言论”。在战时,日本政府加强对媒体的控制,当然更难以容忍这些异端声音。《平民新闻》一度被勒令停止发行,不过东京上诉法院驳回了停止发行的处分,因为日本政府把这场战争宣扬为“文明与野蛮之战”,因此不敢公然剥夺国民的言论自由。不过,政府采取卑鄙的手段,先后将发行人、编辑、印刷者软禁,《平民新闻》不得不在1905年1月被迫停刊,“平民社”也随之被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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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战的声音终于消失了,可是战场上的杀戮没有结束,直到1905年9月日俄才停战。虽然这场战争让日本的声望上升到从未有过的高度,日本似乎真的完成了“大国崛起”。可是,“大国崛起”的代价是什么?当这场战争终于结束时,8万多名日本青年丧命,许多人的遗骨用报纸、手帕或香烟盒装着送给遗属,给无数家庭带来了永久的创痛。还有14万多人负伤,后半生都生活在悲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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