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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5479 春梦断浮桥,夜岭云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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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5481 长空梅香浸流霞,春夜月明尽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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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5483 袖上幽香梅花染,檐下斗痕月影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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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5485 霜乱长空归雁过,潇潇春雨湿双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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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5487 (出处同上,第45—5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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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5489 接下来,我将简单地对这几首和歌做一些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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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5491 第一首:从春夜之梦中惊醒就像是浮桥断开一样,极目远望,山顶横云正离开峰顶。“春梦断浮桥”是从《源氏物语》最终章的章回名“梦浮桥”斟酌而来的,平添了几分恋情短暂易逝的余情。这首和歌用了许多春、夜、梦、岭、空这类常用的字眼,将思念之情娓娓道来。声调清朗明快。一般被视为“新古今调”的代表之作,是将雕心镂骨与现实精彩地结合起来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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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5493 第二首:本歌是大江千里的“不明不暗胧胧月,春夜无物堪可比”。定家这首一开始便以长空起笔,视野广大开阔;“梅香浸流霞”一句中,春霞与梅香交相辉映。这是一首饱含春光潋滟之意蕴的和歌。下句“无云”也是在形容月明,将不论何时都喜爱望月的作者的心情编织在了和歌里。就声调的平滑度来说也不逊于第一首的“春梦……”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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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5495 第三首:梅香弥漫的月明之夜,一位女子怅然立于檐廊之下的情景便浮现于眼前。这首和歌以衫袖作为情之载体,叙述当时场景。写梅香和月影在衫袖上争艳。用“染”“斗”等字眼,初看让人感受到情景的律动,但从整体上来看,反而给人一种春夜静谧的印象,这也体现了一种清淡又温和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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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5497 第四首:下句“潇潇春雨湿双翼”简明易懂,春雨落于北归之雁双翼之上,和上句“霜乱”“长空归雁过”一起来看,便顿觉此歌迷人之处。若是连起来读,便是霜乱长空,若是于“霜乱”处停顿,便是地面降霜,染寒空气,稍显憔悴的归雁于空中掠过。不论是在哪里停顿,和下句的春雨都有着鲜明的对比呼应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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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5499 以上四首皆是定家35岁之后以名作用典而成,这要求不论是创作者还是鉴赏者都要拥有纤微的感受能力。当然,这个特质并不为定家的和歌所独有,这是镰仓初期的歌人们在由他们自己所组成的团体中活动时,自然而然达到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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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5503 特权阶级到底怎样在乱世中生存和思考?下面我们就以慈圆的《愚管抄》[4]为例,姑且窥视一下当时特权阶级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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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5505 众所周知,《新古今和歌集》是超脱于现实的歌集,将技巧凝于短短的31个字中。如果说《新古今和歌集》是为创造一个充满余韵与幽玄之意的世界而进行的团体性尝试,那么《愚管抄》则是政治统治阶层的知识分子,试图找到当时世界中普适的“道理”,于是密切关注现实动向并远溯历史的一次尝试,这也是一次认识现实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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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5507 慈圆在1155年作为关白藤原忠通之子降生。他的异母兄弟基实、基房和同母兄弟兼实,分别就任过摄政或关白(公家社会的最高官职),他可以说来自名门中的名门。他自己也曾做过天台宗座主,这是个统筹比叡山事务的光荣职位。他后来作为后鸟羽天皇的护持僧,逐渐开始主持朝廷和公家的祈祷仪式。慈圆的和歌质量也很高,《新古今和歌集》中选取了他的92首和歌,数量仅次于西行,位居第二。慈圆是个身份地位十分显赫的人,从《愚管抄》中便能看到这一阶层的人际交往的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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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5509 关于慈圆在政治上和社会上的地位,大隅和雄在《读愚管抄》中有这样的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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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5511 慈圆在回溯历史的同时,能接触到的现实世界的材料也是十分丰富的,他不光能掌握以摄关家为中心的宫廷社会的动向,作为僧侣也有着显赫的社会地位,可以越过摄关家的很多限制,直接和各式各样的人物接触。慈圆的大本营比叡山也可以说是当时社会的一个缩影。可以说当时的慈圆处在一个最好的位置,让他能获取数量庞大且内容翔实的信息。除了参考史书之外,慈圆还能以他所接触到的各种情报为基础来推演历史的发展。比如说,亲范围绕鸟羽上皇驾崩的谈话、重定和仲行之子有关赖长大限的谈话,这些内容他都是从当事人那里听到的。《愚管抄》中有着许多诸如此类事件的记载,慈圆以这些为线索来推导出事实的真相。从对后鸟羽上皇的亲信忠纲的记述和赖朝死后镰仓幕府的动向之类的记载中可以看出,若是记述对象与慈圆处于同一时代,那么慈圆将根据自己的判断来选择素材,进行记述。丰富的素材也是《愚管抄》的一大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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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5513 (《读愚管抄》,讲谈社学术文库,第99—10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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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5515 虽说轻易能够接触到丰富的素材,对于书写史书来说是一个非常有利的条件,但并不是说只要有丰富的素材,便能还原历史的真相。虽然上面的引文中也有“推演历史的发展”和“推导出事实的真相”的说法,但素材终归只是素材而已。要明确历史的走向和事实的真相,作者还必须对这些素材的重要性和质量进行恰当的判断,以此来进行取舍,还要找到素材之间的联系。这才能叫作书写史书。《愚管抄》将历史的走向和事实的真相统括在“道理”这一个概念里。慈圆一直在追求诸如大小、广狭、远近、强弱等各种各样的“道理”,可以说慈圆是一个纯粹的历史学家,《愚管抄》则是一本地道的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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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5517 《愚管抄》由七卷组成,卷一和卷二用笔记的形式整理了从神武天皇一直到现任天皇(后堀河天皇)的皇帝年代纪事,卷三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历史记述。在卷三的序中,慈圆将自己写作史书的行为进行了如下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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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5519 我一直在年华流逝中不断地思考事物的道理,也可以说我将此作为对年岁渐长者不眠之夜的慰藉。我在接近生命尽头的过程中经验渐长,也切实感受到了自古以来时移世易的道理。神代之事具体已不可考,但人代之事则很明晰,据说从神武天皇之后要一直延续一百代。现已经过八十四代,可以说早已过半,所剩不多。在这段时间里,没有人去写保元之乱[5]之后或者说可以接续《大镜》[6]的史书。虽说传闻中也零星有几本,但我未尝见过。或者说,大家写史书时多喜着笔于繁盛之世,对保元之后这样纷扰的乱世,大多数人都提不起什么兴致。但这样就会带来许多困扰。若是将世道步入衰退之途的光景,条理清晰地叙述出来,就会发现万事都合乎道理。虽说如此,但若世间之人大多不这么思考,那么到处都会是悖理之事,长此以往便会逐渐将这人世引向不稳定之乱世,我一直在就这个问题进行思考,为令自己心安而写下了如此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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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5521 (“岩波日本古典文学大系”《愚管抄》,第12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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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5523 虽说这段话略微有些艰涩难懂,但细读之下就会发现慈圆追求道理的拳拳之心。文中所说保元之乱的开端是在1156年,慈圆是在此前一年,也就是1155年出生的,如果说保元之后便是乱世,那么慈圆就是生于乱世、长于乱世之人。可以说,慈圆亲眼看到世道日渐衰颓。但慈圆没有对乱世视而不见,反而积极地将目光投向纷乱衰颓的现实,不断就此陷入沉思,希望在此中找到道理。漫漫长夜突然惊醒时,他也会思考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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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5525 《愚管抄》中清晰地显示了人对探究历史这件事情的初心。作者慈圆出身名门,身份显赫。虽说他有着丰富的社会和政治经验的积累,还具备足够知识和判断力,是个老练之人,但他一门心思追求道理的姿态,也让人感受到他对历史抱有的淳朴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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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5527 慈圆淳朴的好奇心在他探究历史的过程中随处可见。对于有趣的谜团,他似乎都会扑上去一探究竟。在解开这些有趣谜团的过程中,一些事件的全貌也逐渐显露出来。慈圆因讲述藤原氏的摄关政治而乘兴起笔,经保元平治之乱,最终抵达当时的历史真相。在这个过程中,慈圆按捺不住的好奇心随处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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