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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了阿三的控诉和叹息,治兵卫是这么回答的。他说自己并不是因为还留恋着小春而哭,而是因为将小春赎出来的太兵卫得意忘形,到处和人说治兵卫在金钱上的窘迫,生意上打交道的人都知道了,这让治兵卫感到丢人,便忍不住哭了。这个回答让人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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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行之中丢人,相当于男人的颜面丢尽,确实让人有些难以承受。但是,治兵卫的这个回答多少有些自我辩解的味道,作为对阿三凛然控诉的回答,未免太没分量了。在阿三的怨恨和治兵卫的丢人仍留在观众心中时,故事却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治兵卫说出了小春曾当着他面说的背叛的话——“如果他把钱来买,买得鸨儿逼着嫁,便有一死干脆”。这句话深深震撼了阿三。这时,阿三说出了原本打算这辈子都不讲出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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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三白] 若说小春薄幸,其实却芥子些儿也没有。使你二人分开手,原本是我阿三的计谋。只因见你那恍恍惚惚的情形,显得有着戕身之意;因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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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带腔] 我心忧伤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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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书寄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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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同为妇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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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能互相体谅妇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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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祈割断心难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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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我夫君性命,感荷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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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三白] 她受了感动,回我信道:“虽则是拼了身命的情郎,却推不开的是人情义理,甘心忍痛断割。”这封信是我白天黑夜守在身边一刻不离的。她可是这等待的一个贤惠女子,哪便会昧却初心,违背她对你说的话,高高兴兴地去嫁那太兵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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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带腔] 妇女心情一矢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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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量窄,我亦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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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今番,她一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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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死自寻,将死自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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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呀呀,劫运已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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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挽救?莫逡巡,莫逡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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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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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那可惨凄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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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若死,不啻因我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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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妇道,我可负了她的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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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夫呀,你快救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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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莫叫,死了这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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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处同上,第294—29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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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最后场景中出现的信件之谜,此处终于被揭晓了。那是阿三写给小春的信,拜托小春断了和治兵卫的关系。小春将这封信和治兵卫的起誓文放在小袋子中,一刻不离地放在身边,谨慎地保管着。另一边,发誓要与治兵卫了断关系的小春的回信,也被阿三放在了小袋子中,一刻不离地放在身边妥善地保管着。这是怎样打动人心的心灵相通啊!在中卷,我们至今看到的妻子阿三,是一个黑白分明、意志坚定的凛然女性。仿佛是和这个形象并驾齐驱般,此处小春的纯洁女性形象跃然纸上。斩断了比生命还重要的与男人的情丝,与其和不喜欢的人相伴,不如用死来拒绝。这就是小春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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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松将阿三和小春间的羁绊称为“义理”“义气”。“推不开的人情义理”“她的义气”“义理”“义气”等词在上面引用的文字中分别出现。说到封建社会的义理,多半会被解读为来自外部的、妨碍自然人情流露的东西。但是,阿三和小春间的义理是为了回应对方的信赖,首先让自己成为值得信赖之人,是一种源于内在世界的主体的心理活动。这是两人之间流淌着温暖的、人与人的情感。和对方讲义气——回应对方的信赖——这种心理活动,是在向对方要求对等的人格。阿三与小春,超越了纸店老板娘与妓女这种身份上的差距,作为两个具有独立思考和独立意志的存在出现在观众的面前,即使双方处于尴尬的关系中,也因彼此信赖而结成了地位平等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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