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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200 《深忍恋》中描绘的女子与《物思恋》不论年纪还是样子都有些相似,《深忍恋》中的女子不是面朝左上而是面朝右下,右手的动作也有些变化,原本托着脸颊的右手改为拿着烟管。和《物思恋》中女子似乎在发呆的眼神相比,这个女子的眼神明显有了焦点,是蕴含着情绪的。薄红色的嘴唇微微张开,可以看见她的黑齿,还有她握着烟管的手,这些无不表明她是一个在隐忍爱恋的女子,这幅画将这种女性情趣表现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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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205 喜多川歌麿《每夜相逢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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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207 不论是描绘思绪繁多的爱恋,还是描绘默默隐忍的爱恋,画中都展现出一个城市居民妻子模样的女子沉浸于爱恋的样子,展现给观者优雅美丽的画面。虽说这些都是理想化、类型化的美人像,但画中的女子栩栩如生,沉浸在爱恋中,因恋情而喜忧,让人移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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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209 从清长的女性像中可以感受到强烈的生命力,但歌麿女性像中的女性拥有着独立完整的情感,每一个女性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活灵活现、有血有肉。因为歌麿想展示的是为爱而活的女性的样子,所以比起保持距离从外部鉴赏美,直接深入内心捕捉她们内心的活动更加可行。我们经常谈论从西洋传入的近代个人主义把思想上的人格看作独立个体,实际上歌麿描绘的女性,在爱恋的场景里,就像近代个人主义所提倡的那样,是作为独立个体而存在的。歌麿通过描绘饱含情感的双眸、口与手指的小动作,让一个个正沉浸在爱恋中的女性形象变得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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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211 《每夜相逢恋》中描绘的女性,不是苦闷不已的样子,而是明亮而喜悦的艺伎形象。她正展开恋人传来的卷轴,不论是望向前方的双眼,还是她的眉毛、鼻子、嘴唇,都满含着期待之情。用了云母印刷技术(在背面掺加云母使纸张更有光泽)的红褐色纸张,被束起的大团黑发,还有因抹粉而泛白的脸颊,形成了鲜明的色彩对比,强调出恋爱中的少女明朗欢快的心情。画面下方的卷轴和双手都是白色,这与脸颊的白相呼应,同样下方短褂上翻领的大面积黑色也和上方束起的黑发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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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213 以上对系列作品《歌撰恋之部》的三幅画作进行了较为详尽的解说。歌麿的美人大头像最显著特征便是将女性的美毫无疑问地、明确地定格在画面上。江户中期的大众审美观是以城市居民阶级为中心的,持有这样审美观的人们能从歌麿的美人画中找到对美的色彩和形态的普遍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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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215 但是,歌麿并不是一个只满足于追求普遍意义上的色彩和形态美的画家。在描绘美丽的女性角色时,他将目光落在了美女的爱恋心情上,他想画出的是带着爱恋心情的美女。若是说得更具体一点,他想将爱恋当中的摇摆不定细致地分类,比如物思恋、深忍恋、每夜相逢恋、甚少相逢恋,等等。他想将这些爱恋之间复杂微妙的变化通过色彩和形态的变化表现出来。可以说他对此有着极其强烈的探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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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217 画作通常被视为更能准确地表达多样而纤细的感情的艺术形式,和雕刻相比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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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219 但是,将物思恋与深忍恋,每夜相逢恋与甚少相逢恋做好区分,并用图像的形式表达出来是一份非常艰难的工作。实际上在歌麿之前,将恋爱中复杂而微妙的心理波动分门别类地描绘出来,无论是浮世绘领域还是浮世绘以外的绘画领域,都没有画家尝试过。《歌撰恋之部》这个名字本身也不是取自绘画世界,而是从和歌世界而来的,这本身就能很好地说明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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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221 然而,恐怕歌麿就是想挑战一下绘画历史上公认的难题。他并不满足于只描绘美人外在美的形态,而是将笔伸向了带着个性、带着自己独特感情的美人,他将这种摇摆不定的情绪优雅而生动地表现出来。歌麿作为画家的志向就是向着这个方向不断深入探索。若是重新将《物思恋》和《深忍恋》放在一起来观赏,能明显看出这两幅画分别描绘了不同的心理活动。虽说两幅都是魅力无限的美人图,但二名女性的情绪却绝对不是同一种。但是,若只看这两幅图,也很难区分哪一个是物思恋,哪一个是深忍恋。若是执着于区分这两种心情到底哪里不同而钻牛角尖,这种行为是有些危险的。我们在欣赏的时候,要配合着题名,将“物思恋”与“深忍恋”这两个题目分别带入两幅画作中,才能获得鉴赏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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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223 但是歌麿本人却没有拘泥于将题名和画作一一对应。他热衷于探究这个题名所代表的爱恋情绪的形态,或者具体点来说,他热衷于细致地观察这世界上虚实相间、多种多样的爱恋,然后用色彩和形状将它们具象化。这种理想与实际相结合的高水平作品能在江户民众中广为流传,也说明了当时的人们的审美水平也是比较高的。整理一下以爱恋为主题的江户精神史,如果说西鹤的浮世草子(“好色”系列)和近松的人形净琉璃(殉情系列)在文学领域将爱恋主题引入了更深的层次,那么歌麿的《歌撰恋之部》就是通过描画活生生的爱恋中的女性形象,在绘画领域将这个主题带入了更深的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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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225 与《歌撰恋之部》齐名的美人画作品还有《娘日时针》《青楼十二时》和《妇人相学十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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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227 虽说这些画作没有像《歌撰恋之部》那样对细微的感情波动进行区分,但它们捕捉到了日常生活中那些富有女性美的片段,将其具象在大幅画纸上,也是非常富有情趣的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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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229 其中最能使普通人产生亲切感和好感的便是《妇人相学十体》组图,这组图中最出彩的要数《吹线轴的女人》和《浮气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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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231 线轴是一种玻璃制的形状似笛的玩具,《吹线轴的女人》便描绘了一个姑娘吹线轴时候的样子。画中的女子穿着市松样式花纹的振袖和服,上面还点缀着一些樱花图案,发髻梳得工工整整,是个容姿尚佳、穿着得体的姑娘,但她用严肃的表情认认真真地吹着玩具笛子,不管怎么看,都有一些反差的幽默感。那姑娘自己却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幽默感。从她认真的表情上能看出她终于得到心仪玩具的满足感,这也令这幅画充满了生机。歌麿在作画时始终将精力放在描绘那种纤细微妙的情感上,他好像和画中的姑娘一起享受着玩玩具的乐趣。收藏这幅画的江户人,一方面被吹笛姑娘的美所吸引,一方面也和姑娘一起感受着玩乐的悠闲气氛。这是一幅贴近普通人生活的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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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233 《浮气之相》则是一幅兼顾大众性和情趣美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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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238 喜多川歌麿《吹线轴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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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240 画中的主角是一名刚出浴的女子,她随意地披着一件绿色的单衣,身上系着一条黄色的宽衣带,右肩上搭着一条手拭巾,手拭巾的一端握在右手中,而她的身体微微向左扭转,视线望向左后方。因为左肩稍稍下沉,所以她左肩上的浴衣滑落下来,左侧胸部从中间的空隙中露了出来。柔软丰满的胸部还有左肩柔和的曲线,无一不优雅动人。或许画中女子也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美,才能摆出这样的姿势吧。画家只用舒展的一笔便勾勒出从面部到胸口雪白的肌肤轮廓,而浴衣上烦琐的波浪线条和成对的孔雀起舞纹样,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样的简繁对比是歌麿画作中无处不在的设计感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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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242 于是,这个充满魅惑的女子便从画纸上活了过来。轻浮妖媚包含的不都是贬义,它也能使女性充满女人味。歌麿作品之美正在于它充满着这种生动鲜活的力量。观赏这幅画的普通人,不自觉就嘴角上扬,享受着这种魅惑的氛围。歌麿浮世绘中的人物就像是活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一样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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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244 歌麿作为春宫图作者同样声名远扬,其实他的春宫图也有浮世绘的一些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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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246 歌麿一直致力于探索怎样优美地用画作表现出蕴含着人类生命力的种种状态,在画春宫图的时候他也一如既往地是一个美的探索者。春宫图的主题是男女关系的快乐和欢愉,但歌麿并没有选择从外部形态去描绘它,而是选择优雅地描绘出男女互相靠近厮磨的过程中所展现出来的生命力和欢愉。我们也可以说,他的风格是将男女关系看作人与人之间发生的、符合人性的活动。歌麿的春宫图中有一点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画中的男女并不是为了被人观看而出现的,他们是作为活生生的性行为的实施者出现的。一般的春宫图会突出对性器官的描绘,而观者也首先会关注那里,但歌麿的春宫图却将观者的视线引导到整个画面上,不论是对场景的描绘、男女主角的性格,还是他们之间的心理变化,他都一一仔细考虑过后才最终画出成品。歌麿的画作即使是春宫图,也能将绘画之美与生活之美勾连起来。由十二幅图组成的名作《歌枕》中有一幅画,画中的扇子上还写着“蛤之狂歌”,是一幅夏日图景,它基本上没有直白描绘出性器官,却又是一幅蕴含色情气息的春宫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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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248 歌麿晚年的优秀作品是以山姥和金太郎为主题的系列作品,他一改之前美人大头像中的优美纤细画风,转而去描绘充满着野性的、粗犷的母亲和淘气的捣蛋鬼儿子之间惹人发笑的互动,歌麿描绘出了一个独特、健康、天真又任性的金太郎,金太郎的眼神和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新鲜感。我们从中能清晰地感受到歌麿敏锐的观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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