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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年间,自十二月,于酸枣门(二名景龙)门上①,如宣德门元夜点照②,门下亦置露台。南至宝箓宫③,两边关扑、买卖。晨晖门外④,设看位一所,前以荆棘围绕,周回约五七十步。都下卖鹌鹑骨饳儿⑤、圆子、拍、白肠、水晶鲙⑥、科头细粉⑦、旋炒栗子、银杏⑧、盐豉汤⑨、鸡段、金橘、橄榄、龙眼、荔枝,诸般市合⑩,团团密摆,准备御前索唤⑪。以至尊有时在看位内,门司⑫、御药⑬、知省⑭、太尉,悉在帘前,用三五人弟子祗应⑮。籸盆照耀⑯,有同白日。仕女观者,中贵邀住,劝酒一金杯,令退⑰。直至上元,谓之“预赏”⑱。惟周待诏瓠羹,贡余者,一百二十文足一个,其精细果别如市店十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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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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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于酸枣门(二名景龙)门上:景龙门为北宋东京内城北墙中间的城门。此门距离宫城很近,周围密集皇家建筑:徽宗政和五年(1115),在景龙门东面建上清宝箓宫;政和七年(1117),在景龙门东南兴工建造著名宫苑艮岳,至宣和四年(1122)竣工;徽宗诸子所居的“蕃衍宅”,则在景龙门外。哲宗元祐时以诗赋见称于时的万俟咏在《凤皇枝令》词的序言中说:“景龙门,古酸枣门也。自左掖门之东,为夹城南北道,北抵景龙门。自腊月十五日放灯,纵都人夜游。”酸枣门(二名景龙),原文应为“酸枣门(门名景龙)”,现今所见版本中的“二名”,应为“门名”之误。古人书写或刻书时,常用斜向右下方的“=”来表示对上一字的重复,后人误将省写的后一“门”字误认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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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点照:点灯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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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宝箓宫:即上清宝箓宫,北宋东京道观。在景龙门东,对晨晖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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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晨晖门:宋徽宗所扩建后的延福宫的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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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骨饳儿:即馉饳儿,面食的一种。有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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⑥水晶脍:将切细的鱼、肉碎片配以佐料,经烹饪,冷冻后而成的半透明块状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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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科头细粉:以淀粉为原料制成的一种食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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⑧银杏:即白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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⑨盐豉汤:南宋陈元靓《岁时广记·卖节食》:盐豉捻头杂肉煮汤,谓之“盐豉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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⑩市合:集市聚集,开始买卖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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⑪御前:皇帝座位之前,因指帝王所在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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⑫门司:守门的小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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⑬御药:当指御药院官员。御药院,至道三年(997)置,掌按验秘方,调制药品供皇帝及宫廷用。勾当官无常员,以入内内侍省宦官充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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⑭知省:宫廷的内侍官。省,指内侍省。南宋周密《武林旧事》:“(淳熙三年五月二十一日天申圣节)太上宣谕知省云:‘官家已醉,可一路小心照管。’知省等领圣旨还内来。早上,遣知省至官,恭问二圣起居,并奏欲亲到宫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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⑮祗应:恭敬地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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⑯籸(shēn)盆:指以麻籸为燃料照明的火盆。籸,芝麻榨油后之枯滓。古代岁时送神或祠祭、燕设之时,燃火于门外以祀神,兼取旺盛之相,亦谓之“籸盆”,南宋仇远《除夜新居》诗中有“籸盆夹道明,爆竹小儿惊”之语。籸盆燃料不限于麻籸,后讹为“生盆”。宋人刘昌诗《芦浦笔记·籸盆》:“今人祠祭或燕设,多以高架然薪照庭下,号为‘生盆’,莫晓其义。予因执事合宫,见御路两旁火盆皆叠麻籸,始悟为‘籸盆’,俗呼为‘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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⑰“仕女观者”几句:北宋万俟咏有《凤皇枝令》,词前小序记录当时轶事:“自腊月十五日放灯,纵都人夜游。妇女游者,珠帘下邀住,饮以金瓯酒。有妇人饮酒毕,辄怀金瓯。左右呼之,妇人曰:‘妾之夫性严,今带酒容,何以自明?怀此金瓯为证耳。’隔帘闻笑声曰:‘与之。’”其词上阕云:“人间天上。端楼龙凤灯先赏。倾城粉黛月明中,春思荡。醉金瓯仙酿。”即咏此情景。仕女,指官宦人家的女子。中贵,显贵的侍从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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⑱预赏:提前放灯供人观赏。“预赏元宵”始于徽宗政和五年(1115),这一年,上清宝箓宫建成,《宋史·地理志一》:“徽宗时登皇城,下视之。又开景龙门,城上作复道,通宝箓宫,以便斋醮之路。徽宗数从复道上往来。是年十二月,始张灯于景龙门上下,名曰‘预赏’。”关于为何要在“景龙门预为元夕之具”,徽宗本人的说法是“实欲观民风,察时态,黼饰太平,增光乐国,非徒以游豫为事”(《宋史·礼志十六》)。《大宋宣和遗事》中则说:“为甚从腊月放灯?盖恐正月十五日阴雨,有妨行乐,故谓之‘预赏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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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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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宗宣和年间,从十二月起,在酸枣门(此门正式名称是景龙门)上,像宣德门元宵之夜那样点灯照明,门下也搭设露台。从酸枣门往南一直到宝箓宫,两边都是各类关扑、买卖。晨晖门外,设有一个看位,前面用荆棘围绕,周围约有五七十步。京城中那些卖鹌鹑馉饳儿、圆子、拍、白肠、水晶鲙、科头细粉、现炒栗子、白果、盐豉汤、鸡段、金橘、橄榄、龙眼、荔枝的,各种物品纷纷上市,围着看位密密摆放,准备天子随时索要呼唤。因为天子有时就在看位里面,门司、御药、知省、太尉等人,全在帘前站立,有三五个教坊弟子小心伺候。籸盆中火光照耀,有如白天一般明亮。官宦人家的女子前来观看,天子身边的侍从宦官邀请她们停下来,劝酒一金杯,然后才命她们退下。这样一直延续到元宵节,称为“预赏”。其中特别要说周待诏瓠羹店里的瓠羹,那些上贡皇帝剩余下来的,要一百二十文足钱才能买一份,其精美细致程度果然与街市店铺中十文钱一份的那种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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