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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梦华录 收灯，都人出城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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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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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条标题“收灯，都人出城探春”，既对北宋东京正月间的各项活动加以收束，又将京都之人带出这座四方城，以“探春”方式，集中介绍东京附近的各种园林景观以及京城人丰富多彩的游赏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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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时期，中国古典园林发展到新的阶段，园林建设日趋成熟。宋都东京城内城外，星罗棋布着数目众多的园林，据史籍所载，仅有名可举的苑囿就有近百处，无名园圃更是难以计数。这些园林或以园为名，或以池、苑、观、冈、桥、楼、台、陂、林、寺、庙等冠名，大致包括以下几种类型：一，皇家园林和其他官办园林；二，达官贵人和富商们的私人花园；三，佛寺道观之中开辟的大小不等、情趣各异的园林等。孟元老大体按照州南、州东、州北、州西的次序，记录东京城外的园林，总体来看，东京南面和西面园林分布密集，东面较为稀少，北部最少。这与东京城的地势特点与城市布局有关，也与孟元老的记录并不完全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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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皇城居于整个城市的西北部，皇城北面毗邻皇室聚居区和艮岳等皇家禁苑。孟元老介绍州北园林，仅有“李驸马园”，后面又补充了几处寺庙和酒店。这座李驸马园的主人，是驸马都尉李遵勖。李遵勖出身勋臣之家，尚真宗之妹万寿长公主，授左龙武将军、驸马都尉，在真宗、仁宗时期有政绩。《宋史·外戚列传中》本传称其“所居第园池冠京城。嗜奇石，募人载送，有自千里至者。构堂引水，环以佳木，延一时名士大夫与宴乐”。其住宅东面“得隙地百余亩，悉疏为池，力求异石名木，参列左右，号静渊庄，俗言‘李家东庄’者也。宣和间，木皆合抱，都城所无有。其家以归有司，改为撷芳园。后宁德皇后徙居，号宁德坊”。司马光、孔武仲等人都有诗赞美此园盛景，徽宗宣和年间（1119—1125）大兴园林，所建撷芳园，即以李氏园为基础；钦宗即位后，尊徽宗郑皇后为太上皇后，所居宁德宫，亦即原来的李氏园。孟元老于城北只写一处“李驸马园”，也许是借这座最著名的驸马园，说明开封北城为皇家禁地，不宜游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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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元老以“大抵都城左近皆是园圃，百里之内，并无阒地”结束对东京园林的介绍之后，转用骈俪文体描写东都人的各种游赏活动，整齐流利的语言节奏仿佛带着读者一路飞奔，绚丽多彩的画面简直令人目不暇接，最后以一句“于是相继清明节矣”缓和下来。节序流转，岁月静好，那些清明承平的时光，大概就是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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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灯毕，都人争先出城探春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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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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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探春：早春郊游。唐宋风俗，都城士女在正月十五日收灯后争先至郊外宴游，称为“探春”。五代时人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中有“探春”：“都人士女，每至正月半后，各乘车跨马，供帐于园圃或郊野中，为探春之宴。”北宋苏轼有《浪淘沙·探春》词，描写其情其景甚妙：“昨日出东城，试探春情。墙头红杏暗如倾。槛内群芳芽未吐，早已回春。 绮陌敛香尘，雪霁前村。东君用意不辞辛。料想春光先到处，吹绽梅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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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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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收灯之后，京都中人争先出城探访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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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南，则玉津园①、外学方池亭榭②、玉仙观③。转龙弯西去④，一丈佛园子⑤、王太尉园⑥，奉圣寺前孟景初园⑦，四里桥望牛冈⑧、剑客庙⑨。自转龙弯东去，陈州门外，园馆尤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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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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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玉津园：原为后周旧苑，宋初加以扩建，是东京四苑之一，在南薰门外，属于北宋皇家园林，又称“南御苑”。苑内仅有少量建筑，环境幽静，林木繁茂。苑内既有皇帝检阅骑射的校场，又有大面积的农作物种植区，还有动物养殖区和亭台楼榭，也是北宋朝廷举行“射宴”的场所，文献中也常见北宋皇帝赐宴玉津园的记载。宋人叶梦得《石林燕语》：“琼林苑、金明池、宜春苑、玉津园，谓之‘四园’。……玉津园，则五代之旧也。……半以种麦，每仲夏，驾幸观刈麦。自仁宗后，亦不复讲矣，惟契丹赐射为故事。”宋人也有不少描写玉津园的诗文，如苏轼有《玉津园》诗：“承平苑囿杂耕桑，六圣勤民计虑长。碧水东流还旧派，紫坛南峙表连冈。不逢迟日莺花乱，空想疏林雪月光。千亩何时躬帝藉，斜阳寂历锁云庄。”穆修《城南五题》其五《玉津园》：“君王未到玉津游，万树红芳相倚愁。金锁不开春寂寂，落花飞出粉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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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外学：太学以外的学校。此指北宋徽宗时，为推行替代科举选士的“三舍法”，在蔡京建议下所营建的作为太学的预备学校的“辟雍”。《续资治通鉴·宋徽宗崇宁元年》：“诏天下兴学贡士，建外学于国南。”徽宗为此御撰《辟雍记》。《宋史·选举志三》：“（徽宗崇宁元年）命将作少监李诫，即城南门外相地，营建外学，是为辟雍。蔡京又奏：‘古者国内外皆有学，周成均盖在邦中，而党庠、遂序则在国外。臣亲承圣诏，天下皆兴学贡士，即国南郊建外学以受之，俟其行艺中率，然后升诸太学。……外学为四讲堂、百斋，斋列五楹，一斋可容三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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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玉仙观：道观名，在东京外城陈州门（宣化门）外，内有“万年松化石”三块，“龙牙石”二段，赏者颇多。宋人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引《复斋漫录》：“玉仙观，在京城东南宣化门七八里间。仁宗时，有陈道士修葺亭台，四时游客不绝。东坡诗所谓‘玉仙洪福花如海’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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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转龙弯：在南薰门外。本书卷十“除夕”记载“埋祟”时说，“至除日，禁中呈大傩仪。……共千余人，自禁中驱祟，出南薰门外转龙弯，谓之‘埋祟’而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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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一丈佛：应指北宋仁宗、神宗时的宦官王中正。王中正，字希烈，以才智勇力，仁宗时即受嘉赏。神宗元丰四年（1081）五路大军伐夏，王中正统领一军出河东，“失期，粮道不继，士卒多死”（《宋史·宦者列传二》），被贬官。南宋陆游《老学庵笔记》：“东坡在黄州时，作《西捷诗》曰：‘汉家将军一丈佛，诏赐天闲八尺龙。露布朝驰玉关塞，捷烽夜到甘泉宫。似闻指麾筑上郡，已觉谈笑无西戎。放臣不见天颜喜，但觉草木皆春容。’‘一丈佛’者，王中正也。以此诗为非东坡作耶，气格如此，孰能办之？以为果东坡作耶，此老岂誉王中正者？盖刺之也。以《三百篇》言之，‘君子偕老’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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⑥王太尉：应指北宋初期名相王旦（957—1017）。王旦，字子明，太平兴国五年（980）登进士第，以著作郎预编《文苑英华》。真宗咸平时，累官同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澶渊之战时，因东京留守雍王暴疾，驰还代理东京留守事务。景德三年（1006）拜相，监修《两朝国史》。掌权十八载，为相十二年，深受真宗信赖。尝劝真宗行祖宗之法，慎所改变。善知人，多荐用厚重之士。晚年屡请逊位，因病罢相，以太尉掌领玉清昭应宫使。卒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魏国公，谥“文正”。乾兴元年（1022）配享真宗庙庭，为昭勋阁二十四功臣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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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奉圣寺：传为孔圣人庙，因在土冈上，故得名“奉圣寺”。明人李濂《汴京遗迹志·寺观》：“奉圣寺，在城南凤城冈之上，金季兵毁。”孟景初园：北宋徽宗时教坊使孟景初的园林。本书卷十“除夕”中提及此人：“禁中呈大傩仪……教坊使孟景初身品魁伟，贯全副金镀铜甲，装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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⑧四里桥：北宋时期蔡河上的主要津渡，在东京南城戴楼门外。望牛冈：东京城外西南方向的一处高冈。明人李濂《汴京遗迹志·冈堆坡陂关梁井墓》：“望牛冈，在城西南十里。汴京城形势如卧牛状，登是冈以望之，则居然可见，故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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⑨剑客庙：战国时期魏国大梁屠者朱亥的祠庙和墓园。北宋王得臣《麈史》：“朱亥墓在都城南。过所谓四里桥之道左，旁有祠，垣宇甚全，木亦茂，呼为屠儿墓园。清明，则众屠具酒肴祠之，出于人情也。”明人李濂《汴京遗迹志·冈堆坡陂关梁井墓》：“朱亥墓，在城西南朱仙镇保，俗称为屠儿墓。”仁宗嘉祐五年（1059）年初，苏轼赴京师途经此地，作《朱亥墓》诗，自注“俗谓屠儿原”，诗曰：“昔日朱公子，雄豪不可追。今来游故国，大冢屈称儿。平日轻公相，千金弃若遗。梁人不好事，名字寄当时。鲁史盗齐豹，求名谁复知。慎无怨世俗，犹不遭仲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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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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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城南面，有玉津园、外学中的方池亭榭、玉仙观。从转龙弯向西去，有一丈佛园子、王太尉园，奉圣寺前有孟景初园，四里桥有望牛冈、剑客庙。从转龙弯向东去，陈州门外一带，园林楼馆特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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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东，宋门外，快活林、勃脐陂①、独乐冈②、砚台③、蜘蛛楼、麦家园。虹桥，王家园。曹、宋门之间，东御苑④，乾明⑤、崇夏尼寺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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