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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宿太庙,喝探、警严,如宿殿仪。至三更,车驾行事①,执事皆宗室②。宫架乐作③,主上在殿上东南隅西面立④,有一朱漆金字牌曰“皇帝位”。然后奉神主出室⑤,亦奏中严、外办。逐室行礼毕,甲马⑥、仪仗、车辂番衮,出南薰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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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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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行事:本指办事、从事,此指行祭祀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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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执事皆宗室:执事,有职守之人,官员。此有“陪同”“随行人员”之意。因系在太庙祭祀祖先,故均由宗室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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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宫架乐:是宋代对西周礼乐制中“宫悬之乐”的称呼,简称“宫架”,为宫廷雅乐中的一类,大量使用编钟、编磬等需要悬挂在架子(称为“宫架”)上的乐器,故得“宫架”之名。唐代“天子宫架之乐,镈钟十二、编钟十二、编磬十二,凡三十有六虡。宗庙与殿庭同”(唐人李林甫等《唐六典》)。“至宋朝,惟天地、感帝、宗庙用乐,天子亲行,宫架、登歌具焉。有司摄祠,止奏登歌”(元人马端林《文献通考·乐考十三》)。北宋不同时期,宫架乐所用乐器有所不同,主要变革包括仁宗景祐年间(1034—1038)范镇等人重新改定雅乐和徽宗政和年间(1111—1118)的大规模议礼。《宋史·乐志四》中记载政和三年(1113)四月,议礼局所上皇帝亲祠以及景灵宫、宣德门、大朝会等典礼中的宫架之制:“四方各设编钟三、编磬三。东方,编钟起北,编磬间之,东向;西方,编磬起北,编钟间之,西向;南方,编磬起西,编钟间之;北方,编钟起西,编磬间之:俱北向。设十二镈钟、特磬于编架内,各依月律。四方各镈钟三、特磬三:东方,镈钟起北,特磬间之,东向;西方,特磬起北,镈钟间之,西向;南方,特磬起西,镈钟间之;北方,镈钟起西,特磬间之,皆北向。(景灵宫、天兴殿镈钟、编钟、编磬,如每岁大祠宫架陈设。)”宫架乐规模巨大,乐器珍贵,数量有限,重大礼仪活动中需要紧急转场使用,乐器搬运与布设都是大工程。本卷“驾诣郊坛行礼”条,有对宫架乐的较为详细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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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主上:古代臣子对君主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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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神主:古代为已故君主、诸侯做的牌位,用木或石制成。后民间亦立神主,祭祀先人。《论语·八佾》:“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哀公向宰我打听用哪种木材为社神(土神)做牌位。后来多用栗木,取意“使民战栗”(《论语·八佾》)。死者身份不同,神主规格各异,有“天子长尺二寸,诸侯长一尺”(东晋范宁《春秋穀梁传集解)之说。古祀中以东向为尊,因此祭祖活动中“神主之位东向”(《朱子语类·礼七·祭》),所以“主上在殿上东南隅西面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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⑥甲马:披甲的战马。借指马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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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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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皇帝斋宿于太庙之中,喝探、警戒、严鼓,一如斋宿大庆殿的仪范。到三更时分,天子行祭祀之事,陪同人员皆为皇族。奏宫架之乐,天子在太庙大殿的东南角面朝西方站立,有一块朱红漆金字牌位,上面写着“皇帝位”。然后天子捧着祖宗牌位走出大殿,官员也会奏告中庭戒严、外间停当。天子到安放历代帝后的各室逐一行礼完毕,马队、仪仗、车辂从太庙折返,走出南薰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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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梦华录 驾诣青城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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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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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诣青城斋宫”,字面意思是皇帝车驾前往青城斋宫,但是并不记述驾行场面,百余字中,只记青城斋宫与铁骑宿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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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斋宫,是北宋时期南郊大礼前斋宿的宫殿。之所以叫“青城”,是因为在北宋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在三年南郊大礼之前,临时绞缚木架、覆以布帛而成青色幔殿,礼毕即行拆除。神宗朝议定礼制,以为幔殿简陋,“宿者有风雨之忧,而又无望祭之位”,而且每次搭建花费数万,一度计划创立斋宫,但因当时正在营建尚书省,工程浩大,资金紧张,修建斋宫之议搁浅。哲宗元符元年(1098),建成北郊斋宫。徽宗时期大兴营造,南郊青城斋宫也是营造项目之一,因而孟元老说“宣、政间,悉用土木盖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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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宫外的铁骑。皇帝不在宫中,安保宿卫自是重中之重,孟元老却只用“至夜,严警、喝探如前”交代夜间警戒制度,用“诸军有紫巾、绯衣素队约千余,罗布郊野,每队军乐一火”描写诸军布列情况,从场面上看,自然也甚是铺张盛大。其中“素队”一词,通常注释为“卫队”,并不准确;南宋吴自牧《梦粱录》记咸淳年间(1265—1274)宋度宗亲飨南郊“驾宿青城端诚殿”,“又有紫巾、绯衣数队千余人,罗布郊野守卫”,基本上抄录《东京梦华录》,却改“素队”为“数队”,实在是因为不知晓孟元老使用“素队”深意的妄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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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队”是不装备武器的军队,“素”字意为“有名无实”,类似称有王者之道而无王者之位的人为“素王”、称没有实际权力的闲官为“素官”。金朝人辑录的《大金吊伐录》中说,天会四年(宋靖康元年,1126)金军占据青城作为军营,闰十一月二十五日攻陷东京城,“三十日昧爽,少主素队出南薰门,大臣侍从亲王等从者四百人”。靖康丙午之年(1126),孟元老目睹东京陷落、钦宗素队诣青城斋宫向金人奉表称臣;二十年后的绍兴丁卯岁(1147),他最终完成《梦华录》之书,以“驾诣青城斋宫”为题,记录徽宗政和六年(1116)南郊大礼时“罗布郊野”、不执兵器只拿乐器的“素队”,“素队”一词,背后是三十年间的天翻地覆、沧海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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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吊伐录》为金人辑录金、辽、宋三朝外交文件档案而成,难以确定所用“素队”一词出自何人之手。宋人最早使用“素队”者,应为南宋高宗建炎二年(1128)以“假刑部尚书”职衔出使高丽的杨应诚,出使目的是希望借道高丽“以图迎二圣”。在被高丽国王以“去金道路阻险,不可前行”为由拒绝后,杨应诚写了《上高丽国王语录》,其中有“若贵国虑金人因此生事,应诚等今此奉使,只是素队百十人,持国书、礼币前去讲和,即非争斗”。外交场合的话语权,从来以国家实力尤其是军事实力为底气。大宋王朝沦落至此,一支“素队”使团纵然再卑辞厚礼,曾经声称“世荷国恩”的高丽国主也不再将其放在眼里。这也是孟元老曾经见证过的“素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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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宋史·仪卫志三》,南郊大礼,“车驾至青城,则周卫行宫及坛内外。其青城,坐甲布列三百三十六铺”,合计“禁卫诸班共六千七百二十有四人”,其中包括“钧容直一十铺,二百人”,是专职的军乐队。据孟元老所记,徽宗朝的郊祀活动中,单是充当乐手的禁军就多达上千人,“郊毕驾回”中“诸军队伍鼓吹皆动,声震天地”的效果,绝非文学夸张之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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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元年(1126)闰十一月,钦宗素队诣青城斋宫投降,北宋实已灭亡。二年(1127)正月初十,钦宗再诣青城,被扣留。二月初七,太上皇帝、太上皇后同诣青城,郓王以下三十余人、诸王妃、公主、驸马都尉等皆从。三月二十七日,金人胁上皇北行,伪帝张邦昌率百官诣南薰门、五岳观内,望军前遥辞二帝。“夏四月庚申朔,大风吹石折木。金人以帝及皇后、皇太子北归”(《宋史·钦宗本纪》),钦宗皇帝“率后、诸王望拜城中,泣别宗庙,哭声振动青城。日色惨翳,风声如号,移时方止”(《续宋编年资治通鉴》)。北宋一百六十七年的历史,正是在青城斋宫最终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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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灭亡后,罗公升倾资北游燕赵,联络赵宋宗室以图恢复,失败后回乡隐居以终。他有一首《蔡州》诗:“中国衣冠礼乐先,国亡那得更求全。凄凉青盖端诚殿,何似幽兰一炬烟。”这或许也是幽兰居士孟元老的青城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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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御玉辂①,诣青城斋宫。所谓“青城”,旧来止以青布幕为之,画砌、甃之文,旋结城阙、殿宇②。宣、政间,悉用土木盖造矣③。铁骑围斋宫外④。诸军有紫巾绯衣素队约千余⑤,罗布郊野,每队军乐一火⑥。行宫巡检部领甲马⑦,来往巡逻。至夜,严警、喝探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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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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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御:驾驭车马。此引申为“乘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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