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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合同人胜公子孙同曾侄孙礼崇公子孙御祖、洪生、熊云、中彦、雄彦、一彦、圣乾、微耀等,为本乡之水口新起公平墟,老少欢悦,俱各齐心踊跃,各出自己粮田以作墟场,共建造店宇并小庄,皆照八股均派。胜公房墟基使用俱出祠内公项,礼崇公、雄公、希孟公、永生公四公合成一半,胜公一半。自后每年将公平墟税当作八股收税,胜公房收墟税四股,礼崇公众房亦收四股,其年二房每收一半。至递年收墟税,公议胜公房择知事者四人,礼崇公房择知事者四人。至临收租之期,务要知会八人,同往均收均分,毋得越议,一二人专擅。恐口无凭,立合同字,各付一纸,永远为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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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四十四年六月廿三日,立合同人胜公、崇公子孙同立。[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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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足乡邹氏定居于南宋,至明初分为叶胜、定敷二房。[64]上引《合同》中的“胜公子孙”,即长房叶胜派下子孙;“礼崇公”为定敷四世孙,“雄公”为“礼崇公”之子,“希孟公”为“雄公”之孙;“永生公”世系不明,但无疑也是“礼崇公”子孙。乾隆二十一年,长房叶胜子孙“建私祠于桥下”,而次房定敷子孙则迟至乾隆五十九年始议创建“私祠”[65]。因此,在乾隆四十四年建墟之际,“胜公”子孙已形成依附式宗族,而“礼崇公、雄公、希孟公、永生公四公”则分别代表4个相对独立的继承式宗族。这些不同层次及不同性质的宗族组织,在建墟的过程中分别以股东的身份进行投资,共同构成了以建墟《合同》为基础的合同式宗族。其基本结构如下图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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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中,虚线表明以“定敷公”为核心的宗族组织尚未形成,因而其派下子孙只能以4个相对独立的继承式宗族参加建墟活动,与“叶胜公”子孙共同组成合同式宗族。此后,由于“定敷公”派下增加了新的股东,这一合同式宗族的构成又发生了变化。据记载:“至乾隆壬子(五十七年)、之春,阖族佥议于公平圩建造天后宫,我(礼崇派下)四公子孙邀礼衡公子孙入圩,叩之即欣然乐从。则我四公开墟前用之项,照依五股派还四公,自得当众交讫。嗣后公平圩圩场圩租,胜公子孙分收圩租一半,敷公房礼崇公房、礼衡公房、雄公、希孟公、永生公五公子孙分收圩租一半。前后立有合同,大簿载明,付执永为凭据。”[66]在此情况下,与“公平圩”有关的合同式宗族,共包括6个基本成员,其中1个为依附式宗族,其余5个为继承式宗族。这些基本成员之间的权利和义务关系,取决于各自所持有的股份,并依据有关合同而得以确认。在邹氏族内,还有一些其他名目的合同式宗族,大多是由少数族人合股而成的。如天后宫的“龙翔会”,专门为“递年三月恭祝天上圣母娘娘千秋”而设,“共四十八人,分为四会,当日每人出大番二元”。该会采取轮流值年管理的办法,有相当严密的组织形式。据记载:“众议,将出银自一会领起,交至二会、三会、四会,轮流生息,周而复始。存至嘉庆十七年,本利大番五百零六元。原额日后倘有会内要拆回者,只许领回本大番二元。”嘉庆十七年后,该会用契价495元买田三处,仍分四班“轮流耕作”,并规定:“临值之班无人耕作,准与各会耕作;再或通班无人耕作,与会外人耕作;限十二月初十日交清田钱。倘或不清,即与各班或外班有钱者耕作,毋得异说。”[67]此类组织如能长期稳定发展,其基本成员势必演变为若干继承式宗族或依附式宗族。如邹氏族内有“关帝案田”二处,“其田钱除完钱粮本仓外,仍剩之钱以作礼衡公房、礼升公房、俊公房、杰公房、震孟公房、望鲁公房、中原公房当日入会曾题捐者后裔四年出案一次用费”[68]。由此可见,无论合同式宗族的最初组织形式如何,在经过若干代的持续发展之后,都必然成为若干继承式宗族或依附式宗族的联合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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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合同式宗族只注重族人之间的互利关系,而不注重族人之间的血缘关系及地缘关系,因而是宗族内部最为灵活的一种组织形式,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得到了广泛的发展。以连城县《童氏族谱》的记载为例,共有下列合同式宗族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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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始祖墓“春祭烝尝会”,创始于清康熙十八年,成员60人,“各出资五分”,后“买田十二亩,租百元”,分3班轮流办祭。[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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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始祖墓“秋祭烝尝会”,创始年代不明(康熙十八年以前),成员16人,置租数十桶,分8班轮流办祭。[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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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始祖祠元宵“庆灯嘉会”,创始年代不详(乾隆三十八年以前),成员27人,置店房二植收租,分9班轮值。[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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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始祖祠“土地会”,创始于乾隆二十三年,成员21人,“各出贵子谷二桶”,后“创置田租十九担一箩”,分7班轮流办祭。[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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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二世祖墓春秋“烝尝会”(文会),创始于雍正八年,成员26人,“以历年贵子(谷)积置”田租20担,“后将田租改置店一间,递年收租钱十五千文,又置典租五十桶”,不分班次。[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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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五世祖上街分祠“灯会”,创始于康熙二十年,原有成员7人,“各出谷二桶,交任昌久、士玉二人生放子息,置买田产,为历年元宵设祭、庆灯于祖庙”,后增至14人,分7班轮值。[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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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世祖慎斋祠“拜图社”,创始年代不明,成员49人,置田租49桶,分7班轮流办祭。[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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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慎斋祠“尚义社”,创始于咸丰年间,成员58人,置店三植,“共纳租钱二十千七百文”,又“典租45桶”。每年除支付地基租钱及文武乡试“卷资”四千文外,“冬至前一日祠内致祭,照簿颁胙”[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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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八世祖子侣祠“清明社”(善社),创始年代及成员人数不详,“每届春秋荐本房之血食,喜之者令尚义捐资而惠遍亲疏,赖众力营谋置产”,每年照题捐名次“凭签颁胙”[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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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子侣祠“义仓社”,创始于同治十二年,成员132人,共捐谷近千桶,“岁逢夏季则粜出,秋获则上还”,每年公举“经理”4人。[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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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子侣祠“花灯社”,创始年代不详,成员36人,置有田园收租,分4班轮值。[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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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一世祖世松“尝田会”,创始于道光三年,成员25人,“约递年各捐谷一桶,有添丁者增贵子谷一桶”,不分班次。[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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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童氏的上述合同式宗族组织,大多是由族内士绅阶层组成的,这可能与依附式宗族的规模较大而功能又不够完备有关。据清初童氏族人的《义起祭始祖序》记载:“自始祖讳十三郎府君历传至纲等,盖十有六世。初合族禴祠,靡不诣坟展拜。嗣族众渐繁,祭始祖者各分班次,班外不与。以故登坟而祭者,止见该班为首之辈,至有绅衿子姓未列班次,毕世不识祖坟何所者。……因聚族同志之绅衿而谋之,约以八月朔各抽分金,以供秋祀,供事者必亲躬祭扫。”其《义起二世祖静斋公烝尝记》亦云:“因念吾家理学名世,开其统者实始自二世静斋公。……后葬于白坑,烝尝不给,岁修祀事惟烝首数十人。其路远雨泞,或不成礼。予辈得与于斯文,可不念厥始欤?众皆日诺,于是敛资办祭。”至于元宵庆灯、六月祭土地、春秋祭“失嗣之宗亲”及资助“文武乡试卷资”、设义仓以平粜等,这些原来都是依附式宗族所应当承担的职能,而在童氏族内却必须由合同式宗族承担。实际上,就连童氏族内的大小祠堂,往往也是按股集资修建的,具有合同式宗族的某些特征。如康熙三十二年重建始祖祠,共募集“元孙”123人捐资,“各出银二两正”[81];康熙二十二年重建上街分祠,共募集“众子姓”60余人,“各出银三两”[82];道光七年修建子侣祠,共有“首事、督工”244人[83]。这些曾经为建祠而捐资及担任“首事、督工”的族人,可以按既定份额领取“报功”胙肉,其子孙对此项权利亦可世代相承,甚至可以按份“出顶”。例如,康熙三十二年捐资重建始祖祠的123人中,至民国年间已有22人“出顶”[84]。这就表明,童氏的依附式宗族是不健全的,或者说是不完善的,因而合同式宗族也就成为族人必不可少的组织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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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依附式宗族尚未形成或濒临解体之际,合同式宗族一般是聚居宗族中规模最大的宗族组织,并可代行依附式宗族的某些职能。如瓯宁县璜溪葛氏,自元末定居之后,至清末仍未形成统一的依附式宗族,各种规模较大的祭祖活动历来都是由合同式宗族组织举办的。其《一至五世祖公共烝尝条规》记云:“吾祖平心为善,不但不厚积产业以遗子孙,并烝尝亦不自置。后世裔孙念鞠育之功,追报本之思,爰集同人一百一十九名,鸠集祭资购置田塅,以为历年致祭之费。……后起者因亦观感而另集一班。”[85]这些依据股份而组成的祭祖组织,一般都具有严格的排他性,但有时亦可吸收其他族人参加。葛氏《六世祖佛童公祭序》云:“本祭原系与祖增光,集股而成。其先祖未增集股者,每有向隅之叹。……其先未曾集股、今有志与祭者,每股须充入小洋二十五角,始符公份。”[86]在此情况下,原来的合同式宗族可以不断地得到扩充,并逐步向依附式宗族过渡(详见第四章)。与此相反,有些依附式宗族虽已形成,但由于某些原因而趋于解体,则有可能为合同式宗族所取代。建阳县考亭陈氏于元代创立一座坟祠,“更置田山”,招僧住守。至明万历九年,被“刁恶道人”指为官庵,后经陈氏族人呈控,由本县断还,“听从陈氏另行朱明福、郑志同管守坟”。在此过程中,祠产的所有权归属已发生变化。如云:“前已公议,出银构讼者,则有收其祭租;未出财力者,永无伊收,各不相干。其中费尽赀资艰辛者,仅有二十九位。而以额例,其祠租苗不拘房次排收,但论此二十九股排收,永为定例。”[87]浦城县占氏原有“元善公墓田”计租50担,后被族人盗卖,乾隆时历经呈控,“断令备价赎回归祭”,而“祠内又无公款,致耽搁五十余载,田悬未赎”。清嘉庆二十一年,“以田未赎回,祭资无出,于是邀集族众四十人,分为仁、义、礼、智、信五班,每班八人,值管一年。将递年租息所出,于冬至日备办祭品,恭祀列祖列宗,各子孙馂余颁胙。除办祭完粮外,若有余款,四十人均分,名曰冬至会。立定章程,颁给号簿,行之已七十余年矣”[88]。以上各例表明,在聚居宗族中,依附式宗族和合同式宗族往往具有类似的职能,因而是可以相互替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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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时期福建各地的散居宗族,一般都是合同式宗族。这是因为,在散居各地的族人之间,既不存在共同的地缘关系,也不具备可靠的继嗣关系,因而利益关系也就成为联结族人的唯一纽带。例如,连城县文川桥、杨家坊等地的李氏族人,曾先后在本县及汀州府城和福州省城“同祠合祭”,其有关权利及义务都是按股份分配的,并以“合同”的形式加以确认。试见清康熙十五年的《子园公、子荣公两房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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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合同城南李氏世孙,为同祠合祭,议定祀典事。我始祖十七郎公,由宋代来居连城,传至五世祖,子园公、子荣公兄弟生焉。子园公世居城南文川桥下,历传至八世祖,兄弟三人:宗政公、宗闰公、宗志公,子孙得以滋盛,始分为三大房也。卜地狮子坪建祠,崇祀先祖,轮奂壮观,置立祀田以供春秋二祭,是皆子园公之子孙三房义举也。子荣公迁居杨家坊,递传子孙,亦称为连之望族,即其本地亦建有祖祠,立有祀田,以供祭祀。因先年兄弟异居,虽共属本县,地之相去八十里。虽则分祠各祭,而子孙宗族凡有遇会遭逢,总之不忘本支至意,犹是尊尊亲亲,昭穆不爽。今子荣公之子孙卜吉诣祠,会集三房相议,将子荣公神主送入文川桥下祖祠,兄弟合祭,共祀列祖,仍将八世祖元贵公神主与宗政三公之神主同立。此诚宗族萃亨,没者安而生者顺,千秋盛举也。但合祠必首重祀典,而祭仪不可不与三房预为定计。今合子园、子荣二公之子孙,则为二大房,而权宜定例,则以八世祖之兄弟四人子孙分作四房,轮流值祭,递为祭主。丙辰春秋定例,每岁春祭用清明,秋用七月十四,凡办祭仪并设席颁胙等项,作四房轮流,每四年一次,上下相承,周而复始。(余略)[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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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上所述,文川桥李氏和杨家坊李氏分属于五世祖“子园公”和“子荣公”的派下子孙。按照常理,他们在“同祠合祭”时应当分为两房轮流主祭,但实际上他们却“权宜定例”,以八世祖四兄弟的名义分为四房轮祭。之所以如此,是由于他们商定的权利及义务关系为三比一。所谓五世祖分为两房及八世祖分为四房之类的说法,可能都是凭空杜撰的,因为文川桥李氏从明代至民国年间曾七次修谱,却从未与杨家坊李氏合修族谱。在文川桥李氏的早期修谱序言、凡例及祠堂记之类的文献中,对历代分支及族人的迁徙情况记述颇详,也从未提及杨家坊李氏。因此,两地李氏族人的“同祠合祭”之举,只是为了某种现实利益而达成的联盟,而不是以共同的继嗣关系为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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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十八年,文川桥李氏与杨家坊李氏再次联合投资,在汀州府城建成了公共祠堂。此举最初是由李氏士绅发起的,其目的主要是为本族士人赴府应试提供寓所,同时也为其他族人往来府城提供方便。据乾隆十六年的《建置鄞江祖祠序》记载:“庚午冬,鄞江许友淮奇造连,告以福址。询其氏,出之余姓也;商其值,可八百余金。岁辛未,我族诸人临汀应试,旋即接踵往观风龙脉络……深三栋,旁屋二十余间,上有书房,余地尚宽,有园有井,而且门第两边有店收息,可办祭仪。诸族彦试回……爰集族众商酌营试,议将祖祠尝银倡捐三百金,其余资费仍须众力共勷。凡我子姓,无论去世生存,均宜配享,每名助钱一千二百文。以一至百,众擎易举,大事可成。匪特寒士应试获宁处之乐,即族姓平日往来亦得安居之便。”[90]此祠建成之后,两地李氏族人又立了一件《和议合同》,重新确认各自的权利与义务。其略云:“上下使用,共用银一千二百两。兹集城南祠中告祖权酌,两房作四分匀派,有(由)子园公房出银九百两,有(由)子荣公房出银三百两。……而配享名数务照四份均列,园公房三份该列三百三十名,荣公房一份该列一百一十名。至四百四十名外,倘续加配享者,每名出纹银一十二两,交两房众收,以供郡祠公用。其祠中房屋,遇考试之期亦照四份均分寄寓。自是,县祠则恪遵旧列(例)权宜轮祭,府祠则万代凛遵新规,竭诚其事。”[91]在这里,对“县祠”和“郡祠”的规则作了明确的区分。这是因为,“县祠”原来是属于文川桥李氏的,杨家坊李氏只是参加“轮祭”,并不拥有产权,而“郡祠”则是两地族人共同投资创建的,因而其产权也按投资比例分属于两地族人。此外,“郡祠”的共有者名义上是以“房”为单位,实际上却是各房所属的“配享”牌位,因为其经费主要是按牌位题捐的。对于未曾题捐的族人来说,自然也不得分享有关权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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