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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9851 宋淳化间,后埭长史缓公婆夫人余氏,新创崇圣庵诸刹,又舍南寺前后等处田数段,及平洋墓前山林一派,付与僧充柴薪之用,递年该产钱二百三十四贯。入庵而后,子孙不许侵渔,寺僧亦不许盗献豪门,谨疏。[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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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9853 这里的所谓“崇圣庵”,原是郑氏的“小书堂”,附近有“祖坟一十二丘”,实际上就是郑氏的坟庵。元至正十三年(1353)的《南湖山郑氏祠堂记》称:“后埭侍御史伯玉公、祖母余氏创庵,即崇圣庵,又割田若干段。每遇岁时享祀、祖忌、中元,释氏备礼物,子孙拜谒,款纳如约不替。”[20]这种专门为祭祖护墓而设的坟庵,受到了家族的严密控制,其实也是一种族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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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9855 南宋后期,由于寺院经济日趋衰落,莆田的世家大族往往直接介入寺院的经营管理,使寺院反而依附于世家大族。南宋咸淳元年(1265)的《荐福院方氏祠堂记》,集中地反映了宋代莆田世家大族与寺院关系的演变过程,兹摘引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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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9857 [方氏入莆始祖]长官尝欲营精舍以奉先合族而未果,六子水部员外郎仁逸、秘书少监仁岳、著作郎仁瑞、大理司直仁逊、礼部郎中仁载、正字仁远,协力以成父志,请隙地于官,买南寺某司业圃以益之,于是荐福始有院。既共施宝石全庄田三十石种,又施南箕田七石种、南门田三石种,秘监也;施漈上田三石种,正字也;施濠浦田十石种,礼部也;增景祥横圳田六石种,僧祖叔住山有麟也;计种五十有九石,产钱七贯二百六十五文,于是荐福始有田。见于莆田令尹吕承佑之记。旧祠长史、中丞、长官三世及六房始祖于法堂,遇中丞祖妣、长官祖二妣忌则追严,中元盂兰则合祭,六房之后各来瞻敬,集者数千人。自创院逾三百年,香火如一日,后稍衰落,赖宝谟公、忠惠公后先扶持而复振。至景定庚申,院贫屋老,赋急债重,主僧宝熏计无所出,将委之而逃。忠惠子寺丞君悯七祖垂垂废祀,慨然出私钱输官平债,经理两年,铢寸累积,一新门庑殿堂。乃帅宗族白于郡曰:“郡计取办僧刹,久矣。新住持纳助军钱十分,满十年换帖者亦如之。问助军多寡,未尝问僧污洁,刹乌得不坏?愿令本院岁纳助军一分,岁首输官,主僧许本宗官高者选举。”又曰:“院以葺理而兴,以科敷而废。今后除圣节大礼、二税、免丁、醋息、坑冶、米面、船甲、翎毛、知通仪从悉从古例输送,惟诸色泛敷如修造司需求、赔补僧正偕脚试案等,官司所济无几,小院被累无穷,并乞蠲免。”郡照所陈给据,仍申漕台、礼部,礼部亦从申,符下郡、县。乃念于广族曰:“南山,祝圣道场也。岁满散日,族之命士有随班佛殿而不诣祠者。自今助香毕,并拜祠饮福,院办面饭,并劳仆夫。又灵隐金紫墓,昔拘蒸尝份数,命士、举人、监学生多不预祭。自今省谒,院办酒食,请众拜扫,内赴官入京者免分胙。”众议曰:“宜著为规约,愿世守之。”[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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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9859 方氏第二代六兄弟,“皆仕于闽”,可见荐福院创建于五代时期。宋代方氏为莆田“甲族”,而荐福院在方氏的支持下也长盛不衰。因此,从五代至南宋末年,方氏都以荐福院为全体族人的祭祖场所,历时300多年而“香火如一日”。然而,南宋后期对寺院的各种苛派,使荐福院濒于破产,只能依赖于方氏家族的救助和监管,逐渐失去了独立性。此后,由于方氏祠堂一度外移,南山荐福院也就不复存在了。明万历年间(1573—1619)的《重建南山荐福祠碑记》宣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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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9861 考吾宗入莆千祀,而是祠亦八百余年矣。载观郡中梵刹之有乡先生祠,多缘寺而起,独南山迤西之荐福,则因吾祠而名。……胜国兵燹,洊罹板荡。皇朝洪武丙子,移建追远堂于古堂巷中,此地寖鞠莱草芗。给谏万有公叙谱,曾致慨之。尚祖际万历庚戌,遍核圭田,力清出故址。……于是饬材鸠工,征役于戊寅冬,告成于辛巳秋。……虞物力之未副,不图顿还旧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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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9863 在明代方氏族人的心目中,似乎荐福院自古就是为方氏祠堂而建的。因此,在明初移建方氏祠堂之后,荐福院也就没有重建的必要了。万历年间虽然在故址重建方氏祠堂,但也“不图顿还旧观”,实际上已经完全取代了荐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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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9865 明清时期,莆田有些宗族的祠堂还设在寺院中,但这种祠堂通常是由宗族自行管理的,寺院与宗族的关系已经完全颠倒过来。例如,清末编纂的《延寿徐氏族谱》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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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9867 景祥祠,在郡城西北……密迩故居延寿地。唐中秘公捐资创景祥寺,仍舍田七余顷,以充香灯需。至宋,大魁尚书铎公复整本寺,增租二顷。僧德之,立祠祀二公为檀越主,榜曰“唐宋二状元祠”。嗣是,朝奉公喆甫、崇仪公可珍叠加修葺。……国朝初年,本祠复圮,寺僧潜筑土楼,只存先影于楼上。康熙丁酉岁,仙溪房朝议大夫万安公与莆诸生成章、蜚英、良翰辈,削平寨楼,倡族复重建之。乾隆庚辰秋,仙溪临谒本祠,见规模狭隘,与侄大任、大业、大瑞、大源添盖本祠后座。……又念本寺为世祖创建之地,日久倾颓,因为之捐资鼎建重新云。[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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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9869 清代的景祥寺与景祥祠虽然同时并存,但徐氏族人已俨然以主人自居,寺僧只是徐氏宗族的附庸。这种反客为主的现象,早在宋元之际已见端倪。元至正六年(1346),徐氏族人在《重修景祥徐氏祠堂记》宣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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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9871 余考,家有庙,祭有田,古制也。近世巨室舍田创寺,主檀越祠,制虽非古,然报本始,昭不忘,一也。……宋季科征取给于寺,景祥遂而不支,惟佛殿、公祠独存。咸淳时,司干端衡公请于郡,允抽园租,充时思用。未几,被僧元规罔恤香火,以坟山为己业。高大父朝奉喆甫公执券证,乃白。继是则殿圮矣,仅遗法堂、公祠。余本房诸父、昆弟恻然于怀,谓家毡犹旧,而庙貌宜新也;念瓜瓞既绵,而祭田不容俭也。于是重绘先影,增置圭租,使祖宗数百年之盛事复见于今日,岂不伟哉?[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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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9873 这一时期徐氏对景祥寺的控制,首先是从争夺产权开始的,其次又通过重修祠堂,确立了徐氏宗族在景祥寺中的主导地位。值得注意的是,徐氏族人为了寻求理论依据,竟把寺院中的檀越祠等同于家庙。这就表明,宋元之际的寺院与宗族之争,实际上也是佛教与儒教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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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9875 莆田历史上的佛教寺院,曾经为祭祖活动和宗族的发展提供了合法的外衣,因而也得到了世家大族的大力支持。然而,到了宋代以后,民间的祭祖活动日益趋于合法化,祠堂逐渐脱离了寺院系统,宗族与寺院也就分道扬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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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9880 明清福建家族组织与社会变迁(增订版) [:1706657159]
1706659881 明清福建家族组织与社会变迁(增订版) 三、宋明理学与宗族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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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9883 宋以后宗族组织的发展,与程朱理学的传播密切相关。程朱理学形成于两宋之际,南宋时期以福建为传播中心,对莆田士大夫有深远影响。南宋初期的莆田理学家林光朝等,在理学传播史上据有重要地位。林光朝字谦之,号艾轩,早年游学河南,师承洛学,后回乡创办“红泉书院”,传授理学,开创了“红泉学派”。南宋淳熙九年(1182),莆田士绅请立“艾轩祠堂”,在呈词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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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9885 莆虽小垒,儒风特盛。自绍兴以来四五十年,士知洛学,而以行义修饰闻于乡者,艾轩林先生实作成之也。先生学通六经,旁贯百氏。早游上庠,已而思亲还里,开门教授。四方之士抠衣从学者,岁率数百人,其取巍科、登显仕甚众。先生之为人,以身为律,以道德为权舆,不专习词章为进取计也。其出入起居、语言问对,无非率礼蹈义。士者化之,间有经行井邑,而衣冠肃然,有不可犯之色。人虽不识,望之知其为艾轩弟子也。莆之士风一变,岂无所自?[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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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9887 林光朝之后,由门徒林亦之(号网山)、陈藻(号乐轩)相继主持红泉书院,他们也是南宋福建著名的理学家。淳祐四年(1244),陈藻的学生林希逸为兴化知军,倡建“城山三先生祠”,他对这些理学家有如下评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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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9889 三先生之学,自南渡后。周、程中歇,朱、张未起,以经、行倡东南,使诸生涵泳体践,知天道不在于训诂者,自艾轩始。疑洛学不好文词,汉儒未达性命,使诸生融液通贯,知天道不在文章之外者,自网山、乐轩始。盖网山论著酷似艾轩,虽精识不能辩;乐轩加雄放焉。其卫吾道、辟异端甚严,尝铭某人曰:“佛入中原祭礼荒,胡僧奏乐孤子忙。”里人化之。使网山、乐轩而用于世,所立岂在乐轩下哉![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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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9891 如上所述,在程朱理学的传播过程中,“红泉学派”发挥了承上启下的作用,而且不断有所发展。林光朝的讲学活动略早于朱熹,而林亦之、陈藻与朱熹为同时代人。他们的学术渊源相近,都致力于推行礼教秩序,尤其注重祭祖礼仪。不过,由于“红泉学派”重讲学而不重著述,对后世的影响力也就不如朱熹。南宋后期,朱熹声名日著,在莆田也有广泛影响。嘉定十三年(1220),莆田县学创立“朱文公祠堂”,朱熹的及门弟子陈宓在碑记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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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9893 先生所著书数十种,而尤切于世教者曰《大学中庸章句或问》《语孟集注》《近思录》《家礼》《小学》,家传而人诵之。莆虽蕞尔邑,昔称“士乡”。先生初仕于泉,及淳熙间凡三至焉,趋风承教之士不少。先生殁廿二年矣,前辈往往凋谢,晚生益知向慕。校官陈君汲,既刊前诸书以惠后学矣,谓诵其书不知其人,可乎?于是,即学宫而祠之。[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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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9895 两宋之际,由于程朱理学的发展与传播,促成了民间祭祖礼仪的改革,逐渐形成了“庶民化”的宗法伦理。[28]这是因为,程朱理学注重礼教秩序,试图通过改革祭礼达到“敬宗收族”的目的,以抵御佛、道二教对民间社会的影响。程颐认为:“天子至于庶人,五服不异,祭亦如之。”因此,他主张废除祭祖礼仪的等级差别,使贵族和庶民都可以奉祀五代之内的祖先。他还提出,自高祖以上至于始祖,虽然在五服之外,也应当每年一祭,以示慎终追远。[29]在此基础上,朱熹进一步提出:“君子将营室,先立祠堂于正寝之东,为四龛,以奉先世神主。”他所设计的这种“祠堂”,可以同时奉祀自高祖以下的四代祖先,实际上就是把“小宗”之祭推广于民间。至于祭祀始祖及四代以上的先祖,朱熹认为:“此二祭古无此礼,伊川以义起,某觉得僭。”但他又说,为祠堂而设置的祭田,“亲尽则以为墓田,宗子主之,以给祭用”。这就是说,对五代以上的祖先,虽然不得在祠堂中奉祀,但仍可举行墓祭活动。[30]由于程颐和朱熹的祭礼改革“不用王制,以义起之”,突破了儒学经典和朝廷礼制的等级界限,为民间的祭祖活动和宗族发展提供了理论依据。然而,由于宋儒过于注重大、小宗之别,对宗族的发展也有不利的影响。因此,在宋以后宗族组织的发展进程中,又不断对祭祖礼仪进行创新和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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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9897 宋代莆田已有专门为祭祖而建的“家庙”或“祠堂”,但由于受到祭祖代数的限制,难以持续发展。南宋庆元二年(1196),朱熹在《唐桂州刺史封开国公谥忠义黄公祠堂记》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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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9899 [唐]明皇时,桂州刺史忠义公岸,偕其子谣为闽县令,始迁于莆涵江居焉。刺史六世孙校书郎,偕其孙奉礼郎文惠,孝心克笃,爰构家庙,未既而卒。其孙世规,以国子司业赠朝议大夫,于明道元年命工营建,榜曰“黄氏祠堂”,定祭田以供祀典,未备复卒。世规孙彦辉,历官潮州通判,捐俸新之。前堂后寝,焕然有伦;昭穆尊卑,秩然有序;禴祀烝尝,孔惠孔时。盖有效于司马君实、欧阳永叔氏家庙之意也。则是祠堂之所由立者,三公厥功伟哉!然尝伏思之,世患无祠堂耳,而世之有者,创于一世,不二世沦没者多矣。呜呼!良可悲也。如黄氏祠堂而创续于祖孙若是,此士大夫家孙子之所难也。然熹又有说焉。创之者尔祖耳,后之人可无念尔祖乎?然念之者无他,祖庙修,朔望参,时食荐,辰忌祭;云礽千亿,敦睦相传于不朽云。[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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