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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并未采信徐勤的进言,仍与岑春煊有所联系。康有为到香港后,招康有仪往见,后者命其子同和赴港收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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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见其座上,有假冒岑督致彼之公文一角,盖必伪托,以欺外埠商人者。其见和到,旋检而匿之袖里……仪是时寄居港栈,而来往于南洋者甚众,果闻有康党伪托岑督劝捐之公文,行骗各埠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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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仪虽指为伪托,未必没有其事。所以他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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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念督署关务房,仪先祖与父,于微时曾执役于此,虽与该大逆之祖若父,同有役股,惟伊胞叔介藩及兄弟,盘踞多年,时有藉此作奸。今闻有前此伪谕之事,设或出于关务房,则事发不免再受拖累。因将此事,并逆党之近情薄为,密禀岑督,静中查办。禀内声明,同和实见其伪札,并薄知贼情,特留其在省候讯指供。仪以他事,并为避逆党之凶锋,暂避于上海某处。如仪挟嫌诬攻,则和可就近拿捕,仪亦可一电奉擒等。禀去后,此事久而未发,虑为逆党贿搁。因前后再补一禀,然终未蒙批斥。想岑督未便据一面之词,或又为逆党所诬未定。否则,该大逆之乡省祠屋已封,祖坟已掘,断无留此役底,以为肘腋之祸,授逆党以窥伺,及作奸之理。[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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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仪致函梁鼎芬揭露此事,不满于幕僚的从中阻挠外,或许已经疑心岑春煊有意包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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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清廷力行新政,各地督抚鉴于时势,为博取政声,较清政府步伐更加急切。推行新政首先需要聚集人才,早在1900年9月26日,岑春煊就奏请“上下一心,力图振作,求人才而行实政”,主张“痛心求治”,“破格用人”。[49]而当时能够招揽的维新人士多曾参与戊戌变法和庚子勤王密谋。清政府直到1904年6月21日,才谕令赦免除康有为、梁启超、孙文三人以外的戊戌案内各员。岑春煊不顾党禁之严,署四川总督时即“恨不能多得贤者以助之”[50],督粤后幕府中相继延揽了曾经参与正气会和中国议会的周善培、丁惠康、陈锦涛、温宗尧以及保皇会的汤叡等人,[51],并对他们极为器重。[52]这些人在保皇会与岑春煊之间沟通联络,进一步加强双方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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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善培于1899年访日期间,与梁启超多次见面会谈,1901年、1904年、1905年他又三度东渡,每次都与梁启超有所往还。1905年,梁启超邀约周善培、张鸣岐在香港会面,周、张二人报告岑春煊,岑“很高兴地说:‘可惜我不能去会他’,立刻请坚伯就去,拜托坚伯替他向任公致意,问任公出国几年,有什么挽救国家的办法,尽量告诉他”。此行二人与梁启超长谈,张鸣岐将重要内容记录下来,回省转达岑春煊。后者虽然没有采用梁的办法,“却对任公始终是表示崇拜的”。[53]后来岑欲将康有为的门生、女婿麦孟华礼聘入幕,并计划与梁启超在上海秘密会面。[54]以至于陈庆桂参劾其“以应行严缉之人,而竟倚为心腹”[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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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人之外,岑春煊的主张做法也与保皇会及国内的立宪派士绅多有契合。督粤期间,他知“欲去两粤之乱,要从吏治、民生、路矿、农工入手,但非真变法,即不足以语此。而目前救民水火,亦不能不治标,奈何奈何,为之奈何!”为此“焦忧日迫,故时愈时病,终难复元”。[56]黄遵宪通过周善培转告岑要注意收拾人心,以备大局应变,不要过于看重总督的头衔,岑还去信表示感谢。[57]他不顾幕僚及有司的反对,采纳尹克昌的进言,欲设局专门筹办地方自治[58],又支持张謇、郑孝胥等人创办立宪团体,“愿助开办费一万元,仍筹常费岁一千”。参加宪政研究公会的张元济、夏曾佑、叶瀚、孙多森、狄平等人,都是庚子正气会和中国议会的骨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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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春煊被排挤出京后,一面致电袁世凯,“拟请由公主稿,邀同泽公及张、端诸公联衔沥恳,迅筹设立新内阁,以定大计”。要求变制为责任内阁,一面表示赞成张之洞托蒯礼卿传递的“内阁总理一人,必合内外官用廷推之法,并主持即开国会”的意见。[59]从岑春煊幕府出身的署理广西巡抚张鸣岐,开始也想招麦孟华入幕,其“求才若渴,恨不能得公(梁启超)相助为理,务请佛(康有为)欲来,决办地方自治”,并“力主开国会”,“谓国会一开,康、梁党禁即解”。[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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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未政潮,岑春煊虽然因为与康、梁的关系而被挤出政坛,实际上疆吏乃至王公亲贵暗中结交保皇党,在当时已是公开的秘密。[61]他们有的本来就是维新变法的同道,新政复行,官府与新党的政见隔阂渐趋模糊,而相互利用处日见增多。五大臣考察宪政归来的奏议,即出自梁启超之手,其中端方、载泽等与梁的往来尤多。不过这时保皇会尚未将希望完全寄托于权贵身上。1906年春梁启超函告徐佛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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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今大吏中,其指日封疆而可借以布画一二者,宜莫如贵乡袁京兆,公盍一图之。若终无绝当意者,则不如仍从民间,一积势力,鄙见仍觉主动者必当在民,若得舆归一途,成一庞大之势力,则上部之动,亦非难耳。[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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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6年9月1日,清廷诏示预备立宪,梁启超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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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政治革命问题,可告一段落,此后所当研究者,即在此过渡时代之条理何如。[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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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时,保皇会派往北京组织暗杀的梁铁君事发被捕遇害,这时保皇会已经看出形势发生了根本变化,原定暗杀行动不宜继续进行,接受梁铁君生前的意见,改变政略,结交权贵,培植势力。开始的对象主要是载泽、端方、袁世凯、赵尔巽等,对岑春煊则意见分歧。前此徐勤即认为岑不可靠。1906年春梁启超还称:“西林为人,弟深知之。此[人]轻喜易怒,而不学无术,恐不易共事。”但一年后梁的态度大变,他为了向南下的岑春煊“要之于路有所陈说”,将与蒋智由、徐佛苏商谈组党的要务推后20日,专程赶赴上海等候。并解释道:“现当经始之时,本不宜他行,然西林、项城二人,皆为今日重要人物,将来必须提携者,失此时机,相会殊难,故不得不先彼,想两公亦必以为然也。”[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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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与保皇会暗中结交而言,端方、袁世凯和岑春煊无异于同道,在变政制、开国会方面,张之洞与岑春煊亦有共识。他们都是统治集团中的立宪派,但在清政府内部的权利斗争中,却利害各异。丁未政潮事发,端、袁、张等人都以勾结康、梁为罪名,向岑春煊落井下石,无非是为了打击他人,保护自我。背后主动者应是袁世凯。作为政潮冲突的敌手,他与岑春煊的争斗势成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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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袁世凯和张之洞都是保皇会的宿敌,庚子后“皮逆”更一度被保皇会列为头号暗杀对象,袁世凯反而与保皇会逐渐靠近。戊戌政变,袁背主叛上,但康有为对其一度还有所寄望,以为勤王军兴,“袁绍首谋,必为内应,其余庸懦疆臣,皆按兵坐观成败,鄂镇虚声,无能为也。义声所定,一举而柬之之业成矣”[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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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06年起,袁世凯甚至成为保皇会拉拢权贵的首选人物。梁铁君事件中,袁世凯“极能回护,令都中人若无其事”,保皇会虽痛失大将,“然不以此牵及全局,尚不幸中之幸也”。为此,康有为想致函袁世凯或徐世昌,梁启超认为不必,“本初他日不忧其不联我党,惟彼现在当畏谗忧讥之时,宜勿授反对党以口实,更至生他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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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6年底,保皇会筹划改组为宪政会,经熊希龄交涉,袁世凯、端方、赵尔巽许诺为暗中赞助人,并担任集款15万中的一半。[66]1907年冬,康门弟子罗普在上海办《宪报》,以为保皇党的又一机关,“资本六七万,端、赵、袁、张(即之洞)皆有股”[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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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岑春煊与康、梁的迅速接近,令袁世凯等人感到保皇党与自己的政敌清廉派联手的巨大威胁。“政府之中伤西林,皆以康梁为词”[68],这样既能有效地打击政敌,又可切断保皇党另谋同盟的企图,还能避免本身的嫌疑,显然对袁、端等人最为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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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方与保皇会的联络最早,对此却最为忌讳。1906年清政府改革中央官制,“外间传言午帅官制折等,系托熊聘三先回东京,请梁卓如捉刀,熊曾于元丞前露之,《新民报》之反对革命论各篇,其送梁有三万金之多等语,而端回京即力远熊,并不列之保案。到上海时又发电沪道,谓探闻梁潜迹沪上,属严拿。萍乡匪难,端禀军机电谓为保皇党主动,电见《中外报》□□党即系也,诸事皆确有凭据,盖初用其人,继恐人播之有累,则力扑之,以示不与相通”。对此王幕陶等人感到:“似此手段,与之共事,未免可畏。”[69]岑、端戊戌变法期间本是康、梁的同道,只是岑春煊任陕西巡抚时,与任布政使的端方屡有争端,因而结怨。[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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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7月8日御史陈庆桂参劾几乎同时,张之洞也“告邸:‘岑招康、梁至沪,谋不轨’”[71]。背后的挑动者当也是袁世凯。徐佛苏《梁任公先生逸事》称:“值康先生有为自海外秘电某当道,请劾奕劻植党揽权,及外间有康、梁秘联粤督岑春煊谋倒张之洞、袁世凯之谣,于是袁党力促张之洞奏请清后举发康、梁乱政秘谋。”[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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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7年9月5日,徐勤函告康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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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之去,一由于庆王之排挤,二由于岑初特聘孺博入四川,袁世凯、张之洞、梁鼎芬皆借此以陷之。澳门卢老九、香港陈赓虞、杨西岩等,又借此以万金贿陈香邻参之,卢老九之为此,为山票公司也。陈、杨为此,为欲攘铁路也。彼等一面运动张鼎华之侄通香邻为之,一面运动星海嗾张之洞,借此电庆王以陷岑。张与梁与吾有宿仇,故又借以打吾党,以巴结庆王也。岑屡被参皆不动,参以勾引康党,则那拉动矣。于是开缺矣。[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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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场政治角逐中,道具(如照片)的真伪乃至事实的真伪其实无关紧要,与康、梁的关系,已经成为清朝统治集团内部争权夺利的砝码。如何投置,全看政治天平的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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