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681849e+09
1706818490 庚子勤王与晚清政局(第二版) [:1706813656]
1706818491 第二节 盗任官责
1706818492
1706818493 清廷连降谕旨严词督促,当是对地方官员处理盗匪事宜时欺下瞒上的一贯手法有所认识,实际情形果然比奏报所描述的更为严重。而且奏报多有不尽不实之词。如进剿过程中伤亡惨重,有的并非盗匪拒捕造成。南海县为了捉拿巨盗,“将广毅军移扎官山墟,俾势成犄角,以资镇慑。各班差役则分居艇上,寄于河干,按时分队出巡。所有差艇均就鹢首排列枪炮,藉壮观瞻。讵前日某艇猝被风浪掀播,各枪纷然倾跌坠落,舱中有九响连枪,满藏码药,机捩触动震发,弹丸纷飞,帮役某甲驻足船旁,恰中要害,当场毙命,并有二役亦为流弹所伤,唯幸不致命耳”[31]。这些意外当也一并计入战斗伤亡之列。
1706818494
1706818495 瞒报以外,更有令人“不特可惊可骇,直为可惧可危”之事,即所谓“离奇变幻,劫掠翻新,竟有以盗贼之行,而为官吏之事,以地方之患,而反为商旅之安”。原来盗匪劫掠,除强为抢掳之外,有所谓打单,即临时定额勒索。无论官商,均成为打单对象,已经显示盗匪势力之盛。1899年底,南海、花县等地盗匪“乃别出新法,勒收规费,谓之行水。凡商船出其水道者,无论为何种货物,必定额抽缴。西北二江,为全粤米、杉、柴、纸四种之大源,而区、傅所握之处,又为运载四种货物船艘所必由之路,故每米船一艘,区、傅必按其大小,勒缴行水数百圆,许其保护,永无劫掠。如有差失,刻即赔偿,柴船亦然。至于杉行,闻其已与北江总行订定实纳四千五百圆;其西桅尾等杉之杉排,订定实纳二千五百圆,允许保至明年正月十日为止,谓之一届。外此轮船拖渡,每一艘或五百圆三百圆不等,其人力车渡,及杂货商船,则以次降杀,大抵无一能漏免者”。本来“行水之名,粤盗所旧有,又谓之打单,然不过偶间为之,无常例,无常地,亦不敢公然标明,如今日之所为也”。
1706818496
1706818497 更有甚者,各地盗匪还依据势力大小,划分范围,如“花县著匪汤春者,亦盘踞于番禺、花县一带,勒收行水,与区、傅一例,各划定势力圈,不相侵犯。凡如此者,尚有数伙,不甚著,然将来或通而合之,则不可问矣”。其勒收行水的行为,并非秘密进行,而是公之于世,甚至张贴告示,如汤春所发布的告示云:
1706818498
1706818499 大统领汤为出示晓谕事:照得本统领征收行水,均按生意大小,著为定额,决不过苛。尔各商船既纳行水之后,本统领必力为保护。如有人将尔等商船抢劫,则本统领力为追究。如不能追回货物,本统领亦必照尔等所失多少,如数偿回,断不令尔等有亏血本,决不食言,切切特谕。
1706818500
1706818501 由此可见,盗匪坐大,已经使得官绅一体的统治秩序分崩离析,盗匪在很大程度上成为地方社会的实际掌控者。《知新报》对此痛陈四大危害,其一:
1706818502
1706818503 米、柴、杉、纸为粤人日用之大宗,而皆仰给于西北二江。近来厘金经费加抽成数,名目繁多,物价已比前涨增过倍,今又复加盗贼之抽收,凡此四物之来源,势不能不出其地,即势不能不缴纳行水,而其行水之所出,势不得不派敛于货价(现杉行已定每价一两抽银八厘,米柴二行可知亦然),而货价不得不增涨以为抵偿,是使粤商无异增一厘金之额,将来百物踊贵,小民益难以觅食,惟有流为盗贼,为区、傅之遥应耳。[32]
1706818504
1706818505 稍后李鸿章督粤,因柴价过昂,贫民难以为生,委派专人详细查察,知“柴薪之贵,半由河道不靖,匪人打单行水,节节强索所致”,又因南海、顺德二县的五百余家缫丝厂,每厂日需500斤柴薪,每日共计需二三十万斤,而来源日见其稀,市价因此昂贵。土匪一时难以平靖,只好下令各缫丝厂于九月至明年二月间一律用煤,不准收柴囤积,以平抑柴市。[33]
1706818506
1706818507 危害之二:
1706818508
1706818509 盗贼行径,向来劫掠所得,即按份均派,不留盈余,其人又极挥霍,不事盖藏,故随得随散,无以聚大伙,无以屯粮械,卒不能为大患。今区、傅悉变其面目,掳掠所入,留其盈余,以为公积。按其岁中船艘过往,何止千数,以一艘勒收三百,扯计已不下数十万。况镇埠市集,复有所勒,四出劫掠,亦复不赀。统而计之,年中所入,胡可限量。苟持此道以久行之,何难揭竿大举。天下事只患无财,彼既有此财力,即不能禁其妄想,况穷民遍地,人心思乱,彼一举招之,直旦暮间耳。
1706818510
1706818511 危害之三:
1706818512
1706818513 从来盗劫之案,官吏皆以为司空见惯,日日严饬捕盗,却未尝一日能绝盗源,亦未尝见真有大患。故官吏所最惧者,惟明目张胆,攻城掠邑,关系于一己之参革处分,不能不达之于天听,故不得不为着急。若除此之外,彼则以盗劫之案例之,惟有循行保甲团练之常例以塞责。至于保甲团练之俱穷,则听其自生自灭,以为向来固如是耳。今区、傅所为,不遽为攻城掠邑之举,戕官杀吏之事,兵来则去,兵去则来,官吏以为强盗结伙,非同叛逆,可不至为我官守之累,即不必费我剿捕之劳。彼盗于是乃得从容蓄聚,无所顾忌,定额征税,俨同国法,拥众号召,以厚党援。久之,毛羽既丰,乃一发而为攻城掠邑之举,戕官杀吏之事。至此,为官吏者始着急而谋剿捕,则已不可收拾矣。
1706818514
1706818515 危害之四:“凡举非常之事,最难得者人心耳。”区新、傅赞开等人虽然没有当年洪秀全之势,
1706818516
1706818517 而有洪逆之狡,彼征取行水,以保护商旅为名,虽其所勒收第出于迫胁,然其坚约守信,赔偿不误。商人纳厘税于官,而官未能保,反或为之扰者;纳行水于盗,而盗保其不失,且能赔偿,是商之信官不如其信盗之足恃也。商既信盗,纵非本心,惟习于安便,则必乐出其途,盗亦或更设别术以要结之。他日一有举动,彼商人或怵于积威之渐,或服其约信之坚,或习于往来之狎,或倖于祸患之免,必有为之接济,为之驱使,为之托庇者。财多则势厚,众集则心雄,吾恐金田之役,不能谓其不可复见也。
1706818518
1706818519 为了维持局面,广东地方官府除派兵进剿外,也采取了种种防范措施,如令每艘渡船设勇四名,以为堵御;凡客人搭船,必先搜检。又有查禁携枪之令,有入夜各街闭闸之谕,但是或毫无效果,或干脆无人响应。如禁止携枪,盗匪早有防范,不会因禁令而放弃,“是禁枪只可以禁良民,而不可以禁盗,适为盗成其专利而已”。入夜闭闸,为向来成例,劫案并不因此而减少。
1706818520
1706818521 至于渡船设勇,非但无济于事,反而扰民。因盗匪“其聚伙常数百人,其器械皆新式快枪,其劫渡每用轮船,不需小艇,其一日常劫数船,不取一艘。以区区四名之额勇,无论其怯懦无用,即使其奋身捍御,而寡不敌众,已万无能胜之理。又况勇之工食,由渡船供给,每一名年需百圆,此四百圆之数,以生意几微之乡渡,岂能筹此巨款。即使能筹,而又不能保其能御盗,则不如宁纳之于盗,其数尚少,而可以保安之为愈也。故大吏屡出诰令,严词批斥,而竟无有应之者”。
1706818522
1706818523 论者以为,这些措施“实大吏之不通下情,不审时势,当一筹莫展,无可设法之时,而故为是责难之举,以为塞责耳”。并进而指出:“治法以本原为主,今日百政废弛,工艺不兴,商务不振,民穷财尽,迫而为盗,而官吏又无东西国警察巡捕之善法,徒坐视其扰害闾阎,酿成大患,竟无一策以处之,此实谁尸其咎哉。”[34]
1706818524
1706818525 在此情形下,广东地方不仅成为盗匪横行的世界,而且其活动日益上升到台面,虽然非法,却已公开。区新、傅赞开劫掠新会县瑞生当店时,“乘三人肩舆入村,督率攻劫,乡团练勇,无一敢出”[35]。到1900年2月,区新、傅赞开等“日形猖獗,地方缉捕,莫奈伊何,匪等遂将一切行水,从容议妥,竟无有过而问之者”。西江桅杉排行与两盗订明,每年愿纳行水银万二千元,保至光绪二十六年底。其银按月交清,地点或在省佛陈龙,或在梧州肇庆,届时由盗示以所在,依期交纳。据《香港华字日报》报道:
1706818526
1706818527 是日立约时,傅、区两盗,各架紫洞艇一艘,后随以小艇数十号,至小唐沙地方,彼此换约既迄,随又与北江杉行在沙头地方立约,每年共纳行水四千元,先交一成,其余限至明年九月,分三次交楚。旋又有四会、沧江、广宁、怀集等处杉行,亦与该盗立约,每年行水约一千二百元。盗等随各给以凭据,小旗一枝,上画狮形。其约内则声明:嗣后如有被劫,不拘赃值多少,均由该盗如数赔偿。
1706818528
1706818529 报馆因而叹道:
1706818530
1706818531 此岂各商人之帖耳输服于盗哉,无亦以官失其权,盗得其义,与其向官问盗,而官不能为盗之雠,曷若以盗为官,而盗反得任官之责。坐是为丛驱爵,为渊驱鱼,即一类推,而中国民情携贰,上下解体,又何待外人召之饵之劳之集之,而始知其有无穷之患也哉。是则中国之大局兴衰,可以决矣。[36]
1706818532
1706818533 庚子勤王与晚清政局(第二版) [:1706813657]
1706818534 第三节 勤王军将
1706818535
1706818536 广东盗匪势力不仅能与官绅鼎足而三,在基层社会甚至一方独大,引起在海外结成保皇会、谋求勤王救上的康有为等人的注意。
1706818537
1706818538 康有为与区新虽然同为南海西樵人,活动时代也相近,但两人的社会身份相去甚远,彼此毫无联系。如果不是戊戌政变和勤王密谋,两人之间不会出现相互需求的背景和条件,也没有联系的必要。不过,西樵既为孕育康、区两人共同的社会环境,彼此也当有所耳闻。1898年底,在戊戌政变突如其来的打击下,康门师徒经历了短暂的愤激彷徨,受唐才常等湖南志士的催促,决心鼓动武力勤王。其行动方略,首先注重两广。广东方面,由梁炳光、张学璟负责经营。此外,由于保皇会在港澳设立联络协调机关,以为总局,因地利之便,又有乡里地缘关系,对广东格外关注。他们事先缺乏相应的准备,欲诉诸武力,只能利用现成的社会组织和武装力量,民间秘密社会便是其首要选择。
1706818539
[ 上一页 ]  [ :1.70681849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