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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朱元璋的意思,他计划按照田地收赋税,按照人户定徭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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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鳞图”以每一县的四境为界,将该县的有主田地全部绘出,标注出良或瘠、高或洼、丘或荡,并将业主的姓名与每一块田地相对应。假如田地发生了买卖,则一年一核查,人户可以流动,田亩永远不变。老朱出身贫苦,深知无产者的愁处,他这项设计的初衷是:有田者纳粮交税,无田者不必负这项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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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定徭役,朱元璋采取的是黄册制度。黄册以户为主,相当于现在的户口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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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实施地方自治,规定国家最低一级的行政单位为县,县以下没有国家公务人员,而且朱元璋还特别规定,县上的官员不能随便下乡扰民。朱元璋之目的,一方面是想尽量减少行政开支;另一方面是想尽量实行农耕市场经济,不让政府的那只“有形之手”,随便干涉民间的细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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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地方如何自治呢?朱元璋的办法是推行里甲制度,规定110户为一里(城为坊、郊为厢),11户为一甲。其中,选出十户壮丁或田地多的人家,分别担任甲长。此十个甲长又轮流担任里长,每十年轮换一次。里与甲没有政府财政拨款,其替官府催征粮役、维护本辖区的治安、道路、邮政等人工与费用,皆由里甲自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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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册以里为单位,分户编制,详细登载各户的乡贯、姓名、年龄、丁口、田宅、资产,并按所从事的职业,划分为民户、军户、匠户三大类。格式为四柱式,即设四个栏目,一个栏目登记各户旧有的人丁与土地数目(称旧管),第二个栏目登记各户新增的人丁与土地数目及原因(称新收),第三个栏目登记各户减少的人丁与田地数目及原因(称开除),第四个栏目登记各户现有的人丁与土地数目(称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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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本黄册的后面,都附着数目不等的畸零之户,即孤零残弱不能出壮丁的家庭。这类特殊家庭不用交粮与服役,里甲对他们有管理与照料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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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政府每年都要给每户人家发放调查表帖,规定只能由当事户主据实填写,如隐瞒作弊、敷衍搪塞,情节严重者户主处死,家属流放边塞。地方官吏对数据调查核实后,每十年更定黄册一次。每本黄册誊抄四份,一份报户部,一份报布政使司,一份报府衙,一份留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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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三年多的调查与建设,到公元一三九一年时,黄册编修完成,登记全国人口总计为5677万,经过政府确权的田亩总计为387.5万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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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天下初定,到处都是抛荒的土地。为了摸清朝廷直辖的全部土地之数,朱元璋又下令进行全面的田亩普查。公元一三九三年,数据报到了他的御案之上,全国的已耕及待垦土地,总计850.8万顷,其中无籍荒地数为463.3万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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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有些学者怀疑朱元璋统计数字的准确性,他们大概忽略了两个问题:第一,朱元璋极为认真仔细,而且非常严厉,替他测量全国的土地,应该没有人敢敷衍或者弄虚作假;第二,与汉朝的数据比,这个数据基本没有什么水分。西汉时期,全国的田亩数为827万顷,考虑到汉朝的一顷土地只相当于明朝的0.75顷,假如折合成明顷,汉朝的那些田地只相当于明朝的约620万顷。但汉朝时,江南地区的开发规模远小于明朝,如果算上这一块,明朝比汉朝多200万顷田地,并不算离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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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摸清家底后,朱元璋主要做了三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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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给无地之民授田。北方有些地方的授田标准为每丁给口粮田15亩,菜地2亩,免租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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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鼓励人民垦荒。规定政府资助农具与牛者,所垦之田缴纳赋税;没有政府资助者,永远免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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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是推广屯田之法,以供军用。朱元璋的目标是让全国军队自给自足,不拖累财政。经过一阶段的发展,朝廷的屯田之规模急剧膨胀。到朱元璋去世之时,屯田不仅解决了军队的自给问题,而且还有大量结余。据记载,公元一四〇三年(永乐元年),户部掌管的田亩赋税收入为3130万石,而屯田上缴的子粒数高达2345万石。依此推算,当时掌握在军队手中的宜农田地,大概有200万顷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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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正德年间户部统计的全国田亩数只有469.7万顷。正德年间的土地数据,可能只包含正式缴纳赋税的田亩,而不包括下列四种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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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军队屯田。正德年间的屯田应该比永乐年间的屯田少很多,因为此时朝廷的北疆实际控制区,已从阴山至大兴安岭一线,后退到了辽东至燕山、长城一线,河套地区及塞北地区的大量屯田,都变成了北方游牧者的草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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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各皇亲国戚及王府的占田。随着皇室子孙的繁衍,到正德年间时,这类庄田估计不低于10万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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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免征赋税的垦荒之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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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应该缴纳赋税,而被刻意隐匿起来的新垦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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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万历年间张居正普查田亩时,他大概把屯田、免赋税之田及隐匿之田全部统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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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初的“鱼鳞图”与黄册制度,表面看上去很完美,朱元璋也比较得意,但有两个变数他可能没有仔细考量:其一是自由市场经济的天然缺陷,其二是人口的繁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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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工业化市场经济,还是农耕化市场经济,自由放任、自由竞争的结果,都是损不足而利有余,使富者更强、贫者愈弱,从而形成垄断或者兼并。明朝也不例外,初始的时候,朱元璋怀着仇富情绪,严厉打击富商大户,社会的贫富分化非常轻微;但随着一百多年的自由竞争,到正德天子当政时,社会的贫富分化已经拉大,土地兼并非常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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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户地主们为了逃避政府对土地兼并的监管,想出了许多花招:在册的土地,政府监管较严,他们往往采用请人挂名的办法占有;不在册的旧有荒地,政府监管比较松懈,他们只要搞定了地方官吏,基本上就能百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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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新的问题出现了。由于人口不断增多,荒地又基本上被占有瓜分完毕,政府没有新的田地分授给新增的劳动力,许多底层民众拥有的土地越来越少,收入越来越低,有许多人不可避免地沦为了雇农。而且,按照政府的黄册制度,那些收入大幅减少的农户,依旧要负担正常的徭役。在此情形下,许多人为了更好地生存,选择了逃避劳役,他们要么谎报人丁,要么匿寄于大户门下,要么外出经商,要么成为流民,致使朝廷的黄册制度名存实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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