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6893188
1706893189
十月底,缓过劲来的言官开始行动,户科给事中与刑科给事中率先上疏,请求朝廷挽留刘健与谢迁,并陈列了五大理由。南京的给事中戴铣与御史薄延徽,也一同领衔上疏,说:“元老不可去,阉官不可留。”
1706893190
1706893191
这个信号令皇上不安,刘瑾等人更是恐慌,因为假如两京的言官真正动作起来,他们这群马蜂,还不知要搅起什么风暴;所以必须在他们轮番出动之前,将他们镇压住。
1706893192
1706893193
刘瑾立即教唆皇上,传下诏旨,将戴铣、薄延徽及北京的那两名给事中投入监狱。南京的都御史陈寿上书抗辩论救,立即被勒令退休。
1706893194
1706893195
兵部主事王守仁不平,指责此事,刘瑾大怒,将他杖责四十,贬到贵州龙场驿担任驿丞。龙场驿在偏远山中,苗人、獠人杂居,是个非常荒凉寂寞的地方,王守仁在那里,却意外做出了一件思想史上的大事。
1706893196
1706893197
刘瑾这些雷厉蛮横的招数果然管用,朝臣们一时懵头转向,不知所措。刘瑾等乘此机会,扩大战果。本年十一月底,他以有假银子输入内库为由,指责户部尚书韩文负有领导失察之责,勒令其退休;给事中徐昂上疏论救,刘瑾指责他有党护之嫌,将之除名。
1706893198
1706893199
韩文知京城凶险,罢官后打算速回山西洪洞县老家,但这时他听到一则消息,说太监王岳等三人在被贬去南京充军的路上,遭刘瑾派出的刺客追杀,除徐智伤断一臂侥幸保住性命外,王岳与范亨皆遇害。韩文担心刘瑾对自己施同样的手法,出京后,乘一骡子,不走官道,宿野店而去。
1706893200
1706893201
户部郎中李梦阳先是被贬为山西布政司使,继而也被勒令退休。
1706893202
1706893203
眼见刘瑾等随意操纵朝柄,打击异己,工部尚书杨守随发怒,上书指责刘瑾等八虎“窃取大权,假传圣旨,放逐大臣,刑诛谏官”,请求立即重典处置这群小人。奏疏传入宫中,刘瑾恨之入骨。
1706893204
1706893205
左都御史张敷华也上书痛陈刘瑾等乱政,说:“夫国家大事,百人争之不足,数人坏之有余。”
1706893206
1706893207
大年除夕,本是个喜庆的日子;宫中却突然传出圣旨,罢免工部尚书杨守随与左都御史张敷华的官职,任命户部侍郎顾佐为户部尚书。
1706893208
1706893209
刘瑾对皇帝只是将各位失势的朝臣贬黜,心中老大不满意,他恨透了这些人,直欲置他们于死地。然而,皇上只是讨厌那些人的固执,并不认为他们有什么恶意,所以具体处理起来,总体掌握的尺度是:有限惩戒。
1706893210
1706893211
刘瑾等人担心,假如皇上只是这样轻描淡写,总有一天这些人还会重新聚集成力量,卷土重来。为了说服皇上打击那些正直的朝臣,刘瑾等人最先用的办法是,利用手中掌握的锦衣卫(当时高凤的侄子高得林掌管)、东厂、西厂等侦缉机构,广泛搜集对手们的失误与隐私,纤毫不遗,拿到皇上的面前添油加醋予以诋毁。可是,这个皇上虽然年纪小,却并不真糊涂,处理起来依旧拿捏着分寸。
1706893212
1706893213
大概年节之前,刘瑾想出了一条妙计,他一面诱导皇上酗酒,让其经常处于不清醒状态;一面加紧给他弄一些新奇有趣的节目——或让皇帝扮演成驾车者,在宫中驰骋;或摆起锣鼓,排演军阵,让皇帝与人表演打斗;或组织演出精彩的戏剧、杂耍,让皇帝入迷而忘乎所以,夜深而不败兴。
1706893214
1706893215
刘瑾专门注意皇上的兴致,每当见他玩趣正浓时,便故意把大堆奏章弄到他的面前,不厌其烦地向他汇报工作。开始时,朱厚照还耐着性子听,后来发现全是些烦琐而无关紧要的杂事,慢慢就不耐烦了。有一次,刘瑾又抱一堆奏章来找皇上,皇上听得腻歪了,道:“罢了罢了!我用你们司礼监这些人干什么?不就是让你们替我干这些事吗?莫要件件事都来烦我!”他摆摆手,示意刘瑾赶快将它们搬开。
1706893216
1706893217
如此几次之后,刘瑾暗暗笑开了花,他自此不需再事事请示皇上,事无大小,他几乎可以任意自作主张。具体操作起来,刘瑾惯用的手法为:选择一些与自己无利益关联的奏章,适当的时候请示一下皇上,凡与自己有利益关联者,一概任意裁断。
1706893218
1706893219
如此以来,内廷里等于有了两个皇上,圣旨颁下,谁也搞不清到底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刘瑾的意思。
1706893220
1706893221
朝臣们很快就有了这样一种感受:凡刘瑾不同意的事情,皇上铁定也不同意;凡刘瑾要做的事情,皇帝总是毫不犹豫地批准。似乎皇帝与刘瑾亲密成了一个人,反对刘瑾就等于反对皇上,效忠刘瑾就等于效忠皇上。
1706893222
1706893223
朝臣们的这种感受,不是凭空而来,而是从血的教训中得到。
1706893224
1706893225
公元一五〇七年元旦[2]刚过,节日的喜庆味尚未消退,朝廷的气氛却骤然恐怖起来。
1706893226
1706893227
正月初六,天气寒冷,滴水成冰,宫中传出圣旨,在殿上杖打戴铣、薄延徽等二十一位被捕的言官,并将他们削职为民。根据制度,官员受杖刑,可在身上裹垫毡子或棉衣,但这次刘瑾不许,要求直接光背施刑。一通板子下来,戴铣因为受伤太重,医治无效死去。
1706893228
1706893229
南京御史蒋钦在这被打的二十一位言官之内,他恨恨不平,不顾伤势,再次单独上书说:“刘瑾小竖耳,陛下乃以腹心股肱耳目视之,不知瑾悖逆之徒,蠹国之贼也!”又说:“一贼弄权,万民失望。陛下懵然不闻,纵之使坏天下事,乱祖宗法,陛下尚何以自立乎?幸听臣言,亟诛瑾以谢天下,然后杀臣以谢瑾!”
1706893230
1706893231
蒋钦满含热泪写完这份奏章,可他不知道,这样的奏章刘瑾根本不可能拿给皇上看,所以奏章一入宫,刘瑾马上传令再杖打他三十,重新投入监狱。
1706893232
1706893233
过了三天,蒋钦在狱中又草一疏,书写时他听到灯下隐隐有鬼的叫声,心想:“上疏可能会惹来奇祸,这大概是先人的魂灵想让我停止罢。”他犹豫了一会儿,叹息道:“我已献身国家,义不能顾及自己的安危;如果缄默,有负于国家,将使先人蒙羞,还有什么比这更为不孝!”随即奋笔疾书,自言自语说:“死就死了,此奏章不能改变!”
1706893234
1706893235
他的这篇奏章言辞异常激烈,结尾处说:“陛下不杀此贼,当先杀臣,使臣得与龙逢、比干同游地下。臣诚不愿与此贼并生!”刘瑾阅罢,气得发疯,下令再打他三十大杖。这次行刑人员下手较重,蒋钦三天后死于狱中。
1706893236
1706893237
正月二十一日,宫中传旨,逮捕反对刘瑾的尚宝卿崔璿、湖广按察副使姚祥、工部侍郎张玮,皆送入锦衣卫衙门审讯。审讯完毕,根据宫中的指示:给他们枷号两个月。
[
上一页 ]
[ :1.706893188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