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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而爱人,喜施,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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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治产业”,应该将“治产”与“治业”分开来解读,“产”为财物、稼穑的经营、增殖,“业”为家宅、房垣的建造、扩大,故而“产”是“生”来的,“业”是“作”来的,故此,刘邦自称的“今某之业”,实际上指的是刚刚完工的未央宫,也就是他家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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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在问“太公”,现在我和二哥,谁的房子大、谁的房子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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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的说法,也见于《史记·淮阴侯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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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为布衣时,贫无行,不得推择为吏,又不能治生商贾。[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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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生商贾”并列,恰恰说明“治生”的对象是“资产”“财富”,而非专指耕种,或者今天意义上的“生产劳动”,这个民风世俗,既可参考上引“周人之俗”,也可参见《史记·货殖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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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用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绣文不如倚市门,此言末业,贫者之资也。[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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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汉武帝时,求富殖产仍有这样的观念,贫困者的出路,竟然不是“力田务本”,反倒是农不如工、工不如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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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背景下,再看“太公”对刘邦的批评,还真是一个“市场经济”的成功人士对子弟的“恨铁不成钢”,通俗地比喻下,就是好好的钱你不赚,不去买大房子改善生活,你去搞什么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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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搞政治”,其实就是为了“养士求名”,终极目标仍然是为了“出仕”,但这个门槛不一样,受益自然也就不一样,如果侥幸能“知于王”,名士之路自然就变成了将相之路,这应该也是刘邦给自己的前半生所做的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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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高祖本纪》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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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而爱人,喜施,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及壮,试为吏,为泗水亭长,廷中吏无所不狎侮。好酒及色。[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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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对刘邦品行的分析,往往只强调后半段,就是对同僚的“狎侮”和“好酒及色”,以此作为“无赖”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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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秦制”举吏除佐的标准,乃至于战国儒家的世风,从来没有强求“清教徒式”的私德,而往往只关注“公德”,比如“厚重、廉洁、守法”,而“好酒、好色”连污点都算不上,要知道,哪怕是信陵君这样的名公子,一样是“饮醇酒,多近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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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观刘邦品行的另外部分——“仁而爱人,喜施,意豁如也。常有大度”,恰恰与韩信的“贫无行”形成对比,明显属于“有行”之人,所以,当然可以“试为吏”,或者叫“推择”为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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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细抠一下字眼,“喜施”,也就是“乐善好施”的名声,这肯定是要花钱的,也就是不赚钱,还要先搭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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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没有钱,刘邦也就不可能在秦灭六国之前,到魏国外黄“数”从张耳游,“客”数月。要知道,游侠的“游荡”不但需要本事,也需要名声和财富,否则根本不可能支持其大范围的活动,更不要说几次三番地去和张耳结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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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个角度来说,刘邦肯定是个“败家子”,因为他对信陵君的憧憬表明,他的人生规划与娶了本地“白富美”担任“外黄令”的张耳完全如出一辙。只不过,张耳是“致千里客”并“名由此益贤”,而刘邦的“小家”却根本不支持他复制一遍张耳成为“魏之名士”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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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家长的“太公”,嘉许“治产兴业”的儿子刘仲,期待“学而优则仕”的儿子刘交,唯独对于刘邦的这种“野路子”,恐怕并不愿意投资,而刘邦“庶三子”的身份也让他在“分户析产”中很难得到什么优待,以至于对他的“养客”之举,连寡嫂都望而生厌。缺少财富支持的窘境,使刘邦的“名士”之路从一开始就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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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刘邦在幼弟离乡求学大把花钱的同时,结束了他短暂的游历,成为一名秦吏,经过几年的升迁,才做到秩百廿石的亭校长,只能在县里或乡里蹉跎岁月,彻底断绝了“扬名天下”的将相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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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命运选择急转弯只能说明,刘邦受到了来自父亲“太公”的巨大压力,刘氏家族哪怕饶有资产,也坚决不为刘邦虚无缥缈的“前程”买单,这种明显的“差别待遇”,固然将刘邦拉进了“太公”认可的谋生正轨,其间的羞辱感,足以让刘邦铭记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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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如此,刘邦才在“置酒未央宫前殿”的人生高光时刻,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对父亲最深的怨恨,以笑谈的姿态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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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刘邦这个人绝对是恩仇必报的性格,且不说因为“刮羹”而封自己亲侄子为“羹颉侯”这种“复仇”,就说“报恩”,见《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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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牟侯单父圣)以卒从起沛,入汉,以郎中击布,功侯,二千三百户。始高祖微时,有急,给高祖一马,故得侯。[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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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父圣是“卒”出身,就是纯小兵,跟随进了汉中的“元从”,却到了打英布的时候才是个“郎中”职位,要知道,这时候距离刘邦驾崩已经不远了,随从出征,刘邦愣是给他封了二千三百户,就是为了回报他,在自己没发迹时,有紧急情况,他给了一匹马。这种情况,与救命之恩还不一样,纯属“旧恩”,刘邦还能封侯以报,可见他的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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