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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贾谊看到的汉初的“道德沦丧”,确实是“月异而岁不同矣”,越来越狠,因为市场经济大潮滚滚向前,产生的新东西多,旧的田园诗一样的岁月静好自然就被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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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因为如此,政治举措上的“缺什么喊什么”定律就发挥作用了,道德日坏则朝廷要表彰“孝悌”,农民舍本趋末,所以要表彰“力田”,甚至因为基层官吏普遍贪赃枉法,所以才要表彰“廉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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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汉文帝在诏书中所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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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万家之县,云无应令,岂实人情?是吏举贤之道未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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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户口率置三老、孝、悌、力田常员。[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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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者是现实,就是万户人口的县,竟然没有人应举?所以直接批评官吏举贤不称职,当然,文帝应该也理解官吏为什么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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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我们所知的规则,秦汉之际在“举人”的问题上,有明确的连带责任惩治,而万家之县是不是真的没有符合“孝悌力田”的人?怕也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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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文帝直接给出了解决方案,解除官吏“举人”的疑虑,直接按照户口设置“常员”,也就是把非常态运动变成确定的工作指标,硬性规定,你跑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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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处置也可以看出文帝对于“三老、孝、悌、力田”的态度,并不是真的要一丝不苟地树立“真道德模范”“真劳动模范”,而是要保障这种“道德教化”的普遍性传达,选的不是圣人,而是“思想教育干部”,用不着那么严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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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个案例上,我们也能发现,汉文帝绝不是一个笃信“道德教化”的儒家信徒,而是将移风易俗与利益挂钩的现实主义者。提出《治安策》的贾谊之所以不得重用,可能很大程度上也在于此,文帝赏识他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的理论高度,但绝不会采纳他解决问题的方式和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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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恰相反,主张“入粟拜爵”以备边患的晁错,这个列名酷吏的狠角色,却在文帝朝、景帝朝大放异彩,可以说,日后“七国之乱”的翻覆,正是文帝时代政治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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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文帝十三年,汉文帝对免除田之租税的解释,为我们展示了一个与“成功学”想象完全不同的汉文帝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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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廑身从事,而有租税之赋,是谓本末者无以异也,其于劝农之道未备。[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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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好好种地却有农业税,则没法分别“本末”。问题是,在汉代体制下的“贾人”本就是在户籍上分别开的二等公民,将其视为“末”是否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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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无以异也”,也就意味着,原来是相同待遇,而现在要分别开来。那么,这个“本末”就不可能是针对民户和贾人之间的区别,贾人不单独立户也不存在授田,而只能是在民户之中有人“舍本求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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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汉书·食货志》中早已自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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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帝即位,躬修俭节,思安百姓。时民近战国,皆背本趋末。[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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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在此背景下,紧跟着就是“贾谊说上曰”,一整段对汉文帝的劝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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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积贮者,天下之大命也。苟粟多而财有余,何为而不成?……今驱民而归之农,皆著于本,使天下各食其力,末技游食之民转而缘南亩,则畜积足而人乐其所矣。可以为富安天下,而直为此廪廪也,窃为陛下惜之![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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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谊的文字确实优美,也指出了问题,所以汉文帝的反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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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上感谊言,始开籍田,躬耕以劝百姓。[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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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籍田,就是皇帝亲自去做个种地的样子给天下百姓看,展示他劝百姓归农的态度。也仅仅是态度,因为这种“秀”,中国的皇帝2000年来一直做,也没见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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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场经济的发展和吸引力根本不是安心做黔首,踏踏实实给国家当“耕战”资源可比的,这是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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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懂人性的晁错紧跟着上书,指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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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法律贱商人,商人已富贵矣;尊农夫,农夫已贫贱矣。故俗之所贵,主之所贱也;吏之所卑,法之所尊也。上下相反,好恶乖迕,而欲国富法立,不可得也。[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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