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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侯铜人上有一篇21字的铭文,大意是:五月某日,淮夷攻击格国(霸国,二者同字异构),晋侯与之搏战并俘虏其部落首领,晋侯为颂扬周王特作此器。可见无论是大邦晋,还是小国格(霸),都属周天子庇佑,应当共赴蛮患,相互救助。据西周中期的师旂鼎铭文,“不从王征”是一项军事犯罪,自有其诉讼程序与审判机关。而据西周中晚期青铜器训匜的铭文所示,一位牧牛的小官因诬告上级,面临着被鞭笞、免职的判决。法律的日益周密,实际也反映出周王的专权化进入隐蔽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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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颅中国:另一个角度看先秦(最新修订本) 6.3 专权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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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周王的专权倾向暴露无遗,贵族自然有强烈反弹,国人也有诸多埋怨,此必将触动朝政的评价机制,于是恶谥出现了,周厉王成为被批评的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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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厉王要在贵族山林川泽的产业中抽税,他的政策被指为“专利”。据孟子说,周文王时“泽梁无禁”(《孟子·梁惠王下》),他的围猎场所方圆七十里,割草砍柴、捕鸟猎兽的人都被允许进入,这是“与民同之”的传统。然周厉王不但与民争利,还施行高压企图让异议者闭嘴,于是仇恨在“道路以目”的平静下滋长,终于激起了著名的“国人暴动”,厉王逃亡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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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彘之乱”是多年来天子不济的恶果,它暴露出宗法政制的先天缺陷,即世袭王位不能稳定地为国家提供合格的天子,而天子对于这个政体恰又是如此关键。“共和行政”向来被视为短暂的虚君时期,然而根据《竹书纪年》与《世本》的记载,“共和行政”很可能不是召公与周公的联合执政,而是“共伯和干王位”。共和元年即公元前841年,乃是国史确切纪年之始,然其意义并不止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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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伯和(有学者考证为卫武公)德才兼备,享有崇高威信,故被诸侯推举以行天子之事,这比两百年前的周公摄政更规范化,也更具开创性。14年后,厉王死于彘,共伯和主动结束摄政,传位给宣王。历史行至此处,禅让的德行,周公的情操,似乎都变得真切不少。周文化再次展现出不凡的气象,周朝体制的成熟使其度过首次解体性的政治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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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再成熟的体制也经不起三番五次的动乱,继位的周宣王仍没有收敛,他凭个人好恶越界命令鲁武公废长立幼,带头破坏宗法制。宣王的这次强行干涉导致了鲁国长达20年的混乱。由于天子在上对礼进行破坏,是始作俑者,诸侯也在下破坏礼,故天子越专权,天下就越涣散,就更加乞灵于黩武主义,如此恶性循环最终换来的是天子威信扫地与周室直辖区的急剧萎缩。“宣王中兴”那所谓的功绩主要还是对外战争的胜利。宣王还开展了“料民”(清点民户数)活动,可能是出于增税或加强人身控制的考虑。周幽王更是不堪,真把蛮族当了幌子,竟为博褒姒一笑而烽火戏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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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在在镐,有那其居”(《诗经·小雅·鱼藻》)。此景不长,公元前771年,犬戎攻破镐京,诛杀幽王,终于解除了君王专权的威胁。礼的余威尚存,诸侯拥立废太子宜臼复国,是为周平王。平王为避犬戎再兴血雨,终于走上先王铺就的后路——正式迁都洛邑。从此,东周时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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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作《春秋》,明明是践土之会召周天子来,他却仍用“天王狩于河阳”来维护天子的尊严。“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论语·季氏》)后人在体味孔子此语的分量之外,也需感悟其中的苦楚无奈。以蛮族之名进行专权,其结局是可悲的,因为并没有任何一项威胁实质性解除,专权向专制发展,而蛮族依旧彪悍。更加吊诡的是,一番打斗之后,成就了“引狼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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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论昭王南征之败后楚国的蒸蒸日上,公元前9世纪,善养马的嬴姓部落被周孝王列为“附庸”,这是秦人作为初生小邦进入周天下的起始。其首领非子的秦封邑便在今日甘肃省清水县的李崖遗址。平王东迁而论功行赏,秦国终被列为诸侯,得以在周天下的体系中学习交流,也正式开启了大邦之路。由甘肃省甘谷县毛家坪遗址出土的一辆战车来看,秦人的军备有了长足的进步,除了长矛,车厢、车轮、车辕、车轭等构件样样齐全。两大“辟陋”蛮夷开始挤入华夏圈,崛起为威胁诸夏的两大强国。这两大新晋势力日后将深深影响甚至改变中国历史的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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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周王室的地位一落千丈,是与之前天子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情形相比,内忧外患没有给周人多少调整空间,周王朝再也没能复兴。从此,时代的主题变了,以前的“头重脚轻”一变为尾大难掉,西周末年新封的郑国没多久就侵占周室的土地,抢夺庄稼。若干年后,一位周朝大夫路过旧都,眼见昔日的宗庙宫殿已长满庄稼,他徘徊不忍离开,终将满腔的亡国之痛写就一篇千古绝唱,这就是今日所见《诗经·王风》中的《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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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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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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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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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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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黍离离,彼稷之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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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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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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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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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黍离离,彼稷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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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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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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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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