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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给你们介绍一位德国历史学家的理论，这些理论我不算是全懂，但却很有意思，他的名字叫作托马斯·尼佩尔代（Thomas Nipperdey，1927—1992）。尼佩尔代专门写过19世纪德国的历史，97他在书中认为，到了19世纪以后，越来越多的文人把我们的生活社会历史化，所以对19世纪的文人来说，东方不是一个现时的地方，而是一个拥有悠久历史的地方。当时的欧洲文人对于东方的现实状况并不感兴趣，在意的是其过去、东方的神话，想要回到过去。因此，对于东方学学者而言，重要的不是当代的而是过去的东方。我为什么说尼佩尔代的说法有意思呢？因为他的理论跟我的经历有很大的相似性：我开始学中文的时候对现代汉语、当代中国一点兴趣也没有，认为古代汉语更为重要，我当时想越老越好，这也是当时德国汉学研究的状况。现在依然会有人这么认为，觉得现当代中国没有什么，中国的优秀文化是在古代。所以尼佩尔代的话很有趣，他说在19世纪如果有人研究当代中国的话，那他肯定是使馆工作人员或是记者。因为19世纪不少人希望在中国找到人类的摇篮，而这对于当时的人来说只能依靠书本，那个时代的考古没有现在发达，对当时的东方学学者来说，他们和东方的关系是文本之间的关系。所以东方学从19世纪开始是一门翻译、编辑、研究文本的学问，因为从17世纪开始东方学学者可以看到翻成拉丁语、法语、德语、英语的中国典籍的文本，所以他们觉得自己可以触摸到东方的味道。如果歌德写东方诗的话一定要加上中国的元素，要不然他不会成功。当然，歌德的诗写得很好，也很深刻，可惜的是，他仅仅是偶尔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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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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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omas Nipperdey（1927—1992）中文译名：托马斯·尼佩尔代。德国历史学家。生于德国科隆，曾在科隆大学、哥廷根大学和剑桥大学学习哲学和历史学，1961年凭借《1918年前德国各政党的体制》（Die Organisation der deutschen Parteien vor 1918）一文获教授资格，后在基森（Gieβen）获近代史教席，也在海德堡大学、柏林自由大学等处任教。1990年成为巴伐利亚科学学会正式会员，1992年获德国历史学家奖。尼佩尔代主要采用历史人类学的方法研究19世纪德国历史，对19世纪的历史意义加以重新定位。代表作为《德意志史：1800—1918年》（Deutsche Geschichte：1800—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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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星期前，我曾提到过赫尔德，他被认为是德国浪漫主义的先驱，其史学思想则影响了20世纪历史学家史宾格勒等人的历史观点。一说到赫尔德，很多中国知识分子的第一反应是此人曾说中国是木乃伊，是儿童时期的文明，这使中国人很受伤害。其实他的说法并不是这样的意思，说中国处于儿童时期，也不尽是贬义，因为儿童时期代表的是本源，成人是无法拥有的。在赫尔德看来，中国是语言、诗歌、神话的统一，对赫尔德来说，东方就是诗歌神话的来源，是诗意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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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871年统一之前，德国几乎没有殖民主义的文人，如果有的话也不会占据什么重要的地位。台奥多·冯塔纳（Theodor Fontane，1819—1898）的一部小说《艾菲·布里斯特》（Effi Briest，1896）中的女主人公艾菲·布里斯特渴望爱情的时候总是想到一个中国男子，为什么呢？因为在19世纪，人们的性观念不怎么开放，特别是女人无法得到她们要的爱情，所以当时中国代表的是性开放，艾菲梦到一个中国男子来跟她相会是她对爱情的渴望。如果你们还没有看过冯塔纳的作品，你们应该多看看，《艾菲·布里斯特》是一部很好的小说，冯塔纳写过很多很好的小说，反映了当时德语国家的精神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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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艾菲·布里斯特》德文初版（1896）书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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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回过头来再谈谈莱辛，他是一位了不起的作家，这也是中国学者刘小枫重视他的一个原因。莱辛认为通过话剧可以建立德国，所以刘小枫的意图也在于此，希望通过莱辛的理论重新建立一个中国。莱辛是一个牧师，曾经和其他牧师展开论战。他是一位非常先进、进步的思想家，认为我们谈宗教的时候不应该搞什么教条主义，不会有一个宗教可以称自己是唯一的真理，有不一样的文化，而不一样的文化会有不一样的真理。在追求各自的真理方面，我们是平等的。如果有宽容的话，我们应该了解到我们不是无限的，如果用宽容而不是抽象的方法来处理事物的话，我们应该包容各种异文化，通过人道来承认他者的真理。不是真理使人成为真正的人，而是以人对真理的追求来裁定人的价值。如果我觉得自己掌握了全面的真理，就会变得骄傲懒惰，如果上帝的右手是所有的真理，那他的左手是我对真理的追求。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会选择打开左手，因为纯真理是属于上帝的。这段话说得难道不很精彩吗？莱辛如此开明的思想使他受到各种阻碍，1778年教会宣布禁止他这么做、这么说。所以他只能靠写话剧来传播自己的思想，他将剧院变成自己的布道场。上面我们提到的他最有名的作品之一《智者纳旦》，故事的中心围绕着“戒指寓言”（Ringparabel）展开。这个故事不容易翻译成中文：有三个主人公，一个阿拉伯人、一个犹太人、一个基督教徒。苏丹问他们三个谁拥有真正的宗教，那个犹太人讲了一个故事，说有位父亲送给三个儿子外表一样的戒指，并且说真正的戒指会使人在上帝面前变得可爱。犹太人、穆斯林、基督教徒不知道谁的戒指是真的，只能通过他们的道德来检验。这个故事到现在都没有失去它的意义。所以从莱辛来看，不是德国人看不起穆斯林，持有歧视的只是个别人，无法代表德国。我们是宽容的，穆斯林可以到处建立自己的清真寺，然而土耳其人没有这么宽容，他们允许我们在那边建立教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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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莱辛的戏剧《智者纳旦》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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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没有人注意到赫尔德批判过英、法帝国主义，他说过所有的文化都是平等的，他是在1774年这么说的。为什么他可以这么说呢，很简单，因为当时的德语世界并没有殖民地，而在英法恐怕很难听到这样的声音。有些人认为赫尔德代表欧洲中心主义，因为他一面说所有的文化是平等的，一面又对印度的传统殉葬习俗进行批判。我不赞同这样的观点，因为平等不意味着不能进行批判，我们的男女朋友常常会对我们的缺点予以批评，但这不是说对方不爱我们。我们需要别人的批评，否则我们无法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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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与中国：历史中的相遇 [:1707124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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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与中国：历史中的相遇 十一 格林童话与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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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2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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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最近我向你们介绍的是一个受到中国文化影响的德国。德国受到了中国文化影响以后，在德国或是欧洲会发生一些变化。今天我想给你们介绍中国受到德国的影响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回答或者说回应或回响，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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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想专门谈一谈童话，英文说tales，德文说Märchen，但是我从德国带来的资料不太理想，所以我今天不一定能够讲很多，可能一个小时就差不多了。我这次用的资料是我的一个学生写的，她叫陆霞，她本来想跟我在波恩学习，写她的博士论文，但是她后来又去了另一所大学，这个大学在亚琛（Aachen），是德国西部一个古老的城市。亚琛有一所工业大学（Rheinisch-Westfälische Technische Hochschule Aachen）算德国最好的大学之一，但那里没有什么汉学系，所以在亚琛工大有一个重庆还是成都来的姑娘要在德国专门研究格林兄弟（Jacob Grimm，1785—1863；Wilhelm Grimm，1786—1859）的童话。我查过，Grimm在中文里至少有三种翻译，但最常用的还是“格林”。如果一个人想研究格林童话在中国的话，那他当然需要在一个德国大学的汉学系中来做。如若不然的话，那他做出来的博士论文就可能会有一些问题。不少从中国来德国的学生最喜欢研究什么呢？德国的什么东西在中国，或是中国的什么东西在德国之类的接受史的问题，为什么是这样呢？好像中国学生的博士论文研究“德国的什么东西在中国”这么一个题目，允许一个年轻学者思考自己，思考中国，思考中国的历史，但是要通过德国文学思考中国文学的话，肯定会需要在汉学系来做。我自己研究过儿童文学，在柏林自由大学上过课，在波恩我培养了一两个人专门写关于儿童文学的毕业论文，也帮助他们发表在研究工作中最重要的内容——这可能是翻译，也可能是其他研究成果。我还记得在波恩大学曾经有一个博士生专门写叶圣陶（1894—1988）的童话及其童话观。我在我的刊物上也发表了这个学生的翻译，但是陆霞当时并不知道这些，她用了自己的译文。此外，当时还有一位非常重要的中国当代童话文学的代表，他的名字叫严文井（1915—2005），他是一个老作家，几年以前他去世了。严文井是一个非常开放的人，所以这就是为什么90年代我来北京，每次都要跟他见面的原因之一。他写了一些重要的书，主要是小说，但他是因为儿童文学而著名的。严文井很特别，这点可惜陆霞并不知道。此外，陆霞的汉语拼音常常是错误的。这真的是一个很麻烦的问题。中国人到了德国以后，因为他们的中文很好，觉得汉语拼音对他们来说不成问题，但实际上，汉语拼音对他们来说常常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哪些地方连写，如何处理专有名词等，他们大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如果有中国大陆来跟我读博士的学生的话，我一定要考他汉语拼音的原因。有一次一个中国来的学生，年龄稍大一点，可能有40多岁了，我考了他汉语拼音，一共考了四次，其中前三次都不及格。我允许参加考试的学生在试卷中犯8个错误，但很多学生会犯9个或更多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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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ob Grimm（1785—1863）und Wilhelm Grimm（1786—1859）中文译名：雅各布·格林，威廉·格林，合称格林兄弟。德国民间文学搜集整编者。出生在德国哈瑙（Hanau）一个官员家庭，均曾在马尔堡大学学法律，又同在卡塞尔图书馆工作，任哥廷根大学教授，1841年同时成为普鲁士科学院院士。二人共同收集、编纂《儿童与家庭童话集》（Kinder-und Hausmärchen，1812年首版，1857年出最后一版，共216篇故事，俗称《格林童话》）。其中的《灰姑娘》《白雪公主》《小红帽》等名篇已成为世界各国儿童喜爱的杰作。此外格林兄弟从1808年起，开始搜集德国民间传说，出版《德国传说》（Deutsche Sagen，1816，1818）2卷，共585篇。他们还合作编写《德语大辞典》（Deutsches WÖrterbuch，1.Band，1852），雅各布·格林撰写了《德语语法》（Deutsche Grammatik，1819—1837）前4卷等学术著作，为日耳曼语言学的发展做出了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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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德国1000马克纸币上的格林兄弟像（左图）及格林兄弟编纂的《德语大辞典》第一卷（1852）书影（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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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圣陶（1894—1988）原名叶绍钧，字秉臣，笔名有叶陶、圣陶、桂山等。江苏苏州人，是中国现代著名作家、教育家及出版人，终身致力于出版及语文的教学。1919年加入北京大学的新潮社，开始白话文学的创作。1925—1929年编辑出版了多份新闻刊物。他还是20世纪20年代第一位写童话的作者，在1923年发表了童话作品《稻草人》。1930年年底成为开明书店的编辑，开始编辑中文书籍和儿童故事书。其童话作品内容简单，但内涵深刻，能够启迪人们对社会更多的思考。此外，叶圣陶主张规范现代汉语，改进现代中文教育，也促进了中国现代新闻业的发展。他还是一位杰出的教育家和伯乐。他教育和发掘了许多杰出的作家和编辑，如巴金（1904—2005）、丁玲（1904—1986）和戴望舒（1905—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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