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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异三最喜欢吃鼋和河豚,买到大鼋或者河豚,总是请朋友一起分享。他又喜欢游览山水,和朋友们载着美食,放浪于太湖和城西诸山。不几年,就把家产荡尽。于是,只能从大少爷的身份,出门去谋取衣食之资。到北京,没有遇合,只得应了按察使张霖的聘来到安徽,做主稿的师爷。虽然宾主相得,但日子一久,汪异三这张自幼享受惯的嘴巴,会“淡出鸟来”。于是一年之后,他辞了张霖,转而到江西驿盐道韩象起那里做了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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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汪异三看来,江西多湖泊大河,一定有很多河豚和大鼋可吃。果然,他一到江西,和朋友说起,朋友马上说,这里特多大鼋和河豚。汪异三大喜过望,马上叫人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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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人们送来了一头大鼋,杀好后,挂在厨房里,却出现了异样的事情。杨大瓢记载说:“有婢过之,见鼋肉自垂及地,蠕蠕动。骇而奔告象起小妻。”因此吓得大家不敢烹食。汪异三虽然惊异,但饕餮之念并未稍杀,既然大鼋呈现异象,不敢食用,河豚应该不会。于是改吃河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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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豚端上桌,韩象起和汪异三主宾两人不顾一切地享用起来,结果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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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毒发,象起饮粪汁苏,而撰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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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异三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不但破家,竟以身死。杨大瓢的意思是大鼋已经示警,在我看,大概还是盐道的厨司疏忽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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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异三以身殉了他所爱的河豚,作为一个美食家,或许很难说不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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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乘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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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乘,苏州长洲人,诸生,他是文震孟次子,字应符,他还有一个哥哥,叫文秉,字葆光。父亲文震孟曾官东阁大学士,相当于首辅,即以前的宰相。这样的家庭,绝对可以说是官宦家庭出身的高官子弟了,然而他们很不巧,才在青年时期,就遭遇了外族入侵,改朝换代了。高官子弟面临乱世不可阻挡而至,心理往往有个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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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6年,文乘28岁了。这一年也是顺治三年,洪承畴官秘书院大学士,称内院,与多铎大举南下,敉平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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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南,因剃发改服,迭有反抗,虽然有嘉定、扬州之屠,对于人心震慑如地震般惊悚而不息,但人类的惯性决定着一些人的行动,必然会大起波澜。这年的四五月间,吴日生拉了一批人反清,听闻长洲阁学文震孟次子文乘,精熟韬略,善于行兵布阵,决定拉他入伙,共商反清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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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日生叫来了信使,带了自己的亲笔信和钱财来到长洲,孰料信使事机不密,路上泄露给了旁人,这人生怕自己受到牵连,等信使起身,随即就向巡抚土国宝出首举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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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国宝对此比较慎重,人们凭着乱世,以子虚乌有来以求幸进,这样的事很多;如果是真,这就事关重大了,不能掉以轻心。文家是苏州的世家大族,盘根错节,亲族众多,与敌通谋,是杀身灭族的重罪,必须有确凿的证据,一旦轻举妄动,会影响到苏州大局的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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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决定先封锁消息,把信使和出首人暂时关押起来,改派一个自己的心腹,装扮成吴日生的信使,到文乘面前试探试探,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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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乘不意会得到吴日生的聘书,他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一旦与吴日生有牵连,这可是冒着杀头灭族的危险;喜的是,自己的名声居然为吴日生所知,派人厚币卑辞来请,不免也有点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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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细细一看,书是真的,问问来人,回答得头头是道,他听不出什么破绽。一则,来者早作准备,一则,文乘并不知道吴日生当时的详情,也无从作出判断。不过,文秉还是慎重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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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自己的妻子周顺昌之女讨论一番,觉得直接答应来人,太为冒险,吴日生起事,固然大快遗民之心,但其能否成事,目前把握极小,不如等等,看看情势发展。冒失行事,在这么个乱世里,等于是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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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量来商量去,决定先举荐一个人去看看再行定夺。他举荐的是一个管姓朋友,随即回了信,发了点亡国奴式的牢骚,以表对吴日生起事的同情和支持,人家看得起自己,自己自然也要应和一番,方不负人家的一番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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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子弟有他潇洒的一面,这潇洒没有经历时代的锻炼,于是,就变成人生的漏洞,暴露给四周虎视眈眈的敌人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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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国宝接到文乘的信,证据在握,正是通谋敌人,意图反清,第二天悄悄布置,派出人员前去捉拿文乘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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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扑向文宅,气势汹汹,拿的可是反贼要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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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文乘正好不在家。他倒不是躲起来了,他毫无预感,根本没把这两天发生的当回事,出去应酬了,土国宝却挖了个陷阱,文乘正失足掉落。结果,自己的哥哥文秉被抓,自己的家也被兵丁乘机抢劫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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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文乘在外面被抓个正着,才知道自己钻了人家布置的一个圈套。目前面临的不仅是杀身之祸,还有可能会有的家破族灭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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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被执的文乘冷静下来,事已至此,世家子弟内心的骄傲,使他产生前所未有的勇气,这勇气也使得土国宝另眼相看,决定不加刑具,只在大厅里严加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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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9日,在巡抚衙门,土国宝偕同各级官员会审文乘,罪名就是通谋敌人,证据确凿。土国宝手中捏着文乘的回信,等于是捏住了文乘的颈项,掐住了他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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