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7310544
1707310545
这一切都说明当地完成了数次权力转移，自13世纪70年代以来，这几次权力转移就周期性地损害着广大西航路或至少其中几段上的贸易交通。这些变化最终促使元朝进攻爪哇。根据可汗的看法，对没有主动投降的国家和地区，包括爪哇等地，必须用武力钳制。对在中国的商人而言，面对相关的动乱，与其单纯依靠西线，也许还不如开发受影响程度较低的东线。在实现“蒙古和平”（pax mongolica）—也许是权衡的一部分—之后，航海者就能更好地利用西航路沿线各地区。
1707310546
1707310547
当然，上述内容并不意味着相关局部航道沿线的贸易完全停滞。尽管如此，在某一段时间内，东亚某些群体和他们在马六甲海峡以西的同行之间就断了联系。可以想象，苏门答腊岛西侧和穿过巽他海峡的可选路线将会更加活跃。但在巴鲁斯附近的洛布图亚（Lobu Tua），考古发现却基本无法支持这个论点。人们虽然在那里发现了许多古代物件，而且波斯和印度商人也曾在巴鲁斯活动，甚至我们还能重构当时远及埃及福斯塔特（Fustat）的交流，但我们不可以说这些证据集中于1300年前后。
1707310548
1707310549
满者伯夷（Majapahit）和远洋贸易的复兴
1707310550
1707310551
忽必烈死后（1294年），蒙古人对东南亚的压迫明显减弱。这正中某些国家的下怀，比如素可泰王国就得以免于元朝军队的蹂躏，马来半岛沿岸各地和爪哇地区也是如此。尽管直到14世纪20年代，在中国航海才变得更加自由，但上述状况很可能已使许多商人尝到了甜头。
1707310552
1707310553
也许是由于元朝进攻的失利，在当时的东爪哇地区，位于内陆的满者伯夷崛起成为新的重镇（1292年）。满者伯夷统治者的财富与声望主要应归功于农业、复杂的征税体系和爪哇北部的港口，这些港口已逐渐受其影响，并为其赚取了利润。
1707310554
1707310555
这些要点大多已无可争议，但人们对满者伯夷在14世纪上半叶发展出来的政治军事“影响力”却有着不同的猜测。这主要和著名的英雄史诗《爪哇史颂》（Nagarakertagama，1365年）有关。据史诗记载，当时一系列遥远地区均归附满者伯夷。有些历史学家认为这里指的是和平的、以仪式性为主的朝贡关系。另一些人则认为满者伯夷拥有战斗力极强的军队，且占领了许多地区。可以确定的是，满者伯夷曾多次活跃于巴厘岛和马都拉岛，后来还对苏门答腊岛东部采取过军事行动。这可能真的能够支持关于该国具备一定干涉能力的说法。中国史料甚至指出，在14世纪，满者伯夷曾介入过苏禄和文莱之间的一场争端。有些元素可以引导我们勾勒出一幅好战的霸权国家的图像。但另一方面，我们必须保留余地，承认大多数细节完全尚无定论，而且学术上并无确凿的材料来佐证假设中的军事行动。
1707310556
1707310557
此外，就14世纪初期而言，我们确实还能举出东南亚地区的其他局部冲突。但在跨区域的语境下，这些冲突没有什么意义。很快，南海周边地区就趋于稳定，从而为国际贸易提供了必要的环境条件。虽然海盗会袭击外来货船，尤其在今天的新加坡地区，但却不再有蒙古大舰队渡海而来。相反，商人使整体面貌焕然一新，贸易繁荣，来自中国、占婆、爪哇、印度、西亚和其他地区的船只都满载而来。因此，我们可以推测，古老的西航路沿线各地区正在复苏。
1707310558
1707310559
在这条航线的中国一端，远洋贸易的进一步释放是促进局势稳定、推动新一轮繁荣的条件之一。在某几十年当中，甚至似乎存在过真正的“蒙古和平”，谓其真正，是因为没有出现黑暗的胁迫与制裁。但另一方面，在实际上，可汗的政治影响从未如此远及南方，因而对那里并未构成真正有效的监督。此外，时人也知道，远征日本和爪哇的行动是错误的，而且他们深知元朝统治者作为从前的游牧民族，从根本上对海洋毫无了解。
1707310560
1707310561
游记
1707310562
1707310563
文化传播和游记也是这个时代的产物。据说在13世纪末，马可·波罗从泉州出发，踏上归途。假如这是真的，而且他确实曾到过中国（显然，某些专家对此抱有怀疑），则大致在蒙古人入侵爪哇时，他必定也在东南亚。
1707310564
1707310565
关于其他威尼斯人在蒙古帝国的短暂停留，人们有过诸多猜测，但大多数细节仍有争议。有时传闻较盛的是葬于乌迪内（Udine）的珀德农（Odorico da Pordenone）。据说他曾乘船游历四方，在返回意大利（1330年）之后，令人撰写了一部长篇游记。后人隆重地宣称，说这位方济各会修士曾在十六年中使两万名异教徒皈依。但在本书的语境下，这次充满奇异元素的旅行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尽管如此，我们依然可从中知道一些有趣的信息，如关于苏木都剌、尼科巴群岛等具有“异域风情”的地方。
1707310566
1707310567
著名的伊本·白图泰（Ibn Battuta）④所记载的则完全不同。在他笔下，个人和民族志的内容妙趣横生，融于一体。这位富有生活情趣的记述者，在他自称所到过的各处都不忘记录其教友和生意伙伴，叙述清真寺和其他伊斯兰机构。在这里，早已从摩洛哥扩展到了中国的穆斯林网络透过一位“内部人士”的视角展现出来。他基于自称亲历或杜撰的事实而做出的简评遵循着文学描述，这些简评有时拥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其中某处，他描写了中国的许多大船，并且以无以复加的溢美之词称赞了其稳定性和舒适度。在其他章节中，他又转而赞美女性，记述和杰出人士的际遇。从这些叙事和类似的插曲来看，关于伊本·白图泰究竟游历了哪些国家，我们仍应保持开放的态度。也许他的描述更偏重文学，而非史学。
1707310568
1707310569
相反，汪大渊的叙述读起来则近乎简朴。他也自称游历了东南亚和印度洋周边许多国家和地区，作品的跋指出，其旅行纯属私人游历。对汪氏的记载，我们也须存疑，但除了西航路之外，他还提到了东航路沿线各岛屿和地方，从泉州到盛产香料的小岛，都在其视野之内。在这个意义上，他的论述非常重要。因此，这部文献虽然不乏怪异的程式化描写，也颇多传统的冗余，但却具有关键意义。
1707310570
1707310571
另外一部作品出自周达观之手，专论高棉国。从该著作中，我们可以获得社会学、自然科学等方面的珍贵细节，包括吴哥建筑。此外，周氏也提到了在当地活动的中国商人。很遗憾，在今天，宋元时代关于其他国家的同类著作都已遗失。但从古代目录的提示当中，我们还能感知到当时记述东南亚海洋区域的汉语文献是何等重要。其他地区流传下来的资料，都不可与之比肩。
1707310572
1707310573
1707310574
1707310575
1707310577
海上丝绸之路 第三节 东印度洋：争夺巨大利益的竞技场？
1707310578
1707310579
朱罗王朝：11世纪的海上强国？
1707310580
1707310581
上文已经表明，在500—1000年，我们已经可以确定有多条线路穿过孟加拉湾和安达曼海。最重要的航线从苏门答腊岛西端出发，先到斯里兰卡，再从那里通向印度东南岸。在我们将要介绍的这个时期中，情况可能也与此相似。对活跃在这条航线的两端（东南亚和印度）的主要势力，我们也不陌生，就是三佛齐和朱罗王朝。
1707310582
1707310583
11世纪，朱罗王朝通过占据印度南方大部分地区，既扩大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又打击了马杜赖的潘地亚国和马拉巴尔海岸上的哲罗帝国。到此为止，朱罗国占领了斯里兰卡，后来又占了印度中部原属遮娄其王朝统治的一些地区。1022年或1023年，朱罗军队直抵孟加拉，战胜波罗王朝。应该注意，这些行动都是陆战。
1707310584
1707310585
相反，对朱罗帝国的海上远征，我们知道的很少。进攻三佛齐的史实已无须赘述，有时从文献中可以读到，朱罗王朝也曾进军安达曼群岛和马尔代夫群岛，但相关的证据却仍很模糊。在这么早的时代，朱罗王朝大概不可能大范围地控制安达曼群岛。甚至在今天，其中许多岛屿仍然很难登陆，更不必说长期占领它们不能给朱罗王朝带来任何经济利益。即使马尔代夫“历险”也是问题重重，特别是因为这方面没有明确的证据。
1707310586
1707310587
如果朱罗王朝确实派出过舰队，那么其行动究竟属于何种性质呢？我们是否必须简单地将其视为掳掠？或者说它的确是一套复杂的扩张战略的一部分？如果是后者，那么我们所面对的就是11世纪中叶前后的一个海上强国，其政治影响力西起阿拉伯海东缘，经过马纳尔湾和斯里兰卡，东至东南亚西侧。在这种情况下，朱罗王朝确实应该被归为三佛齐的劲敌。试图控制尽可能多的货流、争得第三方的承认、追求宗教统治权的愿望，这一切都可能是这种竞争关系的成因。
1707310588
1707310589
但文献资料能告诉我们的并不多。虽然许多碑文指出，朱罗王朝曾与三佛齐、高棉等国保持活跃的外交关系，而高棉显然致力于获得朱罗王朝的垂青，但仅凭这些稀少的线索，就断定印度洋东部曾长期沦为互相敌对的海上势力争夺的目标，仍失之武断。如果事实如此，则汉语文献很可能会有记载。虽然周去非和赵汝适称朱罗王朝频繁和其他印度王侯开战，而且有能力整合六万头战象，但他们对其海上行动却未下一语。即使记载印度南部各使团（携带大量似乎产自马纳尔湾的珍珠）出使宋朝的一些简短文字也不能提供更多信息。
1707310590
1707310591
可以通过碑文证实的，是当时有不同的行会从朱罗王朝统治地区出发，定期前往东南亚从事贸易。比如，苏门答腊岛的巴鲁斯地区就有泰米尔商人。此外，同时我们还能够确定双方在文化上存在双向的影响。印度南部许多大规模寺庙群使人联想到吴哥建筑，而苏门答腊岛上的佛教造像则表现出明显的朱罗特征。因此，东南亚和印度之间很可能与之前几个世纪一样，存在密切的宗教交流。但这些并不一定与军事行动相始终。
1707310592
1707310593
马来半岛西侧：国际竞争的焦点？
[
上一页 ]
[ :1.707310544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