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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73 我们全都要回德国去了,我实在无法形容我内心的欣喜。远离战场,远离那些炮弹。不久之后,我们就再也听不到大炮的声音了。我们穿越富饶的乡间,经过微笑的村庄。我的心里满是喜悦、星期日的平静以及悦耳的钟声。回家,我们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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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75 他们预计在绍尼中转,然后接下来的旅程都将在火车上度过。他们在一座大公园里集合,一名医生对所有人再度进行了一次检查。轮到安德烈森的时候,那名医生看了看他的文件,然后把他胸口的硬纸板标签撕了下来。安德烈森的旅程到此为止了。那名医生认为安德烈森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再过几天就可以返回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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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77 安德烈森垂头丧气地走开了,一切突然变成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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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79 他终于回到公园的时候,看见其他人都已排成队伍。有几个人在叫他。他的名字被点到了——他终究还是可以回德国!安德烈森刚加入队伍当中,随即就被发现他胸口上没有那张标签。于是,他又再次被赶出了那群人的队伍:“再见了,离开的旅程!再见了,家乡!我又要回到战场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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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81 1915年6月11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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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83 芙萝伦丝·法姆伯勒听闻德军渡过桑河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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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85 这是他们待在莫沃迪屈的第三个星期。戈尔利采陷落之后的第一次仓皇撤退已被人忘却,不管怎么说是几乎被人忘却吧。自从5月初那些坏日子以来,第三军已经损失了竟20万人——其中14万人是被敌军俘虏的。不过,现在第三军已在宽广的桑河沿岸占据了一块新的且显然相当坚固的阵地。增援部队也总算来了。此外,他们也接到了最高层下达的命令:在这里,就在这个地方,阻挡德军与奥军的进攻!不能再撤退了![50]于是,河流沿岸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双方都发动了不少小规模的攻击行动。[51]一天晚上,芙萝伦丝第一次看见大批身穿灰色制服的德军战俘;他们在月光下迈着步子,头上戴着标志性的尖顶盔,骑着马的哥萨克部队在旁戒护。传言称敌军遭遇了重大损失。现在有了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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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87 芙萝伦丝所在的地方几乎没有发生任何战斗,这点无疑强化了她认为危机大概已经结束的感觉。她有许多时间做其他事情,例如到河边洗东西、庆祝意大利参战,或是庆祝她自己的命名日。[52]她还花了许多时间在寂静翠绿的树林里漫步,摘采初夏盛开的花朵。除了普通的斑疹伤寒以及霍乱病例之外,这里的情况平静得让有些护士心生不耐,甚至有意请调其他单位,好让自己能够多做出一点儿贡献。他们的主管努力安抚他们,暗示说他们的分队反正不久就要移驻其他地方,也许到兰堡的第八军,甚至是高加索地区。(高加索前线传来了大家渴望的好消息:传言土耳其战线后方发生士兵哗变,俄军部队受此鼓舞已开始南移,并跨过了奥斯曼帝国的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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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89 现在是下午三点,芙萝伦丝·法姆伯勒已经工作了一天,正坐在她的帐篷外休息。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平静。她看见四名护理员抬出了几具尸体,准备埋在附近一片原野上的临时公墓里。一对鹳鸟在一座农场的茅草屋顶上筑了巢,她听得见它们拍动翅膀的声音。来自另一个紧急行动分队的一名男子走了过来,递给她一封信,请她转交给他们分队的医生。她随口问了问对方的分队目前状况如何。那个人“努力克制着激动的情绪”对她说,那天上午有榴霰弹的子弹落在了他们附近,所以他们已经在准备迁移。德军已经渡过了桑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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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91 这条消息令她惊恐,但她对消息的真实性还是心存怀疑。尽管她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猛烈的炮火声,但是在晚餐时间问及旁人时,她发现他们也都和她一样抱持怀疑态度。晚餐过后,她回到自己的帐篷,里面仍然残留着热气。在那里她遇见了另外一名护士安娜,结果安娜有气无力地证实了这个消息。德军渡过桑河的传言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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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93 据说他们蜂拥而来,根本阻挡不了。我们有人,但却没有武器。据说有些军团甚至连一发子弹都没有,只有几座炮台能够持续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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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95 安娜接着说:“我们的士兵一定会惨遭屠戮,而且从这里进入俄国只需一天的时间。”一旦想象到俄国遭到侵略而且被夷为平地的景象,她就觉得自己实在难以承受。她瘫倒在床上,以手臂掩住脸庞嚎哭了起来。芙萝伦丝笨拙地安抚她:“‘安娜,’我说,‘别哭了,这可不是你的本性呀。’”安娜移开手臂,怒目瞪视着芙萝伦丝:“‘本性!’她驳斥道,‘什么是本性?’”接着,她又激动地说:“‘允许这种巨大的灾难发生,难道是上帝的本性吗?在这样的屠杀当中,人不但会丧失自己的本性,连灵魂也会跟着死去!’”然后,她又继续哭了起来。芙萝伦丝没有再说话,“我没有再试着安慰她,我找不出话可以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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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97 消息最终正式得到确认,其实就是一道预备离开的命令。他们开始打包物品,一大群伤兵却突然涌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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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99 我们一看到他们,就知道最糟的状况发生了。他们看起来茫然恍惚,焦虑令他们忘记了肉体的疼痛,而且他们的眼神,让人不禁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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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901 黑暗降临了。远方的炮火声逐渐平息,终至静寂。一批大炮被运至邻近的一片原野上,准备开火。芙萝伦丝与其他人在夜晚的薄雾中拆掉了帐篷。接着,他们听见路上传来嘈杂的声响。芙萝伦丝循声走去,看见了一群骑兵,是哥萨克部队。一个农场的小男孩低头跑远,消失在了树林的方向。她听到尖叫与混乱的声响:哥萨克部队正有条不紊地一一搜查每一座农场,带走了他们能带得走的所有牲畜与家禽——猪、牛还有鸡。他们还把农场里的男人聚集在一起,并捆绑了起来。[53]芙萝伦丝看见几个哥萨克士兵将一个年轻男子按在地上,旁边的一名女子尖声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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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903 接着,哥萨克部队就带着他们抢来的人畜离开了。妇女的尖叫声仍然持续不断。后来,芙萝伦丝随着她的医疗队坐上早已超载的马车在暗夜里出发了,那些妇女依然在号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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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905 这是个美丽晴朗、满天星斗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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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907 这天,罗伯特·穆齐尔前往博尔扎诺,再次和妻子玛尔塔见面。他在日记中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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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909 前往车站途中,我的马就累了。这意味着,我晚上必须坐带着梯子的消防马车到特伦托。同行的是位来自拉瓦罗内的救火员,他告诉我当地军心依然振奋!他表示,只有步枪兵才会敌我不分乱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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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911 他们从山峰的轮廓中打出探照灯光,它们本身就像狂想、迷幻下的产物,仿佛一头缓缓爬行的大蜗牛,从巨兽的胁腹部冒出,四处巡逻着。在某处休息了一段时间后,精神抖擞地举起尾部,照亮云端。火车里,即使二等车厢的格局,看起来都极尽豪奢之能事。文化记忆被唤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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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913 终于抵达一片漆黑的博尔扎诺。车站的服务领班引导我到达推荐的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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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915 1915年6月15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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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917 艾尔弗雷德·波拉德在霍格等待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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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919 这是个闷热无风的日子。他们全副武装,还得走十二公里才能到达攻击地点。一开始,他们还拖着步子,行走在波珀灵厄通往伊普尔的拥挤道路上,一切尚显得相当容易。他们四周满是其他大大小小的部队,和他们一样徒步行军,还有“马拉的炮车,骡子拉的炮车,无穷无尽的弹药运输队,攻城加农炮与榴弹炮,一排排的卡车,骑着摩托车的传令兵”。他们意识到自己即将参与一场重大攻击行动,因为他们还看见了已做好战斗准备的骑兵。那些骑兵将在德军阵线上选择一个突破口长驱直入,就此打破战争的僵滞状态——只见他们手持军刀,美丽的三角旗在空中飞扬,真是英姿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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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921 这是艾尔弗雷德·波拉德首次参与攻击行动。他满腔热血,实际上几乎可说是开心不已。几个月来的挫折与失望终于到头。直到目前为止,这场战争的发展并不如他的预期。他得了黄疸病,还被人怀疑是装病而逃避责任。(他!他怎么可能装病?)他当过一名军官的勤务兵,也当过伙房兵。他爱上的那个女孩根本不怎么写信给他。他幻想中的战争场面尚未出现——更遑论他梦想中的英勇表现。不过,现在他的梦想终于要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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