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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说会结束之后,她不禁有一种虚幻感。她在黑暗中躺在床上,不断在脑海中看见“无穷无尽的脸庞,所有人都注视着我”。她拒绝为自己的演说收取酬劳。她虽然疲累,却深感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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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仍然精力充沛。先前在比利时和她一起工作过的一名女士问她愿不愿意随一个志愿救护团去俄国前线。经过一番内心挣扎,麦克诺坦答应了这项邀请。她怎么可能拒绝呢?俄国有许多重要的工作需要有人去做:“俄国的伤兵饱尝痛苦,他们多么需要医生、护士以及战地医院啊。”她的女仆劝她不要去:“夫人,我觉得您不会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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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诺坦现在正在南威尔士,即将发表她的第十四场演说,听众主要都是煤矿工人。她在此地的巡回演说得到了大矿主布特家族的资助,他们邀请她在巡回期间和他们一起住在加地夫城堡。她在城堡的花园里漫步,与筹备委员会见面,也写了点儿东西。中午,她站在一辆卡车的车斗上,对数百名码头工人演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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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最大的一场演说会定于当天傍晚,地点是加地夫宏伟的市政厅。这场演说名为“大战的故事与图像”,现场座无虚席。一支军乐队演奏过后,市长介绍麦克诺坦出场。市长借此机会向听众宣布,她刚获颁比利时最高荣誉“利奥波德骑士勋章”。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讲台上这位身形娇小的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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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萨拉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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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场战争,萨拉认为是德国的一项筹备多年的计划,而且他们将这场战争视为对德国人的人格考验。而关于大英帝国,这个国家充斥了自私与贪婪,罢工、对立与阶级斗争都削弱了国家的力量。关于义务与原则,当下所有人都必须团结在国旗之下,所有人都必须自问是否真的善尽了一己之力。关于英国军队,也许人数不多,却是史上最精良的军队(她的演讲在这时被热烈的掌声所打断)。麦克诺坦是个优秀的演讲者,她充满活力,口齿清晰,相当有观众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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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一名记者如此报道了接下来的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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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诺坦女士又讲了几件颇有意思的事,其中提到一群英国伤兵抵达她所在的车站时,她正在那儿照料比利时的伤兵,结果每位比利时伤兵都把自己的病床让给了英国士兵。她说,英国领土若是遭到德军占领,将会是一场不可言喻的灾难。一般人阅读报纸上的报道,都以为报道内容夸大不实,但她目睹了战场上的实况,也愿意展示比利时惨遭蹂躏的照片,如此即可让所有人知道德军目前正假托上帝之名做着什么样的事情。不论我们对战争多么欠缺准备,伤员毕竟受到了良好的照料,而且她认为以往从来没有任何一场战争的伤员曾经获得如此完善又有效率的护理。(听众鼓掌。)他们必须对没有发生可怕的传染病心怀感恩,而且她对护士与医生在工作上的表现也给予了最高的赞誉。当下,所有人都必须善尽自己的义务,竭尽全力终结这场战争,让我们的孩子回家。(听众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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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在她之后的一位演讲者,后来询问听众是否愿意“为正义而战,直到正义获胜为止”,听众全部起立,高举双手,齐声高喊“愿意”。接下来,麦克诺坦还播放了幻灯片,展示遭到德军摧毁的村庄与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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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说会在此画下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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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5年8月底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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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拉·德·图尔切诺维奇在苏瓦乌基深感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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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即将结束。兰堡已经陷落,扎莫希奇已经陷落,普扎斯内什已经陷落,温道已经陷落,普图斯克已经陷落,伊万哥罗德已经陷落,华沙已经陷落,考纳斯已经陷落,新乔治弗斯克已经陷落,布列斯特—里托夫斯克已经陷落。对于劳拉以及身在苏瓦乌基的其他人而言,德军在东部战线上那些看似无穷无尽的胜利并不只是地图上的抽象标示,而是造成了直接影响。军队已朝东北方向移动,因此这座城镇不再有任何“军事意义”。成列的马车以及高唱军歌的步兵部队已经愈来愈少见,镇上的驻军也纷纷动身离开。镇子安静了下来。他们已经有几个星期没有听到大炮的声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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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又病了。这次是痢疾,而且腹泻还带血。她再一次陷入了无时无刻不担惊受怕的梦魇。一名先前帮助过她的德国军医再次伸出援手,为孩子们注射了霍乱血清。结果如何尚不可知。此外,粮食短缺现象也变得非常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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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拉不晓得自己还撑得了多久。(她不是唯一有这种感觉的人。镇上已有愈来愈多人因此而自杀,他们缺少粮食,也看不见希望。她的一个朋友就在衣柜里上吊自杀了。)她曾数度向德国当局申请离开波兰的许可证,因为她毕竟是美国人。不过,她的申请每次都遭到回绝。她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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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些天里,我内心有什么东西瓦解了。如今的我已深知,要是不离开这里,我一定会失去我的孩子们;现在,我宁可失去他们,也不想看他们受苦。我一直不顾一切地抓住他们,不让他们离开我。他们的确是留了下来,可是现在我愿意把决定权交给上天,对生死不再勉强。人一旦和死神打过照面,就不会再怕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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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胞胎兄弟中的一人状况尤其不乐观。她用汤匙喂他红酒,一次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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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5年9月9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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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歇尔·科尔代搭火车到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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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秋意甚浓的早晨。米歇尔·科尔代正在一列驶向巴黎的火车上。一如往常,他忍不住偷听身旁乘客的谈话。有些人正在翻阅他们刚买的报纸。其中一人问道:“有什么新消息吗?”另一人的回答很简短:“俄军打了一场胜仗。”科尔代深感讶异。他们难道不晓得,自从德奥联军在5月中旬攻下戈尔利采与塔尔努夫之后,俄军就一直在不断撤退吗?那几句简短的对话,是他从枫丹白露前往巴黎的途中听到的唯一与战争有关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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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先前的一次火车之旅,当时他在车站上看见一名妇女正在浏览报纸上的官方战报,她以满足的语气轻呼一句:“我们推进了四百米!”接着,她就谈起别的话题来了。科尔代评论道:“对他们而言,这样就够了,这样就完全足够满足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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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了办公室之后,与特里斯坦·贝尔纳通了电话。贝尔纳是他的好友,也是一位成功的歌舞剧作家。他和科尔代一样,对这场战争抱持怀疑态度,谈起当下形势总是语带尖酸。说起东部战线时,他说俄军“总是秩序井然地撤退,德军则是一团混乱地不断推进”。(他说起德军在杜凡与穆兰苏图旺这两个相隔甚远的地方所发动的攻击,认为其中一项攻击行动肯定是个错误,纯粹是因为司令部人员搞混了地名,结果那场不该发生的攻击行动反倒获得了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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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其他许多人一样,他们两人也知道协约国正准备在阿图瓦与香槟区发动一场大规模进攻。大多数人都对这场攻击行动寄予厚望。由于他们两人知道自己在电话上的谈话很可能被监听,因此他们早已发明了一套只有他们自己听得懂的密语,以便对战事进行讨论。他们假装正在合写一部剧本,谈到日期都以页数伪装。因此,贝尔纳在电话中问及手稿有无增删,他实际上是想问攻击行动日期有没有提前或延后。(一度传言这场行动已经被取消,因此他还提了一个问题:“手稿真的已经被丢进火炉里烧掉了吗?”)贝尔纳问科尔代手稿现在总共有几页,科尔代答道:“十五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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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科尔代看了教育部打算在秋季学期开始之前发送给所有学校的一份公告。那份公告要求各科目的教师要以最明确的方式向学生传达有关战争的提醒:“英雄事迹以及从中能够学到的高尚情操”尤其应该受到特别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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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疲累不已的芙萝伦丝·法姆伯勒在日记里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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