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7370637
金与苏格兰妇女医院的其他人坐了三周的船才抵达希腊。另外有一艘目的地与她们相同的医护船,在途中被德国潜艇击沉了。在萨洛尼卡,等待她们的是一团混乱——不论军事、政治还是实操层面,都是如此。在“满是黑泥”的城市街道上,相互矛盾的命令满天飞。到了11月,她们终于乘火车前往希腊与塞尔维亚边界的盖夫盖利亚,并在那里成立战地医院。
1707370638
1707370639
当她们抵达盖夫盖利亚时,帐篷倒是带了,却没有帐篷桩,她们只好拿别的东西凑合凑合,只可惜这些代用品无法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固定住,于是白天黑夜都需要人随时将摇摇晃晃的帐篷桩敲回地面,并且将松弛的绳索拉紧。这就是她的主要任务之一。另一项任务则是负责清洗并消毒伤员的衣物。她的头虱问题并不严重,天气也还没冷到无法下河洗头和洗澡。
1707370640
1707370641
她们的餐厅里有电灯,电力来自为X光机供电的发电机。不过,电灯在晚上七点半以后就会关掉。在那之后,唯一能做的事情大概就是上床睡觉,考虑到火灾风险,她们不允许在帐篷里点火。天暗得很早,下午五点就已是一片漆黑。另一方面,黎明也来得很早,早上还没到六点,天就亮了。她每天看着太阳升起,享受着美丽的日出景象,看着周围的山丘染上柔软光滑的紫红色,山峰则是在晨光下映照出粉红的色彩。
1707370642
1707370643
奥利芙·金有些惊讶,她发现自己颇为开心。她在今天写给父亲的信中提到:“这个地方实在太美了。高山非常壮观,空气又极为新鲜,令人神清气爽。我们工作起来就像巨人一样力大无穷,吃起饭来又像饿狼一样狼吞虎咽。”
1707370644
1707370645
1915年11月14日,星期日
1707370646
1707370647
帕尔·凯莱门在乌日采逛了军官妓院
1707370648
1707370649
他们在这场战役中取得了胜利。塞尔维亚已经占领下来了,萨拉热窝事件终于大仇得报。现在,胜利者可以开始搜集战利品,凯莱门和几个战友今晚要去逛一家专门服务军官的妓院。那家妓院位于乌日采,是杰蒂尼亚河河畔的一座小镇。凯莱门在日记里写道:
1707370650
1707370651
灯光黯淡的大厅,地毯,装饰着壁挂的墙。一个疲惫的人正在弹奏钢琴。四个角落摆着四张桌子。室内共有四个女孩,其中两个懒洋洋地靠在一名炮兵中尉身上。而另一张桌子旁,一群陆军军官正在喝黑咖啡。一盏台灯下,一名胡萨尔轻骑兵中尉正在看报纸,几天前的报纸。
1707370652
1707370653
这就是我们进去之时看见的景象。我们在唯一一张空桌前坐了下来,本来想点红酒,但尝了一口后都宁可喝咖啡。我手下的候补军官莫赫在角落里修弄着留声机,但没有取得任何成果。一定是某个弹簧坏了。
1707370654
1707370655
其中一个女孩走了出去,然后又回来。她跨过一张椅子,终于坐在我们那位候补军官的怀里。另一位身穿红衣的黑发女孩则是躺在一条长凳上,直勾勾地望着我。
1707370656
1707370657
时间缓缓流逝。那个面目凶恶的钢琴手仍弹奏着音乐。很熟悉的曲调——我当初在家乡向一位女孩道别的时候,她就在房里弹了这首曲子给我听。那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离这里也非常遥远。我起身离开。他们误以为是酒让我觉得身体不适。
1707370658
1707370659
1915年11月20日,星期六
1707370660
1707370661
罗伯特·穆齐尔被货运火车载送至伊松佐河
1707370662
1707370663
也许,他最深处那爱奇思幻想的个性终于有反应了?来了两份简短的命令,第一份是“全营警戒!”第二份则是“准备搭火车”。不过,这样就够明确了。“直到现在还无法适应这些事物的神经,开始战栗。”他神色苍白,“无来由地”恼怒不已。然而,事出必有因;要求部队限期出发,只意味着一件事:伊松佐河。血流成河的伊松佐河。
1707370664
1707370665
这十天来,意大利部队的大规模攻势仍持续不断,这已是今年第四波攻势了。一如稍早,意大利部队投入所有武器,完全不考虑己方损失与现代战术的细腻性,一心只想突破奥匈帝国在河畔的防线。戈里齐亚之战吞噬了大量士兵与资源,已然演变成最糟、最惨烈、盲目至极的消耗战。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实,穆齐尔更是心知肚明。他还盼望能在卡尔多纳佐湖畔再多享受一段远离前线的宁静岁月呢。但现在却轮到他们被丢进冒泡的油锅里了。
1707370666
1707370667
装载、打包的过程相当混乱:
1707370668
1707370669
漫长的等待过程中,好几群人四散各处,开小差都没被发现。夜间,班里的许多成员都喝醉了,有些人甚至是全然醉死。准将在车站拄着手杖,发表了一篇演说。运货马车内的噪音,就像兽栏一样吵。平常规规矩矩的人突然全成了畜牲。威胁和循循善诱一点儿用都没有。我们关上拉门。拉门里,许多拳头不停敲打,活像在擂鼓。某些门后,有人正秘密组织反抗势力。负责关门的冯·贺芬博格中尉吼道:“把手拿开!”同时,手中的猎刀挥向那些还卡在门上、不知是谁的手。猎刀的动作,真是笔墨也难以形容。就像闪电劈下时触发的电流;只不过没有光,没有闪电之类的——而是某种白色的,果断的……
1707370670
1707370671
火车缓缓驶向东部战线与伊松佐河。他们被丢在三等车厢,穆齐尔只分到一张毛毯当坐垫,对肉体的不适却全然无感。他的心绪全聚焦在其他方面。火车驶过博尔扎诺时,那感受最是难熬,他深知自己心爱的玛尔塔就住在那儿,就在那儿,近在咫尺,两人却不得相见,更不能互相联系。绝望在心中滋长:“不值,无力感,内心只想像丧家之犬一般放声悲鸣。”
1707370672
1707370673
最后,他们抵达普尔瓦契纳的车站,位于已沦为废墟、不断冒烟的戈里齐亚镇东南方:
1707370674
1707370675
在旅程的后半段,就听到军机出动了。一出车厢,举目所见尽是炮火与起伏的地平线。大批伤员或龟缩在马车上,或站立。鲜血不断从白绷带下渗出。一股漩涡将你接走,一阵乱流把你卷入其中。
1707370676
1707370677
1915年11月27日,星期六
1707370678
1707370679
克雷斯滕·安德烈森在朗斯参加一场生日宴会
1707370680
1707370681
寒冷的雨天,风也吹个不停。树木一副光秃秃的模样,叶子都已被风雨扫荡一空。灰,灰,放眼望去尽是一片一片的灰:不论是天气、他们身上的军服,还是水加得愈来愈多的咖啡。不过,他今天休假,直到晚上才需要回到岗位上,于是他趁机拜访了几位在第二连服役的家乡老友。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用丹麦语和人交谈过了。他觉得很寂寞。
1707370682
1707370683
黑夜与白昼。战壕里的生活依循光线而变。这是他从最近执行的这次任务中获得的感悟。他挖啊挖啊,在夜里,在著名的洛雷托山的山脚下。法军是在今年5月终于拿下的这座山。不过,前线目前相当平静。日光之下,法军和德军在彼此的注视下堂而皇之地行动,而且双方都不会开枪。(据说有些大胆的家伙甚至还会走访敌军的战壕。)
1707370684
1707370685
在不少战区,交战双方发展出了这样心照不宣的协议:得饶人处且饶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84]不过,只有白天才是如此。夜里总是令人不安一些,也嘈杂、险恶一些。黑暗令人心生疑虑,而疑虑不免带来恐惧。如同安德烈森在日记里写的,这就像是“变形人的故事——白天是人,晚上则是野兽”。士兵被杀事件通常都发生在夜里。
1707370686
[
上一页 ]
[ :1.707370637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