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7370737
不过,现在她们收到了战地医院即将撤离的消息,尽管这则消息并不算意外。由于塞尔维亚已经战败,她们就没有必要再前往贝尔格莱德。萨拉伊的部队——现在被称为东方军队——在保加利亚部队的追击下,即将快速撤往中立国希腊。这已不是协约国第一次试图借由迂回路径打破战争僵局,而这种怪异浮夸的计划再度以失望收场。[86]金与战地医院的另外二十九名妇女只有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完成撤离伤员、打包装备以及拆除帐篷。
1707370738
1707370739
离开盖夫盖利亚的唯一方法是搭乘火车。因为公路不是被严重毁损,就是受到保加利亚部队的控制。十三辆法国救护车就因为上了那些公路,从此音讯全无——据说是遭到了伏击。她们周遭的包围网已经收得愈来愈紧了。
1707370740
1707370741
现在是午夜,奥利芙·金看着战地医院的其他人员陆续乘火车离去,只剩下她和另外两名驾驶员,以及火车拉不上的三辆救护车。奥利芙认为抛下“埃拉”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1707370742
1707370743
一班接着一班的南下火车陆续抵达,全都载满了乘客与物资。车上的空间虽然足以容纳三名妇女,却绝对载不了三辆救护车,何况其中一辆特别庞大笨重。她们等待着,期盼着。她们看着太阳升起,听着枪声从白雪覆盖的山上回荡而下。“奇怪的是,我们完全没想到个人安危的问题。我们唯一关注的就是我们心爱的车辆。”她后来回忆道。
1707370744
1707370745
最后一班火车抵达了。
1707370746
1707370747
保加利亚军队距离她们只有一公里不到了。
1707370748
1707370749
终于,她们看见这列火车有三部空置的平板载货车!她们没有等待许可,直接就把车子开了上去。火车驶离了车站。盖夫盖利亚着火了。就在城镇消失于视线外之前,金看见车站被一枚炮弹击中而爆炸。
1707370750
1707370751
1915年12月13日,星期一
1707370752
1707370753
爱德华·穆斯利引导大炮朝库特阿马拉开火
1707370754
1707370755
他一大早就起床了,因为他从今天开始有了新职务——他将担任前进观察员。这是一项繁重又危险的任务,因为他必须在简陋的沙地战壕中尽可能向前方移动,但这些战壕其实差不多只能算是沟渠而已,但他和他的信号员在那些地方还是得匍匐前进。他不再戴遮阳帽,因为那种帽子太显眼了。他现在戴的是毛帽,在如此炎热的天气中实在算不上是最舒适的帽子。
1707370756
1707370757
英军在库特阿马拉这座小镇暂停了往南撤退的脚步,在这里等待援军到来——说得准确一点儿,是等待友军救援,因为他们现在已经被奥斯曼部队的四个师包围了。英军军长查尔斯·汤曾德将军之所以任由自己的部队受到包围,一方面是因为士兵们已经疲惫得无法继续撤退,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样可以把敌军牵制在这里,以免他们一路追到沿岸地区的油田去。不过,这些受到包围的士兵情绪却相当高昂,而且所有人都认定他们迟早会获得救援。穆斯利并不担心,尽管他和许多人一样也对英军在兵力不足且准备也不充分的情况下贸然攻打巴格达的做法甚为不满,但他相信一切终究会圆满收场。
1707370758
1707370759
这一天,他匍匐爬行了至少几公里的距离。有些地方弥漫着浓重的恶臭,因为阵亡士兵的尸体被人抛到了战壕外,现在已在炙热的太阳曝晒下变黑、肿胀、腐烂。在有些观察点,敌军战壕近在眼前,只有不到三十米。他引导炮弹发射的技巧娴熟,满意地看着炮弹从他头顶四到五米处飞过,有时候落点离他甚至不到二十米。他认为这种前进观察工作非常好玩。
1707370760
1707370761
其实这里到处都有奥斯曼军队的狙击手,而且他们的枪法非常精准。由于电话线不够长,穆斯利以旗号通知他的炮组,即便在敌军正在开枪射击的情况下也不例外。这一整天,他都一直处于敌军的枪口之下。
1707370762
1707370763
他后来在日记里写道:
1707370764
1707370765
实际上,这场叫作战争的东西带给我的个人体验,就像是在我清醒的那刻,一个梦所留给我的记忆,梦里有大海与雾气弥漫的小岛。一些事情感觉比较清晰,大概是因为自己的确亲身经历过,所以还尚带着一点儿余温。即便是最危险的事,如今也变得寻常无奇,直到每一天的流逝似乎不再有其他引人注意之处,只剩下与死神的恒久亲近。即便是这个念头,一开始虽然极为醒目,时间久了却也不免被抛在脑后,成为一种微不足道的常态。我坚信人会对固定的情绪状态感到厌倦。人不可能长久害怕死亡或者笼罩于靠近死亡所引发的那种恐惧感里。人心会对这种现象感到烦腻,而将它推到一旁去。我见过有人在我身边中弹,结果我还是无动于衷地继续执行命令。我是不是麻木不仁?不是,我只是没有那么震惊了而已。
1707370766
1707370767
1915年12月15日,星期三
1707370768
1707370769
威利·科庞入住一家位于埃唐普的饭店
1707370770
1707370771
房间很小,或者应该说是特别狭长,但是窗外的景观相当好。科庞只要走到窗前,就可以看见广场与火车站,还有后方一排光秃秃的树,更后面则是一片废墟,那里曾是吉内特高塔。总站饭店的这个房间还有另一个优点:著名的法国飞行员莫里斯·舍维拉尔[87]曾经在这里住过,而这点绝对是值得吹嘘的事情。无论如何,这间房是总站饭店目前唯一的空房,而总站饭店又是埃唐普唯一设有洗手间的饭店——尽管只有一间,而且由所有房客轮流使用。
1707370772
1707370773
科庞满怀期望来到位于巴黎以南的埃唐普。他自掏腰包在伦敦附近的亨登的一所私立飞行学校完成了为期两个月的飞行基础课程。指导他的教练脾气相当暴躁,而且教练机不但又小又老旧,马力也不足,只有在完全无风的情况下才能飞行(树上的叶子一旦开始晃动,所有飞行活动就一律停止);不过,他终于在十天前完成了他的第一次独立飞行。(这是上了三十堂课以及总飞行时数达到三小时五十六分钟之后的成果。)接着,他立刻接受正式飞行测验,内容包括驾机进行一系列的水平“8”字飞行,然后关闭引擎精准降落在教练面前。一切都非常顺利。于是,科庞现在口袋里揣着皇家飞行俱乐部第2140号飞行员执照,来到了埃唐普接受军事训练。
1707370774
1707370775
不过,他取得执照之时“欣喜若狂”的心情,却与他今天稍早在埃唐普下火车时受到的冷遇形成了相当大的落差。根本没有人在车站迎接他。
1707370776
1707370777
这座乡下小镇的广场就像十二月的夜晚一样荒凉寂寥。他望着窗外,唯一看得到的只有“乏味的房子,里面住着乏味的人”。咖啡厅里空无一人。不过,在过去几个月来,这座城镇已经不情不愿地开始逐渐恢复了生气。这里和其他许多地方一样,因为战争、偶然的机会以及有铁路从此经过等原因,重新变得重要起来——埃唐普成了飞行员训练中心。埃唐普外围有几座军用机场,因此空中持续不断传来飞机的嗡嗡声。只有在星期日,才会因为演练全部中止而享有一天的宁静。科庞因为偶遇了一名战前的朋友(他们一同修读机械工程,也经常一同骑摩托车出游),才会住进总站饭店。不过,他抵达埃唐普之后,也见到了若干不祥之兆:他远远看见一列送葬队伍,死者似乎是个法国飞行员,因为飞行事故而丧生。
1707370778
1707370779
那天晚上,他在隔壁的一家小旅馆吃晚餐。与总站饭店不同,那家旅馆拥有自己的餐厅。他在那里遇见了他那位摩托车朋友,还有几个同样到这里来受训成为军事飞行员的比利时人。他们的服务生是位傲慢又啰唆的年轻女子,名叫奥黛特。
1707370780
1707370781
与此同时[88],在美索不达米亚边界上的泰尔阿梅尼,拉斐尔·德·诺加莱斯又再度发现了基督徒遭到屠杀的证据。他原本正忙着欣赏一片特别美丽浪漫的景色,却在这座小镇边缘的某些古迹废墟当中嗅出了腐臭的气味:
1707370782
1707370783
我开始找寻那股气味来自何处,结果被吓得从一座座水井或是蓄水池边弹开,因为里面堆满了已经严重腐烂的基督徒尸体。我在不远处又发现另一个地下水池,而且从气味判断,里面必定也堆满了尸体。不但如此,四周还到处都是没有掩埋的尸体,不然就是只用石块草草堆在尸身上,不时可以看见一绺沾满了血的发丝或是手臂腿脚露出石堆,而且被土狼咬得残缺不全。
1707370784
1707370785
1915年12月22日,星期三
1707370786
[
上一页 ]
[ :1.707370737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