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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238 然后,就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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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240 突然间,大炮、机关枪与步枪齐声大作,打破了原本的寂静。这些声响无疑代表俄军的攻击行动已经展开。枪炮声持续不断。又是一通电话回报。侦察队被敌军发现,现在正遭到德军的猛烈炮火攻击。突破行动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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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242 伤兵开始涌入,有些是被担架抬过来的,有些是被战友扶进来的,还有些则是自己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的。木屋里只有两种颜色——白与红。鲜血在士兵的雪地伪装服上显得特别鲜明。她看见一名士兵握着一枚手榴弹,而且因为深受震惊而拒绝放手。她看到另一个人腹部受伤,肠子都垂挂在外面,然后才发现他已经死了。她又看见另一个人肺部中弹,一面吃力地吸着空气,一面不断冒出血泡。她还看见一个人被施予临终圣礼,但那人已处于垂死状态,连吞食圣饼的力气都没有。白与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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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244 这一切结束之后,芙萝伦丝出外透透气。一切又再度恢复了平和寂静,附近只有零星几声枪响。武装侦察行动失败,七十五人丧生,另外约有两百人受伤。团长失踪了,据传受了重伤,倒在了冬季的暗夜里,倒在了铁丝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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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246 1916年1月18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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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248 米歇尔·科尔代搭乘地铁前往巴黎东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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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250 天寒地冻。这天上午,米歇尔·科尔代陪一名老朋友到火车站去。这名朋友是工兵部队的军官,正要返回他的部队。他们两人乘地铁前往巴黎东站。在地铁上,他们听到一名休完假正要返回前线的步兵对一个友人说:“如果可以不回去,要我砍掉左臂我也愿意。”这句话不只是单纯的比喻,因为科尔代接着又听到那个步兵说他曾经试图让自己受伤,以便能够退出前线:他的做法是在敌军开火的情况下,把手伸出战壕的一个射击孔外,而且这么持续了一个小时——但没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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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252 这一天,人们还谈道:这场战争平均每天耗掉三千条人命以及三亿五千万法郎。目前已有人提出应设法降低这些成本,以便能够把仗打得更久。现在,甚至连“分期偿还战争支出”的说法都出现了。此外,黑山——法国与塞尔维亚在巴尔干半岛上的盟国——在昨天投降,也引起了一定程度的焦虑。不过,黑山其实别无选择:占领这个多山小国的德奥部队,正是将塞尔维亚军队驱出黑山的部队。还有人谈到一名受重伤的德军军官在前线被俘:就在他临死之际,他轻声说道:“歌德真的是全世界最伟大的诗人……对不对?”说话的人认为这正是德国人自负心态的典型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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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254 科尔代与他的朋友抵达巴黎东站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了。到处可见穿着制服的军人,他们坐在行李推车或石栏杆上,不下百十人。他们如果不是在等火车,就是在等着十一点的到来。因为在十一点以前,店家被严禁为身穿制服的军人供应饮料。[6]科尔代听说有位部长想要点一壶茶招待两名女子以及其中一名女子的未婚夫,结果遭到店家婉拒,原因是那名未婚夫身穿军服,可是军人的饮茶时间未到。接着,那个部长打算只为那两名女子点茶,结果又再度遭到拒绝,理由是那名士兵可能会喝他们为那两名女子供应的茶。不过,服务生倒是体贴地指了指门口,给他们支了一招:未婚夫先生可以先行离开茶馆,这样他的同伴就可点饮料了,另一群顾客里的一名军官就是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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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256 站台上也挤满了休完假的士兵。车厢旁离情依依,妇女纷纷高举着幼童,好让探身窗外的丈夫能够给他们最后一吻。科尔代将窥伺的目光悄悄落在一名士兵身上,那人的脸上表情扭曲,活像一张哀伤的面具。他心中的悲苦是如此显然,科尔代不得不把目光移开了。他离开了站台,不敢再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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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258 1916年1月26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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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260 温琴佐·达奎拉被转至圣奥斯瓦尔杜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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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262 一名护理员一大早就把达奎拉的军服拿了过来,要他换上。接着,他被带到一间办公室,里面有位身穿上尉军服的医生等待着他。那个医生名叫比安基。达奎拉动作利落地向他敬了礼。医生亲切地接待了他,尽管他其实并不自在,而且有些犹豫不决。达奎拉看见桌上有一叠文件,并正好注意到其中的部分文字内容。那是一份命令,要将他转送到圣奥斯瓦尔杜精神病院,以接受“观察与收容”。“症状:躁狂型脑部斑疹伤寒——对病患本身以及别人都具有危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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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264 达奎拉疯了——至少医生认为他看起来如此。在达奎拉错乱的脑子里,病倒以及后来奇迹般的复原,使他深信自己受到了上帝的“拣选”。他心中有一个狂热的念头,认为上天是因为某个特定的目标将他从死亡的深渊里救回来的。那派给他的任务是什么呢?终结这场战争。他幻想自己在医院的病房里能够看见超自然力量的运行。他相信自己能够凭借信仰的力量治病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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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266 需要治疗的人可真是不少。他苏醒之后,立刻就被转移到乌迪内外围的一座女修道院——那里是军方安置各种精神病人的地方。病人人数日益增加。实际上,面对这些患有古怪痉挛、诡异的强迫症以及不明原因的瘫痪的病患,医生根本不晓得该怎么办:这些人的身体没有受伤,心智却似乎已经崩溃。达奎拉右侧的病床上有个年轻人,每十分钟就会坐起身来,仔细检查枕头上有没有头虱,而且他这种行为不分昼夜都持续不停。在同一间病房里,还有一个人一再以为自己回到了前线,每隔一阵子就会滚下床,大喊着“萨沃亚胜利!”他在冰冷的地板上蠕动着身体,闪躲着幻想中的子弹,直到昏过去为止。这时候,护理员就会把他送回床上,让他昏睡一阵子,直到他下一次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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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268 由于不晓得这是什么病症,他们因此称之为“炮弹休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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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270 达奎拉见过那种状况,他深感惊恐。那种景象更加强化了他的信念,认为自己必须也确实能够遏止这场彻底的疯狂——也就是这场战争。一天晚上,他做了个预言性的梦。他看见两群士兵在医院外面打斗,于是他走了出去,站在他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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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272 我举起一只手,示意那些士兵停止开枪。接着,我感到右侧一阵剧痛,原因是敌军的一颗子弹击中了我。可是我没有倒下。相反,我冷静地用手指挖出那颗子弹,高高举起,让双方的交战者看见我是打不死的。所有人立刻停止开枪,并且将武器抛在地上,开始互相拥抱,高喊着:“战争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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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274 达奎拉相信自己是个先知,并且口若悬河地与医生及神父争辩。他们说他疯了,可是疯了的是这个世界,不是吗?他说他能终止这场战争,听起来也许像是异想天开(他不过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下士),可是总得有人要起个头呀,对不对?因此,他穿着睡衣四处讲道、与人辩论。他怀疑外头正酝酿着什么阴谋。他认为自己发现了上天藏在他内衣里的秘密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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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276 比安基上尉不晓得为什么显得相当尴尬,一面把弄着眼镜,一面把这项转院决定归咎于高层的命令。达奎拉再度开始为自己辩护:发疯的是这个世界,不是他。他分析、预言、高谈阔论:“基督不是要我们爱我们的敌人吗?”他滔滔不绝地说了许多。上尉耐心聆听,然后和他握了手,祝他好运,陪伴着他走到庭院里,一辆救护车已经发动了引擎,在那儿等他。达奎拉爬上车之后,引擎震动了一下,随即熄火了。看,又是上天降下的另一个征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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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278 最后,司机与一名技工终于把车子发动了。他们以飞快的速度穿过乌迪内,开往圣奥斯瓦尔杜。那是个寒冷晴朗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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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280 1916年2月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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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282 帕尔·凯莱门在黑山的一条山路上目送运输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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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284 黑山被打败了——这个国家虽然可能不是同盟国最重要的敌人,但终究还是敌人。帕尔·凯莱门和他手下的轻骑兵参与了那场行动,但一如往常,他们没能目睹任何战斗场面。现在,他们又回到了熟悉的例行工作——巡逻、守卫。他在日记里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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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1286 总部开始进行搬迁。由于铁路桥尚未修复,因此两座车站之间的补给运输都由卡车进行。尽管运粮车数量严重不足,但所有车辆却还是被征用了,以协助总部的搬迁工作。一列列的卡车行驶于山路上,载满了一箱箱的香槟、弹簧床、立灯、小灶炊具,以及若干美食。部队可发放的粮食只有平日配给量的三分之一,前线的步兵更是连续四天都只有一小片面包可以吃,但参谋官的餐厅却仍然如常供应四道菜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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