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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性病的传染也大幅增加。[64]许多军队都定期向休假士兵发放保险套。不过,这项做法其实没什么效果。[65]令人讶异的是,不是所有人都尽力避免受到感染:染病的妓女有时候反倒比身体健康的妓女还要抢手,原因是她们吸引了想要借着感染性病而逃避上前线的士兵。最恶心的一种现象,就是买卖淋病脓汁的交易——有些士兵会购买这种脓汁,涂在生殖器官上,盼望自己能够因此染病而被送进医院。[66]为了逃避上战场而真正不择手段的人,甚至会把这种脓汁涂在眼睛上,许多人因此导致终生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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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妓女本身,也为这场战争尽了一份心力。有些妓院会收容无家可归的难民,科尔代相信今晚身处美心餐厅的所有高级妓女必然也都将会有所谓的“义子”。也就是说,妓女会为了爱国原因而“收养”一名士兵,每当这名士兵休假回乡,该名妓女就会免费与他性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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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里的酒醉喧嚣持续不停,伴随着酒瓶的开瓶声,还有嘶喊、欢笑、尖叫、大吼以及酒杯相碰的声音。一名身着剪裁讲究军服的军官高声吼道:“打倒不当兵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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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芙萝伦丝·法姆伯勒在日记里提及自己目睹了一名受伤的年轻军官死去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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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坏疽的腐臭味强烈侵扰着我们,但我们知道这种情形不会持续太久。在死神前来解放他之前,他突然变得比较平静——他回到了家乡,回到了自己心爱的人身边。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大喊着:“我就知道你会来!叶莲娜,小亲亲,我就知道你会来!吻我,叶莲娜,吻我!”我知道他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误以为我是他心爱的女孩。我弯下身,亲吻了他潮湿滚烫的脸庞,于是他平静了下来。就在他仍然处于平静安详的状态下,死神接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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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6年8月6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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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芙莉德·库尔在施奈德米尔的一个派对上弹奏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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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段让人困惑的时光,可怕又刺激,痛苦又迷人,煎熬又充满欢乐。世界正在改变,她也跟着一起改变,一方面是当下发生的事物所造成的结果,另一方面又与那些事物无关。转动的轮子里也有小轮子跟着转动,虽然有时候方向相反,但毕竟还是一体共同转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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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曾经为这场战争欢呼雀跃,认为这场战争是一项承诺,也是一个机会,承诺人类与文化中最美好的一面将有可能得以实现,同时欧洲可借机摆脱战前那种四处可见的动荡不安与崩解现象。[67]不过,战争永远都是一种充满矛盾且极为讽刺的东西,经常会改变众人想要珍藏的事物,促成众人想要避免的情况,并且摧毁众人想要保护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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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1914年的美好希望彻底相反,现在有些现象——传统上都被归属于“危险的崩解”之下——反倒出现了失控的倾向。许多人都对两性关系愈来愈自由以及性道德日益沦丧的趋势颇感忧心。这种情形被归咎于以下几个原因:第一,由于男性纷纷入伍服役,许多女性——例如艾尔芙莉德的母亲与祖母——因此被允许或者甚至被迫接下先前由男性负责的工作。当然,这种现象对于战争的成败具有绝对关键性的作用,因此不该真的受到质疑,但仍然有不少人认定这种女性的“男性化”情形长此以往将会带来严重后果。[68]第二,男性因身在前线而长时间缺席家庭生活,导致性需求大幅增长,从而造成自慰、同性恋与婚外情这类在先前受到严格禁止或谴责的行为随之激增。[69](德国和法国一样,也出现了性交易与性病双双增加的现象。)第三,军人在全国各地不停来回移动,也导致许多地区在正好缺乏男主人监督家中女性的同时,又突然出现了众多性精力旺盛的年轻男子。举例而言,在各个有军队驻守的城镇里,婚外受孕与非法堕胎的情形就有大幅增加。施奈德米尔也不例外:这座城镇驻扎着一个步兵团,又是著名的阿尔巴特罗斯飞机工厂的所在地——这家工厂不但生产军机,也引来大量年轻飞行员接受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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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翼机在这个地区颇为常见——包括意外坠毁以及必须紧急迫降的飞机——即便在城镇中心也是一样。艾尔芙莉德知道造成人员丧生的意外事故也并不罕见:她每周都会看见送葬队伍,有些走向森林里的战争公墓,有些则是到火车站,将棺木送到火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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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至目前,艾尔芙莉德一直都是隔着一段距离观察着这一切——充满好奇与不解,却又看得目不转睛。她学校里一个十三岁大的女孩因为被一个少尉搞大了肚子而被退学。有一次,艾尔芙莉德在柏林经营音乐学校的母亲回来探望他们,也对镇上的情景深感讶异,认为“这里的人穿着打扮不比选帝侯大道那里差多少”。艾尔芙莉德认为自己知道这种现象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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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为第一三四后备营以及第一与第二后备空军中队里那些来自外地的军官。由于那些男人,我们这里的妇女和少女都开始花许多时间装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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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较大的女孩经常与士兵厮混在一起,有些成年妇女也是一样。归根究底,她们这么做的原因也许是“出于同情”,因为那些士兵“即将上前线去,一旦到了那里,就算不送命也会受伤”。显而易见,由于死神近在眼前,死在战场上的人数又如此之多,以致原本严格的道德准则因此瓦解。[70]艾尔芙莉德尚未任由自己受到诱惑,但她注意到那些士兵和她说话的方式已经发生了改变。她认为这是因为她现在已开始穿起裙子,而且也和成年女性一样将头发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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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个同学的姐姐经常为年轻飞行员举办小型派对。派对上供应咖啡与蛋糕,并且由艾尔芙莉德弹奏钢琴。情侣们不但在派对上谈情说爱,甚至也会稍微亲吻。截至目前,这一切对于艾尔芙莉德而言还只是个有趣的游戏。在这类场合上,她总是把自己想象成“冯·叶勒尼克中尉”(这是她玩战争游戏时经常扮演的角色),在军官餐厅里为朋友伴奏音乐,“就像托尔斯泰小说里的场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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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一到派对上,就在楼梯上遇见了一个金发蓝眼的年轻飞行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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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下脚步,向我打了招呼,问我是否也是“受到邀请的对象”。我说不是,我只是负责弹钢琴的人。他扮了个鬼脸,答道:“原来如此,真可惜。”“为什么可惜?”我问。他只笑了笑,然后就走进房间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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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6年8月8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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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斯滕·安德烈森在索姆河上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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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有太阳,只有雾与霾。自从7月中旬以来,前线并没有什么移动,但战火仍然延烧不休。大地显得毫无色彩,看起来颇为奇怪。各种颜色,尤其是绿色,早已消失无踪。炮弹的轰击已将一切夷为一片了无生气的灰褐色。[71]双方都架设了密集的大炮,大炮在有些地方甚至轮子抵着轮子,而且日夜不停开火。今天,英军步兵正在攻打吉耶蒙这座村庄——不过,那里只不过名义上是个村庄而已,连续几周的炮击已经让那整个地方沦为一堆堆的石块、梁木与残骸。此外,在英军最高指挥部所使用的地图上,那里也不是一个村庄,而是一个被标记为必须攻占的“重要位置”:不是因为攻下这里能够截断德军的阵线,而是因为如此一来能够为他们提供可以调动部队的空间。(英军发动这场攻击有几个原因,其中一个原因是英王乔治五世正在法国视察部队,所以英军总司令道格拉斯·黑格将军想要打个胜仗迎接国王陛下。)[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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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军为这场攻击做了充分的准备。他们从最近点——位于特罗纳备受炮火蹂躏的树林里——挖掘了新的交通壕,因此步兵即可在最接近德军阵线的地方发动攻击。奉派执行这项任务的部队是经验丰富、身经百战的第五十五师,而且预先炮击不但持续时间极长,也猛烈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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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面对这场攻击的其中一个德军士兵,就是克雷斯滕·安德烈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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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属的军团奉命支持索姆河上最缺乏掩蔽的一个区块。吉耶蒙的一侧是隆格瓦勒,接着是德尔维尔森林,然后是马坦皮什、波济耶尔、蒂耶普瓦尔、博库尔与博蒙阿梅尔——全都是过去一个月来的军方公报经常提及的地点,现在则是布满了发臭的尸体与破灭的希望。他在两天前写信给他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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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我在这里已经尽了我该尽的一份力,至少就目前而言。人永远不可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不过,我们就算被派到海底深处,也不会比这里更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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损失极为惨重,他有许多丹麦朋友也都不幸阵亡,大部分是死于持续不断的炮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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