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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4783 在19世纪晚期,似乎看起来导致帝国衰退和崩溃的若干原因会改变这个世界。对于许多西方的观察者来说,这个结论是很明确的。亚洲和非洲本土的帝国,无论大小,都不能长期维持。它们与欧洲帝国共存的艰难时期已经结束了。经济停滞、文化衰退和体系腐败已经毁灭了亚非帝国的政治前景。亚非帝国的统治者缺少保卫国土的办法,还面对部分少数民族的反抗。帝国经济的失败加剧了社会冲突,帝国文化的停滞激发了其对外国文化的渴求,但随之却带来了强烈的反作用——恐惧憎恨外国人或盲目迷信外国人。在混乱和等待中毁灭:这些是“垂死的民族”,已倒闭的帝国。英国著名作家鲁·吉卜林(R.Kipling)狂妄宣称,通过对比,欧洲的殖民列强和它们北美的兄弟已经发现了永恒进步和不朽帝国的秘密。[4]欧美帝国已经打破帝国衰落的周期。欧美的工业化,无机燃料(煤)、分布很广的资源基地建设、远距离调运产品的能力,均使原有的地理局限变得无关紧要。欧美的商业和文化吸引了大量新的追随者,即殖民地的精英上层,他们对欧美的忠诚(或协作)会减少帝国殖民的代价。这种情况使“宗主国”处于优越的地位。欧美帝国“廉价地”依靠遥远的市场,为推动“帝国的”理念创造了更有利的条件。国内“民族国家”势力的增长正在强化“民族社会”的理念,而乐于支撑帝国在海外的发展。也许最有效的是采用“自由主义”的政策——在经济和政治生活中鼓励自由竞争——反对政治私有化中的腐败,提倡改革。这种进步精神或许植根于“种族气质”——一种类似于自然汞合金的不一致特性,一种社会和文化特征的反映。这就是为什么欧洲人——或他们中的有些人——已经发现了社会进步的秘密。他们设想,对他们的发现,最好的奖赏也许就是永久地掌控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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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4785 最有可能的结果是出现一个权力集中在少数“世界型国家”手中的新的全球秩序。非西方世界的其他民族国家和帝国都被排除出去,如果让其存在,它们必须转变成受严密监督的半保护国。西方世界支持半保护国的“改革者”“进步者”,镇压反抗者。保护国获得西方支持的代价是自愿接受欧洲的规则:打开国门开放贸易,接受外来文明,订立保护外国人及其财产的立法准则。这种监护的时代预期会很长,虽有挫折和反复,但也许是无限期的。可事实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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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4787 部分原因是地缘政治。欧洲进入亚洲的主要前提条件是欧洲的和平,避免战争。欧洲帝国在19世纪中期和晚期的竞争看起来很激烈,实际上只不过是被巧妙约束的争吵取代了实际的厮杀。但是1914年,这种长期竞争共存的状态被利益驱使打破了:战后复兴的努力并无多大成果。以欧洲为中心的世界秩序几乎在它开始前就失败了。欧亚的主要利益把西方牵制在一个危急的状态之中,地缘政治是唯一可以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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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4789 持久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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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4791 18世纪中期以后的许多帝国历史都有一个共同点:欧洲人的殖民帝国是唯一真正的帝国——直到日本在20世纪初开始采用殖民方式建立殖民帝国为止。瓜分非洲已经形成了对帝国主义残暴行径无法阻止的扭曲印象。如果我们近距离看帝国在亚洲的行为,会得到一个不同的印象。所有的列强都啮咬着亚洲的沿海地区,到世纪末才蹒跚地向内陆进展,除了广大的印度之外,欧洲人对亚洲的控制最多只是局部的。真正的情况是在漫长的19世纪里,亚洲的坚持,而不是亚洲的战胜。最好的例子是中国。尽管经历了朝代更替、内战和革命的破坏,中国在1914年前一直令人吃惊地保持着统一。中国的传统理念在经历了1911年君主政体的结束和随之而来的40年混乱、外国的占领和战争后,依然保持着。更令人吃惊的,也许是这个巨大的亚洲帝国仍保持着对满洲、蒙古、新疆和西藏的控制。除了20世纪30—40年代的极为严重的危机(指日本侵华战争——译者注),所有疆土都保持下来(除了外蒙古)。欧洲列强于19世纪30年代起开始侵扰中国,但今天的中国依然拥有和大清帝国差不多大的领土。日本在面对欧洲挑战时表现出的坚定不移更加惊人。日本君主政体经过彻底改造在意识形态上符合一个新的政治秩序。结果日本以足够强大的力量,拒绝对西方开放,而且很快开辟自己帝国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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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4793 在欧亚中部能看到与以上相似的模式。当面对欧洲列强的商业和物质力量侵袭时,西亚主要的穆斯林国家并没有屈从于殖民主义。经过1913年欧洲的掠夺,到1918年西亚被交出其对阿拉伯的统治权,奥斯曼帝国的中心安娜托利亚避免了调解者想要的瓜分,组成了一个新的“土耳其”国家。伊朗帝国在萨非王朝和卡扎尔王朝统治时已显衰落。但是该地区现在由伊斯兰共和国统治,伊斯兰共和国包括伊朗西部的大不里士、伊斯法罕、德黑兰和迈含德(Mashad)。欧亚中部,如埃及或印度,其政治形态被欧洲的干涉彻底改变了,确立了独特的超越殖民文化限制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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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4795 是什么形成了这种可能性?部分答案,就像我们在前章看到的一样,是欧洲人缺乏资源,欧洲想建立全球性殖民帝国。1914年前,西方帝国的外交并没有在瓜分中国、伊朗和土耳其过程中获得成功。1918年后,它们的瓜分胃口更大,难度也增加了。但这只是事物错综复杂的一方面,就像在伟大的亚洲国家中,顽强的政治、文化自治的传统如同一堵无形的墙把殖民帝国围堵在胜利之门的外面。这些传统在欧亚现代化早期民族国家建设中被强化和加深,认识到这一点的不仅是欧洲,也有穿越“旧世界”(欧洲大陆)的其他地区。中国主张革新的明朝,日本相对和平的德川幕府,伊朗实行妥协的萨非王朝,一个尚武的奥斯曼帝国变成一个地跨亚、非、欧的大帝国,都取得成就建立了欧洲流行的现代君主政体国家。它们创造的政体结构,证明了甚至在遭受压力的条件下,也能保持政权稳固。中国从明到清的朝代更迭和18世纪充满麻烦的伊朗时代,也许用语言区别和大部落联盟的方式更新了没有防御的政治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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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4797 这些国家和地区的早期现代化重建都有持续的重点。在它们面临来自欧洲压力加大的时期,它们维护了持续治国的实践。欧洲面对的这些国家都是需要更新的古老的政权体制,而不是已经衰落的国家。其统治者通常意识到自己的衰落,也要求“改革”,但他们需要的是把新的政治模式嫁接到原来的树干上,而不是把完全不同的蓝图强加给一个无人拥戴的国家。这有本质的区别。土耳其的凯末尔共和国是建立在奥斯曼帝国改革的基础上,而不是从虚无缥缈中求来的。土耳其“官方”的历史文献表明土耳其没有从属于欧洲,对土耳其人民来说具有世界历史性的意义。[5]土耳其的政治教父(后被否认了)是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在他的统治下国家充满朝气奋力向前。[6]伊朗国王礼萨·巴列维(Reza Shah Pahlevi,1921—1941年在位)能依据伊朗古老的君主政体传统去维护他在叛乱地区和叛乱部落中的权威,从而加强了国家政权。在日本明治时期,天皇的誓言是加强中央集权的保证,是统治的意识形态基础。在中国,清朝的灭亡标志着与过去更完全的决裂,新民族主义主张在亚洲内部保留清朝的遗产,复兴帝国古老的传统,在混乱的20世纪20年代里恢复对社会秩序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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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4799 持续性是文化和政治共同的特征。人们非常了解宗教角色、语言文学在欧洲确立民族认同上的作用。这可以解释为什么1914年以前,欧洲的民族国家意识的发展比欧亚其他地区更强烈,不仅仅是受1789—1815年间猛烈地冲击了欧洲大陆的革命和战争的影响。欧亚的大部分(包括东欧的大部),在文化和国家之间的联系上,并没有追随西欧模式。对国家主权和其统治者的绝对忠诚与伊斯兰教的信仰——穆斯林宗教的权威——发生冲突,这能够解释朝鲜自治政府的权威和伊斯兰教教法的权威。中华帝国和它外围稍小的、稍弱的,或者有依赖性的国家,都缺乏欧洲民族主义塑造的民族国家认同感。在日本,两个世纪的闭关自守强化了对外部世界的怀疑程度,不能把日本视为一个强大的中央集权国家。如果欧洲作为一个文化和政治结合的民族国家遇到困扰,并不意味着别的地方也有这种困扰,用相同的价值观和行为方式(从饮食、衣着一直到历史和世界观),竭力把不同的社会联结在一起是很困难的。在欧亚的其他部分,或者就在欧洲,传统的文化通过教师和教材来传承和传播。在他们周围聚集着教育精英,他们拥有社会威望和文化权威。在伊朗和中国,这个阶层与国家理念被视为一体。从萨非王朝时代向前,穆斯林宗教权威的宣言声称,伊朗国家的第一职责是保护伊斯兰什叶派免受敌人攻击。在伊斯兰世界什叶派属少数派的地位使这个问题更加突出。在中国,学者和绅士们形成了行政官僚阶层,充当着朝廷文化精英的角色,他们继续维系、支撑着随之而来的“民族主义”时代。在印度,虽然英国的统治从18世纪中期逐渐加强,但前殖民地传统仍存活下来,因为它们已经深深地植根于本国充满活力的文化之中。地区的爱国主义、政府的理念、历史的选择不容易与殖民统治的文化工具相共存。[7]在19世纪晚期,印度本土的语言转化成规则的文学语言,因为民族情结需要一个有力的新的方式去表达对社会和政治的关注。没有这个基础,这个由甘地发起的运动不可能使印度民族主义开始流行起来,也不可能在1914年如此快地集结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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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4801 应当引起重视的是,当欧洲文化冲击世界其他地区达到最高峰时,在19世纪晚期,它面对的是有组织的反抗。对于其他欧亚文化的守护者和“看门人”来说,为生存而进行的斗争看起来更接近于战斗式的竞争。他们担心在西方现代化的汹涌潮流中,他们的文化传统被彻底地破坏。他们害怕自己的权威会被比他们自己更低的阶层所取代。为了维护自己的道德、文化、财富,他们认为自己应该承担起责任。他们认识到欧洲技术领先的重要性,决定用社会和文化革新来维护它。但是却与道德、社会及其影响产生了极大的矛盾。因此他们被西方的现代化强烈吸引,然而在西方框架中,他们的道德和社会传统却与自由资本主义的价值观和殖民统治的要求相矛盾。甘地运动唤醒了民众对托尔斯泰关于自给自足的农业乌托邦理想的向往。马克思和恩格斯主义在工业发展的许诺中提出没有阶级差别的方案,但社会矛盾是资本主义固有的。两个方案都为有限制的现代化提供了道路。1918年以后的伊朗、土耳其、民族主义中国政体,1947年以后的印度领导阶层,1949年以后共产党统治的中国,严格控制外国文化的输入,本质上就是为反对外国工业力量的进入设置了重要的障碍。国家通过教育、广播、宣传和审查制度加大了控制力度。如果说这类似于文化上的“精神包围”,并不会令人感到惊讶。意识形态猛烈碰撞形成的风暴席卷了20世纪世界的大部分地区,使一个开放的世界前途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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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4803 合流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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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4805 这种政治和文化的持续性于其本身的意义不大。也许很难解释为什么在欧亚不同地区的统治者及上层精英,在追求他们的目标时不计物质利益条件。保持文化自治和政治自由的前景部分依赖经济的成功。欧亚的统治者及上层精英一定会受外部贸易的磁力影响,被国外经济往来的吸引力吸引。在世界历史的整个时期中(包括今天),打开国门接受外国的产品和交易,从商业贸易中获取利益,也伴随着与文化和政治的危机相同的危机。被商贸强国控制和吸纳的恐惧,被外资企业和外国在当地的合作者无形殖民的恐惧都表露无遗,担忧产品的新品种和消费的新方式会增加对社会的危害和对文化的干扰。因此在经济关系上的游戏规则——进入全球经济的条件——常常是最关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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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4807 实际上16世纪全球化经济已经存在。[8]一旦美洲与欧亚、非洲联结在一起,一种新型的交易就开始发展了。美洲的金银帮助欧洲人从南亚和东亚购买大批量的纺织品、陶器和茶叶。美洲的糖用来支付购买(最后)数百万的非洲奴隶,而且直接增加了通过奴隶贸易换来的非洲商品的消费量。美洲的粮食,像木薯、玉米、大豆和土豆,(适当地)转变成欧洲、亚洲和非洲的农业潜力。一个有利可图的长距离的海上航线网络,使欧洲成为一个巨大的海上贸易中心,统治着海洋。但是早期现代化的世界经济(1500—1750)并没有成为欧洲决定性超越欧亚其他地区的有利条件,相反它增加了欧洲对亚洲产品的依赖,对扩大欧洲分享亚洲的消费量方面也无意义。[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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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4809 1750年以后,这个模式戏剧性地改变了,当然并不是立即改变的。控制孟加拉的经济给英国一个改变它与中国贸易结构的机会。印度供给的鸦片资源和以此建立的军事基础使它强行进入东亚贸易中。但是,最关键的变化是欧洲机械产品的出现。在几十年间,亚洲在纺织品市场上的竞争已经输给了欧洲,欧洲的布料甚至进入纺织品的竞争对手——印度和中国。世界贸易量开始快速增长——在漫长的19世纪增长了25倍。但是现在的亚欧贸易政策调整的空间不大。欧洲人控制了长线远距离的商业网络,提供它最重要的产品。为进入这个市场和购买欧洲产品,亚洲的经济被迫依赖出口原材料和粮食。更糟的是,从亚洲的立场来看,亚洲国家不仅要与来自大西洋的商品竞争,而且它们之间还要互相竞争。美国的棉布和小麦可与印度的匹敌;印度茶叶在英国市场代替了中国茶叶。西方指挥和控制着亚洲的海运贸易,它们新发现了进入亚洲消费领域的大门(通过征服印度,与中国签订不平等条约),依据领先的大工业生产,欧洲在其实力与亚洲相差最悬殊的时刻,把亚洲经济拉进了全球化市场。从数据可见,1820年印度和中国平均的国内生产总值大约是西欧的一半水平,到1913年已经只剩1/7了。[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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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4811 这个黑暗和苦恼的情景并不是历史的全部。亚洲成为新的全球经济的一部分,它贸易的商品数量比1750年以前大为增加。欧洲对亚洲的经济控制形势已经不在对等的竞争状态下,其原因在于:欧洲只有很少的资金去征服亚洲的生产者;欧洲在更深地进入到亚洲最大经济体时受到阻碍,中国的语言、货币和国内的商业网络把它们阻隔开来,不仅地利不在西方一边,天时也不在它们一边。中世纪之后铁路建设之前,苏伊士运河、汽船和电报使沿海的亚洲国家同样接近了在欧洲很早就接近的大西洋彼岸的经济。在日本的问题上,时间选择特别重要。日本的工业化直到19世纪80年代才顺利进行。日本原来并非东亚强国,只是个次等小国,它对西方的出口贸易和收入,触动了它快速地在亚洲内部扩大贸易。随后日本的工业家(常常与中国商人合伙)和印度的工厂主,注意到本地区对更多消费品的需求。到1914年,亚洲之间的贸易比它与西方的贸易增长得更快。[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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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4813 1814—1914年的100年可以描述成一个“半全球化”的时代。已经可以看到一个提供初级产品和工业产品以及提供资金和财政服务的独立的世界市场出现。在一些国家(虽然不是大多数)贸易额比国内生产总值还要高。当然,这个水平远远低于20世纪末所达到的水平。[12]除了东亚,制造业大量集中在大西洋彼岸的欧洲和美国的老东北地区。世界其他地区都不能和这些市场的工业品竞争。半全球化几乎就在欧洲爆发战争的时候停止了。在以后中断的时期里,1914年以前的世界综合经济转向了反面。在20世纪20年代晚期,经过短暂的复兴之后,全球经济开始萎缩。主要贸易中心英国,放弃了平衡英国贸易的政策,取消金本位,实行自由贸易。世界最大的经济体美国,陷入孤立主义。世界其他国家分为两种集团:一种是在美国的霸权下只与美国贸易;另一种是缩小与其他国家的贸易。苏联撤退到一个虚拟的孤立中。小国为减少它们对外的依赖而挣扎。主要生产者的收入在减少。在东亚,正在迅速工业化的中国,停止了工业化的步伐,首先是因为受“日元集团”的影响,其次是被1937年日本的侵略打断了。这时,世界正在为一个新的全面战争紧急动员,上世纪的贸易扩大的辉煌再也看不到了。封闭的经济、自给自足和国内的发展——不是贸易的促进——已经成为在这个分裂的世界生存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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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4815 这种看法在二战以后也没有彻底改变。当战后的复兴最终来临的时候,再度面临和平时期遗留的没有解决的殖民地问题。面对全球冷战的事实,全球自由贸易的视线,已经集中到由官方授意创建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和关贸总协定上来。经济独立的苏联帝国在东欧和中欧快速扩大势力,共产主义在中国的胜利使得中国经济比东亚经济被瓜分前更封闭。中国像斯大林主义的俄国一样,把自己孤立起来。南韩、台湾、香港和新加坡追随日本的脚步,成为日本的贸易伙伴。欧盟,作为西欧复兴的工具,形成了一个保护主义者的集团。欧盟经济安排反映出它的主要目的:确保法德对立的永久性结束,而不是推动一个开放的全球化经济。当欧洲的海外帝国强行进入一系列新的国家时,大多数人赞成闭关,国家控制、驱动经济,建立工业基地、利用外交杠杆结盟,反对超级大国的援助和投资。但是在这个复兴时代,最重要的特征是美国霸权的规模。二战不仅使美国成为世界最大的经济国,也使它更加强大。全球冷战使它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力量。这些都是美国在世纪末进入“全球化”世界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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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4817 也许为了使观点明确我已经说得够多了。我们在20世纪最后15年的经济统治代表着在全球经济混乱的历史中的一个特殊时刻。它在世界现代史中像是一场地震。它需要结合地缘政治变革来理解苏联的突然解体和中国决定发展市场经济,以及在通信和交通方面发生的技术革命。中国和前苏联集团转向市场经济带来了生产力的猛烈扩大和巨大的新市场。这和更经济的航空业和运载货物的“集装箱革命”以及最重要的因特网技术应用的增长相一致。在全球范围内,20世纪80年代的金融“自由化”——西方国家之间金融服务和资本流动有更大的自由——比限制贸易增长和经济活动急剧集中的一战前期更艰难。在欧美与欧亚大部分地区之间,财富和经济行为的“大分流”已经让位给了“大合流”“大集中”,如果继续下去,在下一个50年中将恢复类似500年前相对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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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4819 今天的“全球化”虽然其进程与以往的相似,但形成的条件差异是很大的。在本书所叙述的许多时期中,世界不同地区的经济联系已经很少能阻碍(而且是相当多地去鼓励)帝国的建立。尽管每个国家和文化都具有独特的价值观、社会态度、政治机构和意识形态,但经济的相互依赖越来越大,而文化差异却越来越小。这个漫长的时代正在结束:本国的文化和民族国家不能抵抗在信息、人力和贸易上的全球化、自由化的影响。迄今为止,我们将看到自由运动的道路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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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4821 帖木儿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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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4823 帖木儿的阴影也许才是重点。我们现在处在一个伟大转型期的边缘——地缘政治,经济和文化转变的边缘——至少像18世纪晚期的欧亚改革一样意义深远。如果是这样,毋庸置疑,它对世界不同地区的影响将会非常大。欧亚历史表明,新的战争和政府运行的方式、新的生产技术、新的文化实践和新的宗教信仰,从旧世界(欧洲大陆)的一个末端扩散到别的地方(从每一个方向),它们形成一个对现代化或者什么是“现代”的共同看法。以前的贸易和征服模式、犹太人的离散和移民的模式,已经把遥远的地区联系到了一起,形成各民族特别复杂的文化和政治。各民族的努力不是将世界均质化,而是保持世界的多样性。对比一下,全球经济的吸引力迄今还不稳定,而且能隐约感觉到,为加强合作行为和文化融合,人们期待自由贸易的理论。我们今天说的全球化也许应该被公正地视为一些是默契、一些是正式协议中引发的,这些协议是由当代世界四大经济“帝国”美国、欧洲、日本和中国签订的。对于它们,以及所有其他国家和社会,这个挑战会调和它们国内被自由竞争打乱的秩序。这种张力会很大;结果却是不能肯定的。如果我们可以从过去总结出持续性的东西,那就是欧亚反对统一的体系、单极统治或者是单一的规则。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仍然活在帖木儿的阴影之中,或者也许更确切地说是活在他失败的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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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4825 [1]该问题的讨论可参见J.Diamond,Guns,Germs and Steel (London,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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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4827 [2]“无形帝国”的提法是加拉格尔(J.Gallagher)和鲁宾逊(R.Robinson)在其著名论文《帝国主义的自由贸易》中首次使用,参见‘The Imperialism of Free Trade’,Economic History Review,New Series,6,1 (1953),pp.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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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4829 [3]关于特权阶层的角色参见奥尔森著作。M.Olson,The Rise and Fall of Nations:Economic Growth,Stagflation and Social Rigidities(New Haven,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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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4831 [4]R.Kipling,‘Recessional’ (18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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