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7552377
1707552378
1707552379
1707552380
1707552381
1707552382
1707552383
1707552384
1707552385
1707552386
1707552387
1707552388
1707552389
1707552390
1707552391
1707552392
1707552393
1707552394
1707552395
1707552396
1707552397
历史的严妆：解读道学阴影下的南宋史学 [:1707551412]
1707552398
历史的严妆：解读道学阴影下的南宋史学 无奈的史家：孙觌、朱熹与北宋灭亡的历史
1707552399
1707552400
“历史伴随文本而生。”
1707552401
1707552402
——Fustel de Coulanges(1830-1889)
1707552403
1707552404
本文考察宋代历史编纂中一起事件及其在宋代历史书写发展过程的意义。1167年夏，国史院编修洪迈请孝宗起用致仕官孙觌(1081-1169)协助《钦宗实录》的编纂。通常，《实录》的编纂是“内部”事务，编纂的档案与活动被限制由指定的国家机构进行。用现今的话说，洪迈要求孙觌的帮忙相当于寻求“外部咨询”。皇帝同意了这个不寻常的措施，但当时已86岁的孙觌并不情愿，他最初拒绝这项任命。孙觌最后同意有限度地参与编纂，并在1167年的冬天把他的手稿递交给实录院。
1707552405
1707552406
在孙觌去世的二十年之内，朱熹于1185年极力批评这位不情愿的史家，给孙觌贴上机会主义者、道德堕落者的标签，并认为他个人的过失直接导致了1126-1127年北宋的覆灭。朱熹断言，孙觌利用洪迈考虑欠周的邀请这一良机，将曲解引入该时期历史真实，掩盖了他在北宋覆灭时的共犯行为，并诋毁了他过去的政敌。朱熹更进一步指控，刚刚完成了北宋史巨著《续资治通鉴长编》的同时代史家李焘(1115-1184)也不小心采用了孙觌带有偏见的叙述。
1707552407
1707552408
本文将揭示朱熹推广一种修正的北宋覆灭史，并利用孙觌曾参与《钦宗实录》编写一事，否定李焘所编纂的官方历史的可信度。运用比较文本分析，本文检验了李焘编辑《长编》的方法，通过“文本考古学”的过程，确认李焘叙述的可靠性。笔者认为，朱熹对孙觌的攻击，可视为朱熹及其追随者在道学运动期间，为改变司马光(1019-1086)开启的传统宋代历史书写方式所发起的长时期努力之先声。而这些道学家的长期努力，最终将成功改变司马光所建立的《通鉴》传统。最后，本文将检视道学对宋代史料的影响，并勾勒出其对《宋史》研究的含义。
1707552409
1707552410
孙觌与《钦宗实录》
1707552411
1707552412
正如我们所熟知的，宋代官方历史编纂过程会编辑和压缩例行的朝廷政令，最后把这些材料加工成为王朝历史的草稿。起居注，理想情况下是皇帝言动的每日记录，经过浓缩成为《日历》，再成为《实录》，最后形成《正史》或《国史》。北宋最后的皇帝钦宗的短暂的统治，给那些编纂钦宗朝官方历史的南宋史家们带来了难以克服的障碍。
1707552413
1707552414
徽宗统治期间(1082-1135，1101-1125年在位)，数位起居注作者抗议政治的党派之争已经削弱了起居注作为历史编纂过程中的第一步功能。他们宣称，《日历》的记载内容是选择性的、分散的，缺少充分的细节、忽略不同意见，而且充满恭维时政的祥瑞报告。注383除了这些存在于基础历史记载的缺点之外，几乎所有的朝廷档案——无论被修改与否——都在1126年女真侵略者攻陷开封的时候遗失了。此外，在一年中去世的官员传记，按例会被收入该年的《日历》；而不少高级官员在北宋无秩序的最后那年中去世。注384最后，当时尚是康王的高宗皇帝，深深地卷入了1126-1127年的许多关键事件。即使在他1162年6月禅位之后，高宗和其他官员对1126年那可怕一年的政治敏感仍困扰着史官们的任务。举例来说，元朝史官袁桷(1266-1327)指控，由于当时太上皇高宗仍然健在，洪迈隐瞒了很多北宋晚期历史的细节，特别是徽宗对于北宋灭亡的责任。注385
1707552415
1707552416
开始重修《钦宗日历》与1140年2月实录院的大规模重组密切相关，当时该机构的许多职能都被移至秘书省。注386之后数年，这一工作取得了初步进展，或许是与大部头的《建炎以来日历》一起进行。《日历》在权相秦桧的养子秦熺(1161年去世)支持下，于1143年2月完成。然而，钦宗朝历史编纂工作却在之后陷入低迷。1144年7月，秦熺完全控制了秘书省及其历史编纂功能。秦桧的执政持续到他1155年去世，期间许多徽宗及钦宗朝的事件始终是敏感的政治议题。在秦熺的控制下，实录院的常规运转陷入了停顿。注387
1707552417
1707552418
修纂《钦宗日历》的工作很可能并未恢复，直到三件事件相互结合，创造出有利于编纂计划的政治环境：(一)被女真俘虏的钦宗皇帝于1161年5月死亡；(二)高宗皇帝于1162年6月退休；(三)孝宗皇帝的继位。李心传(1166-1243)所写的一段简短笔记记载《钦宗日历》的最终定本，是由龚茂良(1178年去世)从较早的草稿增加而成：“《钦宗实録》，洪景卢因龚实之所补《日历》而修，皆文直而事核。”注388秘书省当时的记录显示龚茂良于1162年5月至1164年3月期间曾任多种馆职，并在1162年9月被任命为国史院编修官。注389很可能是在这段时间，龚氏完成了1140年代开始编纂的草稿。很幸运地，现存的记录证实了这个编年并提示了其中的困难。
1707552419
1707552420
1163年7月，秘书少监刘仪凤(1110-1175)报告：
1707552421
1707552422
国史日历所见修《靖康日历》，将及成书。缘当来文字遗逸，内有臣僚薨卒及死于兵者凡四十一人，虽粗有事迹，即未曾立传。欲乞下礼部开具所要立传姓名，下诸路转运司，令所属州县多方求访逐人子孙亲属所在，抄录墓志、行状及应干照修事迹缴申本所，以备照用。或其间系罪籍之人，见无子孙可以搜访，及薨卒死事在靖康年分，而名字湮没不存，恐士大夫曾有收得上件事迹，但可参照者，欲乞就令搜访施行。注390
1707552423
1707552424
1707552425
1707552426
在这份清单上，最重要的“罪籍之人”莫过于北宋最后一位权相蔡京(1047-1126)。作为一则有趣而重要的题外话，1166年1月，刘仪凤被御史台弹劾并遭解职，原因是他在秘书省任职期间“录四库书本以传私室”，其中更是包括《国史》、《实录》等官方史著。注391我们将注意到，这个事件很可能让孙觌不愿意参与国史编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