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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狂欢：数字时代的交往 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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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化的个人电脑的出现，标志着一场媒介革命的来临。随着个人电脑的普及，人类将逐渐进入“后电视时代”。本书从各个角度论述了作为“大众传媒之王”的电视将如何寿终正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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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介革命导致文化的革命；电视的消亡意味着大众文化的消亡。大众文化的本质是“平均化”——使人知识、感受和趣味在“最低公倍数”上整齐划一。大众是由无数复印件式的，没有明显差异的人组成的巨大群体，大众传媒在大批量复制信息的同时也在不断地复制着人。大众（电视观众）在没有反馈、选择余地极小的条件下接收信息，舒舒服服、懒懒散散地接受着大众传媒的按摩。所以大众文化是一种典型的消费主义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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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电脑是消费主义文化的强有力的终结者。与电视不同，电脑既是接收信息的工具，更是创造和反馈信息的工具。它使人在电视面前被闲置的大脑和双手活动起来，使人在知识和趣味上不再“留级”，而是与电脑一起不断“升级”。它使人不再因舒服和懒散而“臃肿”、“发福”，在脑与手的不断运动中获得青春少年的活动和主动性，并因此而感受到强烈的欢乐。个人电脑造就的是一种与大众文化正相反 的个人文化，是一种与中年期和更年期的文化正相反的“青春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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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诞生并成长于美国，也只能诞生并成长于美国。美国文化是一种“牛仔文化”——一种崇尚少年精神、鼓励越轨、强调个人创造性的文化。影响现代生活的所有重要发明都出自美国，但任何一项发明都无法与电脑相提并论。电脑导致了一个时代——数字时代。这个时代将造就无数的汤姆·索亚式的“男孩”（如盖茨和乔布斯），在寻宝中得到巨大的、意想不到的财富，在历险中得到一种“孤独的狂欢”，而不是电视联欢晚会提供的整齐划一的、肤浅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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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全世界的电脑用户都使用着一种名为“窗口”（Windows）的电脑软件。通过这种软件与一位在性格上颇似汤姆·索亚，名叫“门”（Gates，即盖茨）的美国“男孩”的名字连在一起。这样的“窗口”更像是每个人进入世界的一扇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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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样的“门”并非“天堂之门”。天堂的意义就在于它在我们难以企及的远方，而在“赛柏空间”和“地球村”里不再有“远方”。随之，我们也将没有对于“远方”的思念和向往。“天堂”和“自由”在我们得到它的那一刻迅速贬值，成为新的“凡间”。通往天堂的门是异常狭窄的，当天堂向所有人打开无数的门时，天堂就不再是天堂，而是公园、妓院和公共厕所，甚至连公共厕所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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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没有压抑的时代，所以是一个一切都变得稀松平常的时代，一个最为压抑的时代。这是一个我们可以最大限度地与他人和世界交往的时代，因而是一个最大限度地限制我们与他人与世界直接交往的时代——它使我们不出门而知天下事，使我们“坐地日行八万里”，它通过这种方式把我们软禁在家里。人与人的交往简化和抽象成“机”与“机”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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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用手奔跑而不是用腿脚奔跑的时代。“数字时代”也就是“手指时代”。我们成天用手行走在“信息高速公路”上，浪迹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逐渐远离真实的泥土路。电脑一方面使我们获得了青春的活动，另一方面又以巧妙的方式远离大地和尘土，让我们毫无痛感地截去了下肢或者下肢瘫痪。英国作家劳伦斯在他著名的小说《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把现代人的悲剧描述为一个自负、虚伪的坐在轮椅上的富人的悲剧。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有妻子，有仆人，有庄园，甚至拥有一个矿山，然而这一切早已不属于他。他在自己制造的幻觉里自得其乐，实际上他只能被囚禁在家中“发财”，足不出户地体验着“丰富多彩”的人生。这也是一种“孤独的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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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狂欢：数字时代的交往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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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套丛书的主编郭良先生在看完这本书的定稿后问我：“你是不是在快写完这本书的时候才找到了感觉？”我回答说：“是的。不过我更强烈的感觉是当初不该答应写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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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所以在文债满身的情况下揽下这个“磁器活”（我后来才发现是），一是因为我被郭良先生和甘琦女士的诚意所感动，二是因为我被可以预先支付的丰厚报酬所吸引（而在当时我实在是太缺钱了）。我莽撞地以为，我可以花一本严肃的学术著作需要花费的几分之一的时间和精力，写出一本其稿酬几倍于同等篇幅的学术著作的书。这种不费而讨好的事情在我以“费力不讨好”为主旋律的生活中实在太少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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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情况是。在并不算长的时间里（三四个月）我写完了初稿，并得到反馈意见：稿子读起来太涩，学术味太重——这意味着几乎要重写，接下来就是长达半年的“修改”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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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说，在写作过程中，我是投入了很大的精力的。我用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搜集了大量的资料。我从网上下载了许多后来才知道有多么重要的文献中，在最短的时间内了解了与数字时代的文化问题有关的重要人物的思想，因为我不想把这本书写成一大堆毫无理论背景，杂杂拉拉地讲故事，谈感受的文字。纵然（或者说无疑）它注定是一本速朽之作，我也不愿它不明不白地速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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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仔细搜索，我在网上找到了一个对我的思路和写作产生决定性影响的节点。我得知，要想理解数字时代的文化，有三个人的思想是最有帮助的（他们被称为“数字时代的三大思想家”）。这三个人就是：乔治·吉尔德、马歇尔·麦克卢汉和尼古拉·尼葛洛庞蒂。说起来十分惭愧，在此之前，除了对尼葛洛庞蒂稍有了解之外，我连麦克卢汉（我对“地球村”这一说法有所耳闻，但不知道这个说法是由他首创的）和吉尔德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甘琦女士告诉我，麦克卢汉的代表作《理解媒介：人的延伸》（Understanding Media
:The Extensions of Man）早在好几年就出了中译本（译本标题为《人的延伸——媒介通论》，四川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只是印数很少，几乎没有什么影响。在匆匆读完这本书之后，我意识到麦氏的确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传播学家，而是一位天分极高，才识过人的思想家。据说这本书刚刚问世，就在英语思想学术界引起强烈反响（“犹如一场大地震”），有人甚至称麦克卢汉是“继弗洛伊德和爱因斯坦之后最伟大的思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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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科学史已经表明的，不少划时代的科学家和学者是非科班出的，如创立细菌学说的巴斯德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得诺贝尔化学将的居里夫人本来是物理学家，爱因斯坦本来是学数字的，计算机科学领域的许许多多天才（盖茨、乔布斯、尼葛洛庞蒂）都没有在大学里接受正规的计算机教育。外行们的“野路子”胜过内行们的“正路子”，出乎意料又在意中。因为他们是外行，所以他们不知道，自然也就不理会许多“行规”和“权威”。他们带着一种内行人不可能有的轻松自如的姿态，以独有的直截了当的方式找到问题的症结。他们与其说是“外行”,不如说是从千里之外来与真正的问题相会的有缘人，而许许多多自认为是内行的人与其说是内行，不如说是与真正的问题见面不相逢的无缘之人。这些被视为外行的人从某个无人地带出发，从一开始就把那些被老问题所纠缠，陷在一些琐屑无聊的争论中的内行们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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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称为传播学和媒介理论研究的“宗师”麦克卢汉本来是一位在大学里教英美文学的教授，研究媒介理论完全是出于他的个人兴趣。他的思路和表述方式都是不合常规的，因此有人把他的学术活动称为“学术暴乱”。他提出的概念、命题和理论主张都是直觉式的、隐喻式的，甚至是独断性的。喜欢这种风格的人要么觉得不知所云，要么觉得它漏洞百出。要理解他，只能靠“缘份”和“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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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于创造性的人所缺乏的往往是庸人们特别看重的“严谨”，而最平庸、最陈腐的思想往往正好是最“严谨”的思想。这令人想起中国古代一则笑话。一位秀才作了一首诗，其中有一句——“月光一片照姑苏”。秀才把这首诗呈给平时爱跟文人打交道的县官，没想到县官看后连说：“不妥”。县官理由很充分：月光怎么只照姑苏这个小小的地方呢？于是他将朱笔一挥，把这句诗改成：“月光一片照姑苏及其他各地。”由此来看，秀才并不只是在遇见兵的时候才感到有理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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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卢汉学说的得失沉浮与这位秀才的遭遇有几分类似。他的理论在六七十年代影响甚大，但随着所谓“传播学”的不断发达，对他的批评与时俱增。在初识麦克卢汉之后，我随便翻阅几本传播学的书，发现几乎每一本都要专辟一个小节来攻击麦克卢汉。其持论之偏狭，文气之琐屑，一点不让那位思想严谨的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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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网上我曾看到这样一段文字：“有些人可以成为他们时代的领头人，但只有极少数的人是走在他们时代之前的人，而麦克卢汉就是属于这极少数人当中的一个。”麦氏在1980年最后一天离开了人世。在他去世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个人电脑正式诞生了，10年后，Internet的热潮开始冲击整个世界。这个时候，人们发现，电脑对于整个世界的影响从各个方面印证着被认为已经过时的麦克卢汉的理论，于是麦克卢汉的声誉再度雀起。网上有关麦氏的方面在数量上竟然超过了有关尼葛洛庞蒂的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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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庸讳言，本书在论点和表述上明显地受到麦克卢汉的影响。如果我没有补麦克卢汉这一课，我在写这本书时将不知道如何开头和如何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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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响本书第二个是乔治·吉尔德，这也是一个颇有些传奇色彩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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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年就读于哈佛大学。当时基辛格还在哈佛大学任政治学教授，吉尔德有幸在基辛格的亲自指导下学习。毕业后，他任教于肯尼迪政治学院。后来他又转入对经济问题的研究，成为著名的经济学家。在里根和布什当政时期，他一直担任美国政府的经济顾问。他的两本经济学方面的著作——《企业的精神》和《财富与贫困》都是立论精当而兼文采斐然的经济学著作。据统计，他是里根总统的文章和演讲中提及次数最多的学者。1986年，他被授予“白宫奖”（White House Awa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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