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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落效应：为什么在线时代，我们必须面对面重新连接？ “请把我的妻子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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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维持一段长期、稳定的婚姻并非易事。我在20世纪80年代才切身体会到了这一点。当时我刚度完蜜月回来，第一次跟我丈夫的同事一起参加社交活动——在市区酒店举办的正装宴会。现在回想起来，那一晚就像是一个无比漫长的亨尼·扬曼（Henny Youngman）[44] 式的老套笑话。我身上紧裹着晚礼服，还没有倒过来时差，茫然坐在人群之中，周围是清一色的身穿不合身礼服的中年男士。有人得意扬扬地念叨着愤世嫉俗的陈腐笑话：“婚姻是个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这番讥讽就像酒店里那一摞摞镀银的金边盘子一样，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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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再怎么说，在座的男士们大多都已经结婚。虽然有的人离婚了——毕竟这是离婚率达到顶峰的80年代，但就连第一次婚姻以失败告终的男人，也希望能再次结婚。12 “如果你想从书上了解爱情和婚姻，你得看两本完全不同的书。”喜剧演员阿兰·金（Alan King）是这么说的。但其实他跟同一个女人过了一辈子。从20岁互许终身，直到他在2004年以77岁高龄离世，他们的婚姻维持了整整57年。但是，跟我那些言行不一的晚餐同伴一样，他本人究竟是怎么做的，其实无关紧要；关键是他道出了世人的普遍看法——婚姻的浪漫色彩已经逐渐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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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说法，反映出了社会观念的巨大改变。一项1957年的美国调查发现，4/5的人相信，选择单身的都是“身体不健康、有精神疾病，或者不道德”的人。13 但是到了80年代初，社会观念却完全变了：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婚姻如同牢笼。越来越多的女性拒绝婚姻生活，甘愿当一个单身母亲。“促成这一变化的原因有很多”，作家凯·希莫威茨（Kay Hymowitz）说：“比如性革命，抗婚女权主义的强大张力，还有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袭击美国的‘美国个人主义’这个超级细菌。”14 21世纪的人普遍觉得婚姻更像是一种传统。当代的流行文化也反映了人们面对婚姻时的矛盾心理——有时甚至是敌意。“婚姻是通往亲密和幸福的捷径？”脱口秀、电视连续剧和歌词都对此观点冷嘲热讽，大加鞭挞。不过，数据让我们得出了完全不同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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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15年来，心理学家和生理学家通力合作，证明伴侣之间的面对面接触——特别是你们的亲密程度以及处理冲突的方式，会对双方的健康产生巨大的影响。就算是差强人意的婚姻，也能为夫妻双方提供一把“生理保护伞”，提升婚姻伴侣的免疫力和疾病抵愈力。无论男性还是女性都能因此受益，虽然婚姻对他们的影响有大小之别。未婚女性早逝的概率，比已婚女性高50%。而单身和丧偶男性过早死亡的概率，更比已婚男性高250%——在任何年龄段都是如此。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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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可以显著降低你住院、开刀、术后死亡和在未来15年中做冠状动脉搭桥手术的概率；还有你患上肺炎、风湿性关节炎、牙龈疾病、病毒感染、痴呆、临床抑郁症、严重心脏病和各种可怕癌症的概率，以及你坐牢、被谋杀、死于车祸和自杀的概率。上述结论很多都来自近年的研究。不过，很早以前就有人知道，男性的自杀率是女性的四倍，而单身男性的自杀率是已婚男性的两倍（法国社会学家爱弥尔·涂尔干〔Emile Durkheim〕早在19世纪末就阐述了这一现象）。但我们又花了100多年时间，才开始探究长期恋爱关系缺失和某些疾病之间的生理联系。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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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得不承认，恋爱关系缺失带来的生理影响不容小觑。“在日本和荷兰这样的多元化国家，未婚人士比已婚人士死得更快、更早。”社会学家琳达·怀特（Linda Waite）和她的合作者玛吉·加拉格尔（Maggie Gallagher）在《婚姻的真相》（The Case for Marriage ）里直截了当地写了这么一番话。这条规律不但适用于日本和荷兰，也同样适用于美国、英国、加拿大、法国、以色列、匈牙利和北欧国家。17 除发展中国家之外——说来令人震惊，不过在许多发展中国家，怀孕和生育仍然是育龄已婚女性死亡的主要原因，世界各地的已婚和单身人士的寿命差异仍在持续增长；现在，已婚男性的寿命平均比单身男性多7年，而已婚女性的寿命平均比从未结过婚的女性多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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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伴侣给予彼此的特别关照，显然有其独特之处，让婚姻生活超越了无拘无束的单身生活。18 婚姻的保命作用可能体现于细微之处，比如有人能在半夜为你打电话叫救护车，或者注意到你的肩胛骨之间突然长出了一颗痣。婚姻的保命作用也可能难以捉摸，比如压力激素可能会搭上血液细胞的快车，在我们的体内周游流转，刺激我们的每个神经、关节和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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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心理学家朱利安娜·霍尔特-伦斯塔德和同事们把血压计绑在了300名成年人的手臂上。被试中有单身人士，也有已婚人士，不过他们的生理和精神健康状况都差不了多少；在实验刚开始的时候，已婚被试和未婚被试在压力和抑郁这两项指标上没有显著的差别。他们被要求24小时连续佩戴血压计。在他们吃饭、工作、行走、说话、休息和争吵的时候，血压计的袖带会自动充气和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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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幸福者的夜间血压比单身者低，因此，他们也更不可能死于突发性致命心脏病。也就是说，婚姻能在他们睡觉时保护他们的心脏。虽然单身人士比婚姻不幸的人状况好，但是结婚这一因素就足以发挥特殊的保护作用。单身人士的幸福快乐，与他们身边是否有朋友和大家庭关系匪浅；但研究者发现，这一类的社会支持，仍然跟长期、稳定的婚姻有所不同，无法对他们的心脏健康产生同样的保护作用。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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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婚姻也会在无形之中影响女性的睡眠质量。匹兹堡大学精神病学教授温迪·特罗克塞尔（Wendy Troxel）领导的研究团队，采访了将近2 000名已婚美国中年女性，调查了她们的睡眠规律。研究者发现，婚姻幸福的女性，睡眠问题比其他人少得多——就算研究者控制了其他可能导致失眠的诱因，比如金钱顾虑、工作问题、丈夫打鼾、性生活和咖啡因摄入量。婚姻幸福的女性入睡时间更短，半夜更少醒来，睡眠也更加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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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落效应：为什么在线时代，我们必须面对面重新连接？ 妻子比丈夫更难容忍婚姻中的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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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美满的婚姻有益于健康，那么敌对和空洞的婚姻会不会摧毁健康？很遗憾，事实正是如此。不幸的婚姻会侵蚀生理健康。它不仅仅会让你感到孤立无援，想去看医生时无人接送，更没有人为你送上一碗热汤。21 “当爱意正浓时，我们可以在刀锋上相拥成眠；一旦爱情消逝，60肘[45] 的床也嫌它太小。”一位生活在公元2世纪的拉比曾在《塔木德》（Talmud ）[46] 中如此评说。情感上的疏远，不管是分床而居，还是分开监护权，往往能通过种种生理征兆显露出来。不过总体而言，男性和女性在面对婚姻隔阂和压力时的生理反应并不完全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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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回应、冷嘲热讽和激烈对抗，更有可能给女性带来不利的影响，直接作用于她们的心血管和免疫系统。事实上，女性只要想到很久以前发生的某次婚姻冲突，她的血压就会上升（而男性则不然）。对于女性来说，情感记忆的伤害力特别大，它就像冲突第一次发生时那样，可以激活同样的神经网络，给人带来同样的伤害。22 这是一种自发的反应，就算我们不愿意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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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前所见，对自己的婚姻评价不高的人，夜间血压比较高，也更有可能受到心脏病和中风的伤害。女性尤其如此。她们的心率和血压更容易受到社会因素的影响。23 客观来说，女性的婚姻质量可以很好地预测她们的心血管健康水平。一项芬兰的长期研究表明，婚姻中“冲突频仍”的女性，在6年之后研究者进行跟踪调查时出现身体残疾的概率是其他女性的2.5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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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来自瑞典的研究团队再次证实了这条规律。他们发现，在有心脏病史的中年妇女里，婚姻不幸者心脏病再次发作的概率是其他人的3倍之多。24 而另一项研究发现，对于有同样心脏病史的女性来说，如果她们能在婚姻生活中体验到真正的爱与陪伴，那么她们的死亡风险就会降低。25 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同一个结论：无法解决的婚姻冲突就像疾病一样，会对女性的生理健康产生长期的负面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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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对于男性来说，婚姻冲突并不是什么大问题，闭口不谈才是危险之举。根据卡内基梅隆大学的薇琪·赫尔格森（Vicki Helgeson）的研究，如果有心脏病史的男性能向妻子倾诉，他们胸痛、住院和死亡的风险就会减小。26 也就是说，情感纽带比其他因素更能预测人的生存概率——我很快就会详细讨论这个问题。不过，我们现在还是继续研究婚姻对男性和女性的不同影响吧。婚姻压力研究的老前辈、心理学家贾尼丝·基柯特-格拉泽（Janice Kiecolt-Glaser）是这样评价的：“出现在妻子身上、与婚姻冲突有关的生理变化，比出现在丈夫身上的生理变化更加强烈，也更为持久。”不管是新婚的妻子，还是度过了50年漫长婚姻岁月的老妇人，在这一点上都没有区别。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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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2010年的一次心理学会议上结识了贾尼丝·基柯特-格拉泽。她身材娇小，金发碧眼，神态十分严肃。她是个精力旺盛而多产的科学研究者。她参加了一个由社会科学家组成的精英俱乐部，他们和自己的伴侣组成研究小分队，尝试解答一些与人类天性有关的基础问题，比如，我们为何如此渴望得到另一个人的爱？基柯特-格拉泽和自己的丈夫、免疫遗传学家罗纳德·格拉泽（Ronald Glaser）亲密合作，共同探索关于爱与亲密的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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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些已婚的社会心理学俱乐部成员，通过个人研究和自己的婚姻生活，积极探索长期纽带为什么如此重要。其中就有社会心理学家安德鲁·梅尔佐夫和他的妻子帕特里夏·库尔（我们已经在第5章中见过面了）。他们证明，婴儿需要通过面对面的接触，才能学到人类语言和共情的细节。社会心理学家罗伊·鲍迈斯特和戴安妮·泰斯（Dianne Tice）在佛罗里达州有一间共享实验室，他们一起研究人类为什么需要归属感——现在我们所了解的大部分知识，都来源于他们的工作。行为神经生物学家苏·卡特（SueCarter）——就是那个发现催产素促进一夫一妻制的人和她的丈夫、神经科学家斯蒂芬·伯吉斯（Stephen Porges）永远地改变了我们对爱情承诺实质内容的看法。还有我介绍过的已婚灵长类动物学家多萝西·切尼和罗伯特·赛法斯，他们明确地告诉我们，复杂的社交关系网络——包括我们对“谁跟谁睡了”的八卦热忱，并非人类独有，同样也见于豚尾狒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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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柯特-格拉泽和罗纳德·格拉泽这对夫妻发现，不断反复的婚姻冲突会导致女性的肾上腺素、去甲肾上腺素和促肾上腺皮质激素出现剧烈的波动——这些激素会让人产生恐惧和压力之感。如果这些激素长期维持在过高水平，就会破坏人的心血管和免疫系统。男性则不尽然。对于他们而言，缺乏伴侣的陪伴会带来更大的危害，其影响力远远超过婚姻冲突。毕竟许多男性都不会对他人产生亲近之感。28 在很多男性眼里，他们唯一的亲密朋友就是他们的妻子。但在他们的妻子身边，更有可能环绕着一群关系紧密的朋友和家人。“村落”不仅对于她们自身的健康和幸福必不可少，也能给她们的丈夫提供一把保护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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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的是，女性并不会独占由女性亲密好友组成的圈子——一旦遭遇逆境，她们总会在背后支持她以及她的免疫系统。非人雌性灵长类动物的纽带令人叹为观止。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灵长类动物学家琼·西尔克及其同事的研究发现，如果一只雌性豚尾狒狒拥有牢固、持久的雌性关系，那么它分泌的应激激素就少于其他同类。这些社会化程度更高的狒狒会有更多孩子活到成年，它们的寿命也长于较为孤僻的姊妹。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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