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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官阶制度引论 [:170307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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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君臣之间：君尊臣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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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不是官员，似乎不属官阶研究的范围。然而在安排位阶时，规划者经常要把帝王与官贵的等级关系考虑在内。这就提供了一条线索，就是通过位阶上端的等级安排，探讨历代君臣关系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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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朝等级的通行表述，是“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庶人”。士以上都是有爵号的人。某种意义上，天子也算一级爵。孟子就是这么看的。《孟子·万章下》：“天子一位，公一位，侯一位，伯一位，子、男同一位，凡五等也。君一位，卿一位，大夫一位，上士一位，中士一位，下士一位，凡六等。”天子也是爵，比公侯高一级而已；国君也是爵，比卿高一级而已。《白虎通义·爵》也这么说：“天子者，爵称也。”往上看，天子不妨说是一级爵；往下看，诸侯、卿、大夫也是“君”。因为按照古义，只要领有一片地、管着一群人，就可以称“君”(1)。诸侯对天子是“臣”，在国内是“君”；卿大夫对天子、国君是“臣”，在自己的领地上也是“君”。如孟尝君、信陵君、平原君、春申君及商君之类，都以“君”为称。可见早期的君臣关系，具有很大的相对性。战国有位龙阳君，有“今臣爵至人君”之语，是说自己有了爵号，已是“人君”了；汉初的刘邦，也有“爵或人君”之言(2)。这样的“君”称，其义甚古。由于君臣关系的这种相对性，周代政体不妨称为“等级君主制”，与后世专制集权君主制，是很不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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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等级君主制”，在众多礼制中反映出来了。周礼的数列形式，有八、六、四、二，有七、五、三、一，有十二、九、七、五、三、一。如舞队，天子八佾，诸侯六佾，大夫四佾，士二佾；如冕旒：天子十二旒，诸侯九，上大夫七，下大夫五，士三。级差遵循着“降杀以两”的规律，但从天子到诸侯有时以“三”为差，级差略大，显示天子较尊。清人王夫之指出：“古之天子虽礼极尊也，而与公侯卿大夫士受秩于天者均。故车服礼秩有所增加，而无所殊异。天子之独备者，大裘、玉辂、八佾、宫县而已；其余且下而与大夫士同，昭其为一体也。”(3)周礼的“数理逻辑”的特点是“车服礼秩有所增加，而无所殊异”，“昭其为一体”，正是周代“等级君主制”的一个折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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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文官的进贤冠，有一梁冠、二梁冠、三梁冠3等，皇帝用五梁冠。唐朝皇帝通天冠的梁数增至二十四梁，据说“二十四”乃是“天之数”。宋朝皇帝通天冠二十四梁，皇太子远游冠十八梁，官僚的梁冠由七梁至二梁。这种梁数变多而级差变大，也是“君尊臣卑”的礼制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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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占庭帝国的荣衔，分18等。在皇帝之下，皇族占据了若干高级荣衔，其次才是官员(4)。在中国的帝制时代，皇帝、皇族与官僚的品位，与之有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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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的官僚封爵，其限制日益严格。与此形成反比的是，“爵禄”的优厚程度反而上升。清朝的宗室封爵，公以上为“超品”，在官品之上。民世爵中，公、侯、伯三等为“超品”。下面把宗室世爵、民世爵与品官的银米列表以比较。表中的数字，岁银岁米两项相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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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王年俸是银10000两、米10000斛，是一品官银180两、米180斛的55倍多。子爵是一品，可其俸银435两、410两、385两、360两，以及俸米，比一品官高出1—2.4倍。从爵禄与官禄的比例看，封爵与品官的关系，便如下图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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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予爵爷们以优厚待遇，其用意与秦汉的宗室封爵相近，就是优待满洲贵族这个“拥戴集团”，强化“效忠机制”。宗室是皇帝的骨肉、家人，皇帝与他们往往行“家人之礼”，而不是朝礼(6)。宗室身份高贵、待遇优厚，也就是皇权的伸张。文官获得封爵、享受爵禄的范围，在明清被压缩得很小，便可以从“皇权压缩官权”一点加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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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还可从更多方面反映出来。例如起家资格。唐朝荫叙，对封爵、皇亲国戚和品官之子的起家资格，做如下安排(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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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皇孙及其他封爵拥有者，皇亲国戚，官僚子弟的门荫、品子，依次而降，井然有序。皇亲国戚相对于品官的优势，就是用以保证皇权独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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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书云，天子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女御。唐朝的皇帝、太子、王公、品官的正妻之外的配偶，其等级与数量略如下表(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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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皇子、王公、品官四种身份，其地位越高，则妻妾越多、妻妾品级越高。还有，“内命妇”即天子、太子的妃嫔，采用正式品级；而王公、品官之媵属于“外命妇”，采用“视品”，即如“视正五品”、“视从八品”之类，以显示内、外命妇身份有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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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可指出，在皇帝之上，还有一个天地神灵的层次。尽管那只是个虚拟的世界，但也关系到皇权合法性和皇帝的定位。皇帝隆重地祭祀天地神灵，目的是神化皇权；但神灵有很多种，他们与皇帝都是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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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制：“王者父天母地，兄日姊月，星辰视昆弟”，“五岳视三公，四渎视诸侯，其余山川视伯子男”(9)。可见皇帝与神灵之间，也存在着明确的等级安排。武德二年（619年）唐高祖祭祀华岳之时，“北面再拜”。后来君臣就觉得，皇帝拜华岳是纡尊降贵了，因为华岳是五岳之一，其地位是三公，三公在皇帝之下。武则天证圣元年（695年）有司议云：“谨按五岳视三公，四渎视诸侯。天子无拜诸侯之礼，臣愚以为失尊卑之序。其日月以上，请依旧仪；五岳以下。署而不拜。”皇帝马上“制可之”(10)。日神、月神是跟皇帝平辈的，五岳以下的神灵，皇帝就不打算向其下拜了。“由此皇权与山川神之间确立起君臣关系。”(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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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所祭天神，除了昊天上帝之外，还有五方帝和五人帝(12)。五方帝原先也是称“天”的，加上昊天上帝，合称“六天”。然而有这么一大堆“天”、“帝”压着皇帝，皇帝觉得很不舒服。武则天下令，五方帝不得称“天”，应该降号为“帝”(13)。唐德宗又宣布，在祭祀五人帝的祝文中，他将不再称“臣”，因为“统天御极，则朕位攸同”，他跟五人帝是平起平坐的。这么做的时候，唐德宗的心中也曾忐忑不安，承认“论善计功，则朕德不类”，自己的功德比不上五人帝；然而“访于卿士”，经臣子们研讨论证，最终“申明大义，是用释然”(14)，心安理得了。金子修一认为，这个做法的目的，就在于确保皇帝权力的超越性(15)。兹将天神与皇帝的等级关系列为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