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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7436 日常秩序中的汉唐政治与社会 [:1703113877]
1703117437 日常秩序中的汉唐政治与社会 《清明》诗所述节俗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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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7439 ——兼论其创作年代及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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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7441 丁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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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7443 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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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7445 署名“杜牧”的《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一诗,至今仍有广泛影响。关于该诗的考实性研究,多集中于作者杜牧身份的真伪以及杏花村的地望考证,对此,缪钺有着较为公允的论断[1]。时至今日,学界一般倾向于认为该诗并非晚唐著名诗人杜牧所作,杏花村亦非特指某地。然而,纵使该诗的作者无从探求,地望无从考订,就其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影响而言,《清明》仍是古代诗歌研究中不可回避的研究对象,值得深加玩味。同以文学作品为研究对象,陈寅恪曾指出:“陶渊明桃花源记寓意之文,亦纪实之文也。其为寓意之文,则古今所共知,不待详论。其为纪实之文,则昔贤及近人虽颇有论者,而所言多误,故别拟新解,以成此篇。止就纪实立说,凡关于寓意者,概不涉及,以明界限。”[2]对《清明》诗的研究同样存在颇多误读之处,本文主旨也在于探究其中的“纪实”内容。当然,“纪实”历史场景的重新再现,相应会影响到对“寓意”的再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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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7447 恰如美学家宗白华所言,“艺术意境的创构,是使客观景物作我主观情思的象征。”[3]显然,如何正确解读《清明》一诗中被创构的艺术意境,其基本前提是复原该诗主观情思赖以存在的客观景物。本文的撰述,即从逻辑与历史的统一出发,重构《清明》这一文学创作的客观历史景物及其内在逻辑。当然,文学创作的客体是作家体验过的社会生活[4],换言之,本文的研究主旨就是重建《清明》一诗作者体验过的社会生活。既然是社会生活,就离不开时间、空间、人物、事件等基本要素,本文即从上述四个要素入手展开论述。虽然“诗无达诂”,但尽可能地遵循逻辑与历史统一的原则,力求客观还原被该诗作者改造体验过的社会生活场景,无疑有助于加深对该诗的认知。至于主观情思的寻绎,则付诸阙如,以俟达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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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7449 一 何时?——清明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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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7451 “清明时节雨纷纷”一句为我们直接提供了《清明》一诗作者所体验社会生活的时间要素。清明节是我国的二十四节气之一,时间在阳历4月5日前后(夏历三月内)。清明前一两天为寒食节,因二者前后紧挨,故被并称甚至合二为一。我国大部分地区的降水量主要集中在4月至9月。从清明节开始,我国大部分地区都逐渐进入多雨期。可见,“清明时节雨纷纷”是一种写实——既区别于冬季的白雪飘飘,又异于夏日的大雨滂沱。春雨虽然是“雨”,但因其雨量小,雨点细密,不似夏日雨水的直上直下,相反,在微风的影响下,落点杂乱的春雨在形状上似雪,好似唐诗“北风吹雁雪纷纷”。而唐人白居易《惜落花赠崔二十四》所称“漠漠纷纷不奈何,狂风急雨两相和。晚来怅望君知否,枝上稀疏池上多”[5],则直接告诉我们诗歌描述的降雨有“纷纷”和“急雨”两种情形,纷纷细雨的力量微小,不似狂风急雨那样对花朵造成摧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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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7453 纷纷洒洒的春雨,雨量并不大,对人们的户外活动并不构成太大影响,故此,路上有行人、牧童等人物出场也就合乎情理。有好事者将《清明》一诗简略为“清明时节雨,行人……”,或篡改为“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之类,这实际上就割裂了诗句的内在逻辑关系。没有“纷纷”二字,不足以交代当时社会生活场景中细雨纷飞的自然环境细节。倘若雨水很大,风雨阻隔,道路泥泞,何来路上纷纷攘攘的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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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7455 在此有必要指出,清明节与寒食节是两个既有区分又有密切联系的节日。确定《清明》的时间背景是“清明节”而非“寒食节”,对于正确理解该诗的主题而言至关重要。具体论述详见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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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7457 二 何地?——路上·杏花村·坟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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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7459 《清明》诗中明确指出的空间场所有两处,一为道路,一为杏花村。就空间场所与人物的位置关系而言,道路为近景,近在眼前,诗中人物均置身其中;而杏花村为远景,在牧童指尖所指之处,只能远观。就人与空间场所的联系而言,道路是行人、作者、牧童三者共同占据的地理空间。如果没有这条道路,则作者无从观察到肝肠欲断的行人,也不会遇到了解酒家处所的牧童。故此,可以说“路上行人欲断魂”虽然不似“行人欲断魂”简洁明了,但从提供完整生活场景,交代社会生活的发生地的意图来考虑,《清明》点明是“路上”而非山林、坟茔还是有必要的。分析诗中出场人物的行为目的地可知,行人的行为目的地是坟茔,牧童的行为目的地是牧场,作者的行为目的地是酒家。三个不同的行为主体,三种不同的行为目的,在通往三个不同目的地的途中发生交汇,才会出现诗中呈现的完整生活场景。所以,“路上”这一空间场所是不可或缺的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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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7461 杏花村,虽然是遥远的地理空间,但却是酒家所在,是作者的行为目的地。既然说“牧童遥指”,则说明杏花村必定在远处,且酒家也不显眼,不会有高悬的酒幌。北宋词人宋祁《锦缠道》亦载:“问牧童遥指孤村,道杏花深处,那里人家有。”[6]该词直接化用《清明》,“遥指孤村”、“杏花深处”也正说明了村落的遥远、酒家的隐蔽。对于作者而言,杏花村是一处陌生的地理空间,正因为陌生,才有向牧童借问酒家之举。清康熙《杏花村志》卷首《小杜行春图》虽描摹出牧童遥指的情态,但画面中的村落则近在眼前,这种处理手法欠妥。有研究者认为《清明》一诗的“作者也在这些行人之中,有着和路上行人共同的愁怀。他借问何处有酒家。顺着牧童的手指,看到那远处杏花村,树林深处摇曳的酒旗,像杜牧《江南春绝句》中所写的‘水村山郭酒旗风’,令人神往。”[7]这其实是一种典型误读。酒旗(即酒幌)是招揽顾客的醒目标志。如果真有酒旗摇曳,寻酒之人岂能视而不见,何必询问牧童。倘如此,“牧童遥指杏花村”就成了冗余败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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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7463 杏花村当然不能具体化到今天某一地点。它或者是当时一处名为杏花村的村落或酒肆,或者是一处杏花掩映、名称不详的村落。《清明》一诗最早收录于南宋类书《锦绣万花谷》中,题名《杏花村》[8]。杏花村是酒肆所在,以此为题名,也正好说明了该诗的基本脉络就是清明寻访酒肆途中所见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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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7465 此外,坟茔是一处暗指的空间场所。行人的目的地是坟茔,但此时他(她)们虽不在坟茔,情绪上却“欲断魂”,这种“路上”与“坟茔”之间的空间场所差异,凸显出行人悲伤心情之沉重——虽然未到(或已离开)坟茔,就已经(或仍旧)悲恸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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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7470 《小杜行春图》局部(载康熙《杏花村志》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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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7472 三 何人?——行人·作者·牧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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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7474 《清明》诗中共有三个(或三组)人物出场,即作者、行人(个人,更可能是多人)、牧童。确定诗中的人物,对于复原当时的生活场景,理解该诗的主旨同样至关重要。周汝昌认为“前二句交代了情景,接着写行人这时涌上心头的一个想法:往哪里找个小酒店才好。事情很明白:寻到一个小酒店,一来歇歇脚,避避雨,二来小饮三杯,解解料峭中人的春寒,暖暖被雨淋湿的衣服,——最要紧的是,借此也就能散散心头的愁绪。”[9]基于这种认识,自然会得出诗中只有行人和牧童两组人物的结论。但是,这种认识似有不妥。既然已经交代行人“欲断魂”,怎会一转念突然想去酒家沽酒?“欲断魂”中的“欲”一字“应当诠释为‘正’、‘方’;时间副词,表示动作正在进行,或者正处于某种状态中。”[10]可见,此时行人仍旧沉浸在悼念亡人的沉痛中,倘若此时还惦记着喝酒,那这份沉痛未免有些做作。更何况在清明扫墓之人携带的祭品中,自然会有酒食之类,不劳去遥远的杏花村另行购买。如果是为了避雨,随便就近找家茅舍村居即可,也不必限定为远处的某一去处尚未知晓的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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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7476 在中国传统观念中,坟茔称为阴宅,民居称为阳宅。而在相对封闭的传统农业社会中,安土重迁的观念比较盛行,归葬故里的观念更是牢不可破。所以,阴宅和阳宅在空间布置上距离不会太远。考虑到土地产权的所有状况,一般也不可能出现阴宅和阳宅跨州越县的情况。这也就意味着一般人的坟茔只会分布在故里周边,白居易诗《朱陈村》“死者不远葬,坟墓多绕村”[11],《效陶潜体诗十六首》“不见郭门外,累累坟与丘”[12],《寒食野望吟》“丘墟郭门外,寒食谁家哭?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累累春草绿”[13]描述的就是这一情形。因此,诗中的“行人”对于阴宅和阳宅所处的地理环境不会不熟悉。如果不知道坟茔所处的地理环境,如何去凭吊祭祀先人?倘如此,就不必向牧童打听酒家所在。牧童的地理视野肯定不及成年人开阔,连小小牧童都知晓杏花村处的酒家,则生活于道路沿线的成年居民更没有理由不知道。如此看来,打听酒家所在的人,理应是“行人”、“牧童”之外的第三者,也就是作者本身。至于作者,则应是趁清明节出城踏青的游人之一,久居城内,自然不熟悉郊野的地理环境,以至于连酒家也要向牧童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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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7478 明人谢榛《四溟诗话》对《清明》诗有所改动,直接涉及诗中出场人物的数量。该书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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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7480 杜牧之《清明》诗曰:“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此作宛然入画,但气格不高。或易之曰:“酒家何处是,江上杏花村。”此有盛唐调。予拟之曰:“日斜人策马,酒肆杏花西。”不用问答,情景自见。[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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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7484 按照上述改作,自然不需牧童出场,纵使同样能“宛然入画”,但画面的层次感和内容的丰富性也随之减色。同样是涉及《清明》的“气”,康熙《杏花村志》转引的《蕉窗诗话》则有如下品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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