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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贷的逻辑与常识 第13章 民间借贷是“饮鸩止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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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民营企业和中小企业涉及民间借贷是比较普遍的问题。民间借贷泛指游离于国家正规金融机构之外的，自然人、企业和其他经济主体之间以货币资金为标的的价值转移及本息支付。由于需要从民间融资的企业通常不符合正规金融的融资条件，因而民间借贷往往与企业经营情况欠佳、过度负债、高利贷和制假造假等复杂问题纠缠在一起。企业的民间借贷行为往往是“饮鸩止渴”，当前民间借贷已成为企业发展中的“毒瘤”，同时也是威胁银行贷款安全的重大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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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借贷形成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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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动原因：企业从正规金融机构借不到钱。近些年来，特别是2008年金融危机以后，一般加工制造业一直面临成本上升、供给过剩和内外部需求萎缩的问题。随着经济进入下行时期，一方面，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和民营企业的经营环境进一步恶化，加上经营业绩普遍下滑，原有存量融资已经较重，且缺乏更多的押品，往往难以从正规金融渠道获得融资；另一方面，当前中小企业和民营企业面临的融资环境进一步恶化，在当前经济环境下，银行出于自身安全等多方面的考虑，也更愿意借钱给大中型企业和国有企业。因此，中小企业和民营企业不得不更多地转向民间借贷，以解决其面临的如下几个问题：一是前期新建项目当前处于“半拉子”工程状态，企业不得不借钱完成工程建设，否则前期投入就变成沉淀成本；或是项目建成后缺乏流动资金，企业通过民间融资解决营运资金问题。二是企业虽然亏损，但尚能弥补人工成本和其他变动成本，企业通过民间融资维持经营周转，等待市场好转。三是不少企业更现实的考虑是维持经营避免清盘，因为一旦清盘，企业潜在的资不抵债，就会变成现实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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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动原因：企业转贷中高利息的民间“过桥资金”变为长期借款。经济繁荣时期，企业负债扩张的情况非常普遍，一旦经济状况不好，收入水平大幅下降，企业过度融资的问题就凸显出来，银行出于自身安全考虑急于收贷。企业偿还到期贷款后无法继续获得银行支持，不得不转向民间借贷。或者更普遍的情况是，企业依靠自身经营无法偿还到期贷款，银行要求企业续贷的条件是“先还后贷”，企业从民间融资用于偿还银行贷款，银行找各种借口不同意续贷，企业短期的“过桥资金”变为长期借款，造成了沉重的财务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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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借贷的优点是准入门槛低、效率高、手续简便。相较于正规金融机构烦琐的程序和最终能否通过审批的不确定预期，民间借贷除利率畸高外，不论是对借款人的资质要求、审批手续，还是抵质押要求，都要比正规融资渠道简单很多，这也使得对能否取得融资的确定性要求很高、时效性要求也很高的中小企业转向了民间借贷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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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借贷对企业和银行的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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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借贷对企业而言往往是“饮鸩止渴”。民间融资的利率普遍很高，高企的融资成本超出企业承受能力，很容易造成资金链断裂。如浙江温州、义乌等地民间借贷的月息通常在6%~15%之间，如果说在借款金额小或期限短时，高利率还尚可承受的话，一旦高成本的民间融资沉淀在企业，成为长期性质的资金，高企的利息负担就会成为企业难以承受之重，还本付息的强制要求和深重的利息包袱，就可能成为压垮企业经营的最后一根稻草。民间借贷非常规的清收手段，往往也会给借款人的经营带来沉重的心理压力。此外，企业新借入高息民间融资，也加大了包括银行贷款在内的原债权人的风险，借款人过重的财务负担和绷紧的资金链条，随时可能转化为违约风险，其他债权人的债权安全也始终面临较大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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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借贷具有隐蔽性，往往严重干扰银行对企业风险的判断。企业的民间借贷通常未进入资产负债表，也未进入人民银行征信系统，有些是企业主借款与企业借款不分，有些是由关联企业作为民间借贷平台借款后，再划转给集团成员企业使用。如果银行不能有效识别和掌握企业的民间借贷的情况，很可能会对企业的债务总量和偿债能力做出错误的判断，而且不少民营企业同时有高额的银行债务和民间融资在身，一旦银行对企业发放贷款，这笔钱就很可能会被企业用于“拆东墙补西墙”或用于偿还民间融资。此外，还有部分企业从银行借款后，用于放高利贷、类金融化操作和进行高风险投资，一旦民间融资违约或投资失败，风险就很容易传染给银行债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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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借贷往往还牵涉企业造假和信贷欺诈。不少企业经营情况和财务状况欠佳，且过度融资严重，为从银行获得融资，不仅隐瞒自身的民间融资，往往还制假造假，如利用非公允的关联交易虚增收入和利润、虚构交易背景和贷款用途、伪造合同和单据等。因此，涉及民间借贷企业的融资普遍都具有“庞氏型”融资的特点，即用后期融资偿还前期融资，用增加融资的方法化解债务危机，一旦击鼓传花的鼓点停下来，则企业的资金链条很快就会断裂。企业在把自身推向危险境地的同时，也把包括银行在内的债权人推向了危险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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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借贷的风险一旦爆发，往往对银行后续贷款清收和资产处置造成很多困难。民间借贷往往涉及众多债权人，债权债务及抵质押关系复杂。由于企业刻意隐瞒，银行此前可能并不掌握上述情况。很多民营企业发生违约后，一下子冒出一大批债权人，不仅使银行债权的资产保障能力大为减弱，而且往往还对银行实现债权造成很大的干扰。民间融资的很多做法介于合法与非法的边缘，面临很多法律与现实之间的尴尬，例如，涉及民间融资时，银行抵押债权的优先性、抵押资产的有效性往往都难以保障，抵押物往往难以处置，现实中民间借贷的债权人哄抢资产、哄抢产品和哄抢抵押品的事件屡见不鲜，如果企业主个人在这个过程中涉嫌非法集资、诈骗或骗贷等刑事案件，则资产处置会面临更加复杂的局面。考虑到现实的维稳等因素，在资产处置收入的分配顺序上，银行债权往往处于劣势。因此，涉及民间借贷的借款人一旦违约，银行最终的损失往往都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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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识别民间借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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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的民间借贷行为具有隐蔽性，银行往往不易识别。信贷实践中，以下一些方法将会对发现涉嫌民间借贷的客户有所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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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财务报表的异常科目中发现涉嫌民间借贷的客户。虽然企业民间借贷的资金不一定都反映在财务报表中，但只要企业民间借贷资金与其资产、负债、收入、费用发生直接与间接的联系，还是能从企业财务报表中获取其参与民间借贷的蛛丝马迹。如部分企业的财务费用畸高，与表内付息债务余额明显不匹配，则其超出表内融资所需的财务费用，就可能被用于支付民间借贷的利息；又如，企业的其他应收款和其他应付款科目余额巨大，且收付款对象均为个人或非购销交易对手，都可能是客户涉嫌民间借贷的信号。如果能结合企业的资金流向信息进行追踪分析和交叉验证，则效果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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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资金结算异常的信息中识别涉嫌民间借贷的客户。企业之间、企业与个人之间的资金流动主要还是通过银行完成的，因此银行利用自身独特的优势，通过调阅和排查客户的资金结算明细、资金划转对象、资金划转用途和资金往来模式等，可有效识别客户是否参与民间借贷。一般而言，企业账户与个人账户、非购销交易对手账户之间不应有频繁的大额资金流动，如客户出现与经营无关的频繁的大额资金汇划，即可视为其涉嫌民间借贷或挪用资金的重要信号。此外，有些企业借入银行贷款资金后并未划给供应商，而是兜转几圈后最终划入关联企业或个人账户；偿还银行贷款时从关联企业或个人账户划入的资金，并非来源于经常性的销售收入回笼，均为企业可能涉及民间借贷的信号。还有，如果企业资金结算对应的会计交易流水中的“用途”“摘要”和“备注”栏，带有“借款”“还款”“偿还”“投资”等字样，资金汇划的金额较大，且通常为整数，也是企业可能涉及民间借贷的信号。银行可从EDW（数据仓库）中调取客户结算流水数据，查找可能参与民间借贷的客户，或通过建立风险预警模型，识别涉嫌民间借贷的客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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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企业、企业主、关联企业及特定关系人（如家庭成员、亲戚、企业管理层或员工等）的账户行为中识别涉嫌民间借贷的客户。参与民间借贷的企业，通常涉及资金体内循环和资金体外循环两个圈子，且两个圈子之间通常有交集。企业资金体外循环的圈子，绝大多数是通过企业主、关联企业及特定关系人的账户完成的，如企业从银行借款后将贷款资金转入企业主个人账户用于放高利贷等。因此，银行要加强对企业主与特定关系人个人账户资金往来、与关联企业账户资金往来的监管，加强对相关个人信用卡账户融资情况的监控，如发现这些账户出现频繁的资金汇划或大额资金进出，且交易对手可疑，如收付款对象为个人、小贷公司、典当行、P2P（个人对个人的互联网金融）公司或新设企业等，就可能是企业涉嫌民间借贷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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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融资关系异常的信息中识别涉嫌民间借贷的客户。如果与企业有融资关系的金融机构过多，且存量融资中，农信社、城商行、小贷公司等中小金融机构或信托公司、租赁公司、基金子公司、券商子公司、保险子公司等创新型融资机构的融资余额大，占比高，通常表明企业资金链较紧，这既是企业过度融资的信号，也是企业可能涉及民间借贷的信号。此外，如果企业与担保公司、小贷公司、典当行和P2P公司等存在较多的借款或投资关系，也可能是涉及民间借贷的信号。小贷公司、担保公司、典当行和P2P公司与民间融资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是民间借贷的重要载体。一方面，企业从这些机构借入资金，利率通常远高于银行贷款利率；另一方面，部分企业从银行融资后将资金转借给这些机构，以赚取利差，实际上也是在参与民间借贷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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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担保抵押关系中识别涉嫌民间借贷的客户。担保抵押关系是附属于借贷关系的，企业抵押资产一般是因为有对外借款的需要，企业对外提供担保通常是因为关联企业借款或为第三人借款提供互保。如果客户对外抵押的资产过多，且抵押权人不是金融机构，或客户为自然人股东的个人借款提供担保，或客户为关联企业与其他企业及个人之间的借款提供担保，那么，客户、自然人股东或关联企业就可能涉及民间借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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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以民间借贷支撑对外扩张导致资金链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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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0月，B银行对A公司发放了1.2亿元流动资金资金贷款。从2016年2月起，A公司在他行的银票、信用证等陆续出现违约，且A公司及其10家关联企业至少涉及民间借贷纠纷2亿元，因关联企业投资失误和利息负担过重，导致关联整体资金链断裂。经事后排查分析，前几年A公司法人代表张某及多家关联企业或从事房地产开发，或在新疆、陕西等地从事矿业投资，其资金来源除自身积累外，很大一部分来自民间借贷。2015年以来，A该公司以“还款”的名义向其法人代表张某划转资金168笔、13518万元，用于归还个人借款，疑与民间借贷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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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与自然人股东存在大额资金往来涉嫌民间借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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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房地产公司向B银行申请5亿元房地产开发贷款，用于某商业大厦项目的开发，期限2年，以项目土地使用权为本笔业务提供抵押，股东某置业集团（以下简称置业集团）对本笔业务提供连带责任保证，由置业集团实际控制人、自然人甲某夫妇提供个人无限连带责任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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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银行授信审批部门在审查该笔业务时注意到，借款人为项目公司，由置业集团全资控股，自身实力较弱，本项目尚处于前期阶段，项目建设资金来源及未来贷款偿还对股东置业集团的依赖较大。但置业集团存在以下几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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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近三年收入大幅波动，存在财务造假嫌疑。置业集团2013年、2014年和2015年前9个月的收入分别为22亿元、80亿元和15亿元，2014年收入同比增长264%，但2015年以来，收入大幅下滑，前9个月合并营业收入仅为2015年全年的19%，存货较年初增长85%，反映地产项目销售不畅。审查同时注意到，由于房地产开发项目周期较长，从置业集团2013年末存货余额19亿元和预收账款余额13亿元的情况来看，企业2014年可能不具备通过存货销售和预收账款结转实现近80亿元销售收入的资产基础，存在虚增销售收入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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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置业集团与其自然人股东存在连续大额关联资金往来，涉嫌民间借贷，且存在虚增资产的现象。截至2015年9月末，置业集团并表其他应收款25亿元，其他应付款38.8亿元，其他应付款中有23亿元为自然人股东甲某夫妇提供的款项，其资金来源难以准确核实，不能排除来源于民间借贷的可能性。并表其他应收款包括对集团三家控股子公司的应收款6亿元，并表其他应付款中包括对集团两家控股子公司的应付款4亿元，按照企业会计准则要求应予抵销，企业存在虚增资产和粉饰报表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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