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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社会（珍藏版） 第35章 工厂社区自治机构与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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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社区的建立要求工会必须发挥积极的、建设性的作用。工会的参与对工厂自治机构的成功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自治机构必须要有一个更为坚实的基础，而不是仅仅依赖于管理层的意志。否则，它就会堕落成”家长式”统治，堕落成”服务于公司的工会”，就会成为被工厂利用的工具，用甜言蜜语和空头衔来收买工人。仅仅依赖于管理层的良好意愿而建立起来的工厂自治机构，是完全无法与管理层较量的。这样的工厂社区统治机构就像完全听命于沙皇的俄国议会：只要议会违背沙皇的意愿行使表决权，马上就会被解散。它至多只是一个咨询机构，不可能享有任何真正的权威，或受到任何真正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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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社区自治机构能拥有的惟一坚定基础就是劳资协议，写进劳资协议的内容不再是可以随意废除的许诺，它是具有法律约束力的，有了它就有了一个英勇善战的”卫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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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工会不积极参与到自治机构的事务之中，它的惟一选择就只能是敌对和反对。如果工会不将工厂的自治机构视为自己的盟友，它就会认为自治机构企图破坏工会，甚至想颠覆工会。此时，工厂社区的自治机构将会成为工会发动争取员工”效忠”之战的直接导火索。而在这场战争中，首先倒下的将会是工厂社区自治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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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企业的管理层都会用工厂社区自治机构来反对工会或抵消工会的影响，因此，这个问题应予以重视。自治机构与工会之争只会殃及自身，它会摧毁工人们对工业社会中有效社会秩序原则的信赖。而且那样只会使工会变得更为强大，对管理层及企业更加仇视。这种策略就如同一直未嫁的姨妈非常宠爱她的外甥，但一边对”这个可怜的小伙子”特别地好，一边又对他年轻的妻子非常不好，最后破坏了他们幸福的婚姻一样，即使她能成功地拆散这桩婚姻，但她也会成为她的外甥及其妻子永远痛恨的人。任何管理层试图应用自治机构将工人从工会中拉出来，效忠于自己，最后的下场只会像那个未嫁的姨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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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会全面介入到工厂社区的自治机构之中，同样是对公司及管理层有利的事情。公司与工会之间最为突出的问题就是工人的”分化的忠心”问题，工厂社区的自治机构不能消除工会的出现带来的冲突，而这些冲突恰恰是工会存在的理由。指望通过工厂社区自治机构的建立来营造一个太平盛世是一种幻想，持这种幻想的人没有真正理解权力的本质及冲突的功能。工厂社区自治机构面临的冲突同样深深扎根在共同的土壤之中。在日常工作之中，公司的管理层与公司员工因共同的任务和目标而一起工作，但这并不意味着冲突的尖锐性得到缓解。当然，此时，冲突后果的严重性得到了缓解，它不再是建立一切关系时首先要考虑的焦点问题。但是在今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了，冲突的恶果令一切关系都变得苦不堪言，即如一滴苦胆汁坏了一道菜一样。但是，如果我们能将所有的冲突包藏在一个有效运行的工厂社区之中，它将转化成一种次要矛盾，而不是占主导地位的矛盾。此时，工会和管理层将不再为争取工人的忠诚而相互争斗，因为它们都能共同分享工人们对公司的一种新的、更坚定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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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会对自治机构的介入还能大大地提高管理层与工会打交道的地位。基层工会组织的领导人几乎肯定是在工厂社区自治机构中任职或曾任职的人。尽管他们绝不会偏向管理层，也不可能是容易打交道的人，但他们能够理解管理层面临的问题和工厂的具体问题。缺乏这种理解正是目前管理层与工会之间关系恶化的根本原因。在大多数情况下，基层的工会领导人在冲突问题上一般态度强硬，但他们也会尊重他们必须与之打交道的管理层，同时也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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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工会还可以成为企业和工人之间良好的沟通渠道。工会的官员，如工会代表或工会委员会的委员，他们在工厂里的地位及职能将会发生根本的改变。工会代表们无疑行使着重要的管理职能，实际上，他们的管理权威和权力要大于对应的管理层的官员，即领班。指标的建立、纪律的制定、工人与工人之间矛盾的解决、工人与班头之间矛盾的解决，等等，这些工作实际上都是由工会代表完成的。今天，他们仍然行使这种权力，而这种权力主要是针对管理层和公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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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能充分发挥作用的工厂社区自治机构中，工会的参与将会带来很大的不同。工会代表将成为自治机构的代言人，成为工人与工会领导人、工人与自治机构之间的联系纽带。他们虽然不是管理层的代言人，但也不再行使对付管理层的权威，而是会与管理层通力合作。工会代表职能的转变，大大地有利于管理层代表——领班的工作的顺利展开，他们的工作变得易于管理，工作的意义也得到体现，自身的声誉和地位也得到空前的提高。其实，我们只要采取一些必要措施引导工会代表管理工厂社区事务，就能大大地促进领班作为”第一线管理者”的行为能力，并取得巨大的改观。比如在标准石油公司的几家炼油厂，就由管理层和工会共同管理安全工作；在几家钢铁公司里，管理层和工会代表共同寻找工人不满的原因，建立建议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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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会对自治机构的参与还能使它完成一项新的任务，那就是促成工厂社区及工厂所在城镇社区的共同发展。在一些工业城市，尤其是中等规模的城市，如俄亥俄州的阿克伦、加拿大安大略省的温泽、密歇根州的弗林特等，工会在市民生活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位置，成为连接工厂和城镇的纽带。但是，在这些城市里，工会也会利用自己的重要地位鼓动社区力量对付管理层及企业。他们利用工会的社会与政治力量来制造统治压力，以达到自身的目的。他们没有努力让城镇社区明白，工业工厂特别需要将工业工人整合到地方社区中去，这是目前做得最不够的地方。在这方面，工会总体上来说没有做出实质的努力。当然，也有几个例外。如两个纽约服装工人工会是本地最具影响的工会，它们就从未放弃过任何通过合并而提高自己的实力的机会。但是，总体上来说，绝大部分工会将自己手中的权力运用成制造压力的工具，运用方式狭窄，而且短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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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工业化城市里，工会具有任何其他群体及机构都无法比拟的优势。美国的企业管理层最近才认识到”社区关系”的重要性，认识到地方社区也需要了解工厂和工厂里发生的事情，认识到工厂社区被地方接受的重要性。但是，企业管理层与地方社区之间事实上是很难直接对话的。尽管双方就共同关心的问题进行合作的余地很大，如工厂区位、交通、停车问题等，但是，企业管理层远离普通民众，他们无法与地方社区保持亲密接触，他们拥有的权威及其职务也在管理层与地方社区之间筑起了一堵无形的阻隔之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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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已有的大量研究表明，地方完全是通过工厂的工人形成对工厂及其政策，及对企业管理层的看法。因此，企业只要有意识地利用工厂工人，尤其是通过工人的工会组织，就能够被所在社区理解和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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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会同地方社区、社区生活诸多方面的联系有多紧密，企业管理层同地方社区及社区生活的诸多方面的关系就有多疏远。工会能正式或非正式地参与到地方社区的所有事务之中。工会会员一般都是普通百姓、教徒、学生的父母，他们也是酒店和小赌场的常客。工会成员的身份决定了工会，也只有工会才能把工厂生活的经验传达给地方社区，使地方社区了解和理解工业化企业成为可能。工业化企业迫切需要地方社区了解和理解自己，地方社区同样如此。对于一个从来没有在工厂里工作过的人来说，工厂即使不是一个令人恐惧的地方，至少也是一个神秘的地方。这种隔阂自然会在社会中造成一种持久的紧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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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社区同样也需要工会作为社区的一部分积极参与到社区工作中。只有工人参与到地方的社区自治事务中，才能真正恢复工业城市、工业城镇地方社区自治机构的生气和活力。如果没有工人的参与，地方性社区自治机构必然会变成纯粹的政府的分支机构，或沦落成为愤世嫉俗、腐败堕落的机构。工人必须作为有责任心和自豪感的公民参与到地方社区自治工作之中。也就是说，工人参与地方社区自治工作的目的不应是为了个人眼前的利益，而是为了整个社区的利益。而作为产业工人，能发挥其才干的惟一机构就是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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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社区中发挥重要作用对工会本身也是有利的。它是真正能够阻止工会运动全国化这一现实危险的一堵铜墙铁壁。它能给工会带来它最想得到的支持，这个支持又是工会常常难以得到的，那就是来自中产阶级的支持。在美国，由于中产阶级与工会成员及工会领袖在教堂事务上（包括耶稣、教会、天主教会及犹太教会）的密切接触，使得工会在美国得到大众的普遍接受。例如，安大略省温泽市工会成员在教堂事务上无私而热忱的工作，是该地区汽车工人工会享有很高声望的重要原因。而在温泽市的对岸，底特律市发生的情况则是每一个工会领导都应牢记在心的深刻教训——工会的一些人试图利用工会在教会事务中的重要地位来夺取进行有组织宗教活动的权力和威望，这一行动使底特律地区的中产阶级对工会极为反感，这种反感在底特律相当普遍。造成这种普遍的反感的最重要的原因是工会的不当行动，而不是管理层的宣传或其他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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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会与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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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只有工会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工业与家庭之间的间隙。当然，工会也不可能完全弥补这种间隙。事实上，任何机构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即使是上文中提到的纽约的两个服装业工会也做不到这一点。尽管从事服装生产的家庭中几乎所有成年人仿佛都同属于同一个行业、同属同一个工会，但由于他们的人种或宗教信仰的不同，有的属于宗教的少数派，有的则是意大利天主教教徒或东欧犹太人，他们既是紧密团结的群体，又是相互之间严重分立的群体。由于家庭在工业社会中不再是生产性单元，因此，它必然与社会分离，至多是工业社会的”通讯成员”，或享有一些”客人的待遇”，但它终究不是社会的主角。但是工会至少能给家庭了解男人的工作及外面的世界的机会，让家庭因自己男人的工作而备感自豪。总体来说，美国的工会是知道这样的机会的——尽管迄今为止还没有很好地利用这些机会——这是美国的工会运动中最具特点、也是最优异的特性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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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社会的角度来讲，工会发挥它在工业社会与地方社区的沟通作用，工业社会与家庭之间的沟通作用，可能是它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在这些方面，工会可以发挥其积极而富有建议性的作用。这不同于它在工厂里总是扮演着一个反对者的角色，而像是工人的”护民官”。但是，要行使好这些职能，工会至少要积极参与到工厂社区自治事务中，最好能满腔热情地投入到这些工作之中。如果工会不能在工厂里发挥作用，履行职责，它就不得不将工厂以外的一切活动和机会，运用在服务于工厂内反对管理层及企业的斗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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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会能在工厂社区有效地开展工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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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社区自治组织的介入能给工会带来声望和权力，工会仍很难接受这样的责任。事实上，没有一个工会对工厂社区的自治机构袖手旁观，它总会插手社区事务的。让一个强大的员工自治机构自行发展并行使其职能，对工会来说，这无异于政治自杀。因此，工会宁愿反对建起工厂社区自治机构，如果被迫同意，它也会设法通过暗中破坏而颠覆该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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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看，工会采取这样的态度似乎没有什么道理，因为工会能从社区自治事务的参与中获得实实在在的好处。事实上，社区自治机构的存在是工会解决其内部最棘手问题的惟一途径。它能极大地强化工会在基层的基础，它能提高工会成员参与工会事务的程度，提高工会成员对工会事业的兴趣，防止他们对工会失去兴趣。以往工会运动的经验与教训都表明，工会成员对工会事业的漠不关心是工会的最大危险。它还能进一步地增强工会的象征性意义：工会能给工人们提供属于他们自己的发展机会，这个象征意义至关重要，它是获得工人们的忠诚的关键所在。同时，社区自治机构的存在还能解决工会领导人问题，它能为工会提供丰富的、经过良好训练、经过考验的领导人选。它的存在还能大大降低工会的内部压力、排除极端派系的影响、缓解”政治罢工”的压力。最重要的是，它能使试图通过国家化手段打压工会组织的目的不可能实现。它将创造出为数众多的强大的工会”细胞”组织，每个”细胞”都有它自己的生命，任何政府都不能将它争夺过来，服务于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