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5506270
冒险年代（美国总统胡佛自传） 第十章 和英国人生活
1705506271
1705506272
战前的英国可谓是全世界最宜居的城市。当然，这就意味着拥有稳定的收入，过着上层阶级的生活。英国仆人受过专业训练，可谓是全世界忠诚度最高的仆人代表。英国的娱乐设施以及打发时间的手段可谓是世界一流。英国乡村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美妙绝伦的自然风景。更重要的是，对于美国人来说，两国人民拥有共同背景的历史进程、文学作品、组织机构。伦敦拥有全世界最优美的音乐、最杰出的剧作、最伟大的艺术、最美味的食物。城市的生活充满细枝末节的社交礼仪，而乡村生活充满热情好客的淳朴气息。住在英国的日子里，我们极其喜爱位于坎普登山的那处住所，结交了一批来自美国和英国的友人。我们在那里度过了人生中的许多美妙时光。
1705506273
1705506274
对于常年居住在英国的美国人来说，他们势必要通过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最终形成对英国人的特定评价。亲切的专业交流、忠实的友谊、慷慨的招待、高尚的道德情操、无畏的勇气、可敬的运动家精神、良好的修养，这些因素只能导致一个结果——对于英国全体男性和全体女性的无限钦佩。他们的许多态度都让美国人震惊。不过，英国人是否同样震惊于美国人表现出来的态度呢？
1705506275
1705506276
美国和英国之间的区别要比个体公民之间的区别更加深刻。那是一种生活方式和社会构成的完全差异。三百年来，美国一直处在独自发展的轨道上。在二十多年的专业“旅行”当中，我至少从国外乘船抵达美国领土多达一百多次。对我来说，每次回家都是一种启发。我总是有所发现：更加自发性的人与人之间的友善态度、更加规模庞大的社区、更加显露的个人主义精神、更深远的平等意识、更加受到削弱的贫穷现象、更加舒适和安全的社会环境。更重要的是，更加普及的教育、更自由的精神，并且美国的父母对于孩子未来的自信心要强于全世界的任何国家。
1705506277
1705506278
对于当时的美国人来说，战前英国社会的分层结构令人惊奇——同时感到哀伤。英国人始终处在，且仍然处在寡头政治模式。这个阶层拥有绝大多数的国家财富、权力，掌控着英国文化走向。寡头们由一千万人组成，包括：男性、女性、儿童，占人口20％的“上层阶级”和“中上层阶级”无疑是上帝的宠儿。每周，祈祷书都会提醒剩下的百分之八十，他们必须尊重阶级高于他们的群体。事实上，英国国教就是权力和特权的堡垒。寡头阶级生而自动获得特权。不过，这种特权并不是必然的。英国贵族阶层通过周期性吸收来自其他阶层新鲜血液的方式维持统治地位。只要有特殊才能或巨额财富，人们就能脱离所在阶层的局限性——至少获得暂时性的认可。不过，即便是新获得贵族头衔者，他们并没有得到上层阶级的真正认可，直至他们孕育出第二代贵族。这种寡头政治和普罗大众的分界线很难界定。当然，零售商人属于外边黑暗的世界。专业人士、批发商人、“实业家”属于神圣的核心区域。英国人向来致力于严格维持界限，这种做法在世界大战爆发的背景下变得尤为艰难，他们需要从不同阶级招募大量的军官。他们被称为“临时的绅士”。这并不是“势利眼”，这只是崇尚血统和优越性的做法。这种优越性——无论表现形式如何谦谦有礼——都能被美国人、殖民者以及多数的“本地人”所深刻感受到。
1705506279
1705506280
寡头政治是本身阶层内部的民主机制，崇尚言论自由和信仰自由。这不仅适用于托利党，而且适用于民主派。两者经常发生意见分歧，但在寡头政治岌岌可危时，两者又会团结起来。这是世界上前所未见的最聪明且最有效的寡头政治模式。他们的政府没有贪污现象。从精神层面来说，他们的议会辩论明显要优于我们的议会辩论。
1705506281
1705506282
如果我们只看到英国人的肤浅社交、奢靡的社交季、猎狐活动、射击派对、乡村俱乐部、奢靡周末，那就会想当然地认为他们的上层阶级理应灭亡。然而，英国男性同样在战场上慷慨赴死，英国女性同样在世界大战中效力于军需品工厂。
1705506283
1705506284
对于英国人而言，他们的最大不幸就是基奇纳军队的前一百万士兵是志愿兵——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来自于这个阶层，无论是二等兵，还是军官。最终，这群英国人的牺牲给英国蒙上了一代人都无法抹去的阴影，造成了知识分子的严重匮乏。
1705506285
1705506286
寡头政治有一个主要原因——“大英帝国”。各方力量就此事达成一致意见和坚定决心，使得这些小岛屿的力量得到提升，最终统治了全球人口的四分之一。对于“大英帝国”而言，什么牺牲都不算巨大，在这件事上不存在道德界限。尽管作为个体的寡头阶层始终坚持高尚的道德标准和运动家精神，但是在“大英帝国”利益受损的时候，他们将为达成目的而不计一切手段。对于美国人来说，最滑稽的外交政策是虚情假意，而英国人能够以“大英帝国”的名义将任何交易内容裹上一层虚伪的道德外衣。“白人的负担”——这种表达确实具有典型性。尽管英国对于自己侵犯和占领他国领土的野蛮行为进行精美的包装，但是英国确实严格履行自己合约提到的全部义务。就我所知，他们从未有过——至少在现代没有——不履行义务的情况。但是，在文件谈判协商的过程中，还需要有一个外国势力来兑现自己的承诺。
1705506287
1705506288
我经常能够感知到他们对于美国人的真实态度，因为他们已经习惯我们夫妻俩出现在家中，以至于经常忘记我们其实是美国人的事实。有时候，我们很难忍受英国人对美国人的傲慢态度。尤其是他们针对美国一些女性花钱购买贵族头衔的恶毒言语，简直不忍卒听。此外，我们还会听到一些有贵族头衔的绅士们谈论他们的交易过程，以及他们如何做出牺牲以求光耀门楣。作为美国人，这些话听起来真是让人难过。
1705506289
1705506290
相信所有美国人都会感受到英国数以百万计“普罗大众”可悲可叹的生活水平。在工业化的地区——例如：煤矿区和陶瓷之都——以及城市的贫民区，到处都是悲惨肮脏的场面。无论美国的破败景象有多严重，都无法与英国贫民的悲惨境地相提并论。最能引发同情心的场面莫过于数以千计被迫留宿公园的无家可归者。街道对面是属于“上层阶级”的奢靡浪费的生活，这种鲜明对比更叫人寒心。
1705506291
1705506292
经济学家和社会学家早就得出结论，25％的人口处在贫困线以下，另外30％的人口勉强高于贫困线，但是随时面临跌到贫困线以下的危险。贫困带来的后果之一：营养不良。排除20％的寡头阶层，25％左右“中下层阶级”的生活水平完全无法比拟75％美国人的生活水平。
1705506293
1705506294
很多热心人士不断为英国贫民的苦难疾呼，谴责上层人士对民间疾苦的无情和麻木态度。在战争爆发以前，英国的自由党确实受到了触动，开始意识到自己肩负的社会责任。然而，对于英国多数的上层阶级，即保守党和自由党来说，这些不过是妄图颠覆“大英帝国”的激进主义思想。他们总是在餐桌上无休无止地谴责劳合·乔治及其著作。不过，即便是英国当时的自由党，比起美国除南部以外的其他民主党派，同样要显得保守许多。
1705506295
1705506296
美国人已经开始讨论英国“民主”进步及其和美国的区别。美国从未有过这样的阶级区分，这种不可跨越的鸿沟，这样的底层疾苦。此外，美国在主要社会运动方面都处在更领先的地位。美国早于英国“上层阶级”许可以前就开始普及免费教育。对英国人来说，这无疑是危险的做法。在这段时间——世界大战以前，以及战后的多年期间——英国完全没有针对垄断和贸易活动的法律限制。
1705506297
1705506298
他们的垄断和企业联合不仅具有压迫性，而且依赖于价格操纵，生产成本不可能降低，因而失去工业竞争优势。因此，英国工业逐渐落后于世界先进水平，尤其是跟美国的水平相比。退休金、禁止童工、限制女性工作时长，这些都是美国人提出的想法，后来才出现在英国。美国人早在英国人之前就已经开始打击工业革命的黑暗面。在商务实践方面，英国人并不比美国人更高超。华尔街和思罗格莫顿街都发挥了有效和必要的经济作用，两者都要求谨慎立场，不关心公共福利。不过，绝大多数的英国人都对私人企业抱有谨慎态度。相较于欧洲国家叙述详尽的合约条款，我更倾向于收到英国人写的口头协议确认函。
1705506299
1705506300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过分感情用事，我准备拿出我在1938年写给我夫人的一封信函，当时正是我在二十年后重游英国：
1705506301
1705506302
在伦敦的时候，我偷偷展开了一场心血来潮的旅行。我偷溜出宾馆，找到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肯辛顿、高街、霍顿街，到红房子。”沿路上，我的思绪千万次回到我们驾车驶过帕尔摩街、肯辛顿、高街，那里的每一栋房子似乎都保持原样。我们来到高街，如往常一样，我让司机在第二个路口左转，开到教堂门口。这座教堂还是老样子，就跟我的儿子们曾经来参加婚礼时一模一样。他们不时跑来告诉我们红地毯是否铺上，遮阳棚是否已经撑起——他们的服务费是每人五先令——伴娘的人数是多少、总共有多少下钟声——每人能够得到两先令六便士。
1705506303
1705506304
我来到红房子的门口，脑海里充满我们在此居住数月的无尽回忆。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我们不断在纽约、加州和伦敦变换居住地址。我们夫妻从澳洲、中国、俄国、缅甸、纽约，或是欧洲大陆来到这里，当我们生了孩子以后的情景，当我经历长时间出差后终于回到家见到妻子的情景。
1705506305
1705506306
尽管时间已过去二十年，我还是在门口不自觉地拿出钥匙。我按响了门铃，把名片递给莫名其妙的管家，向他询问我是否能够见一见这家的女主人，并且解释说：我是一位美国人，多年前曾经在这栋房子里住过好几年，我只能在伦敦停留几天时间，但是非常想要再进来看看这些房间和花园。这位管家似乎有些为难，几分钟以后，他回来半掩着门告诉我说，他们家的女主人不在家中。我拿出十先令的纸币给他看，然后询问是否能让我进去参观一下那些暂时无人使用的地方。左边是橡木镶嵌的图书馆，温暖的壁炉、加铅的玻璃书架——正如以往一样。我重新开始想象，坐在对面书桌后面，我们俩人中间放着阿格里克拉的书稿和参考书，正在埋头苦干《论冶矿》的翻译工作。我再次看到角落小桌旁边的“Pete”，他正在批改分数，并且宣称自己正在撰写一本书。“Bub”爬上母亲的大腿，要求知道这本书的内容。餐厅还是胡桃木镶嵌的美丽房间，我不禁想起在这里的无数次欢乐聚会。起居室已经重新装修过，从旧的中性色调转变成现代的白乳酪色，显得有些突兀和陌生。百年历史的桑葚树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灌木丛。
1705506307
1705506308
我的脑海中充斥着无数的美好回忆，同时也有些许遗憾。不过，这时候的管家正在单腿站立着，满脸焦虑的神色——因此，我最后跟他握了握手，并且跟他道别。想必没有哪位“绅士”会这样做吧？
1705506309
1705506310
脸色阴沉的客厅女侍洛威尔来到了克拉瑞芝酒店。她很谨慎地向佩兰询问是否能够见到我。她希望我代为感谢“夫人”，每年圣诞都将精美的圣诞贺卡寄送给她，尤其感谢你在白宫期间给予她的帮助——当时她正处在失业状态——同时问候“公子们”身体是否康健。每次提到“公子们”，她向来严肃的脸庞总会显得温和一些。在她的记忆当中，他们仍然是长不大的小孩子。我认为，她这次过来肯定是要寻求更多的帮助。因此，在不冒犯她的前提下，我主动询问她是否经济状况欠佳，如果属实的话，可以写信给我的夫人。结果，她立即跟我说，自己生活得很好，现在跟家人住在伊德公园，不过他们不是夫人会喜欢的那种类型。除此以外，当我准备给她一笔钱的时候，她坚决不肯接受，还说要我将钱存到银行，以防不时之需。
1705506311
1705506312
她的口音还是没变，总是将“h”的发音说得含糊，而且我还发现了他们的小秘密。我告诉一个儿子，让他带洛威尔去享用伦敦下午茶，随后将她带回酒店感受伦敦时尚，将她当做一位真正的淑女，正如她的内心一般。他后来跟我说，洛威尔的重大发现就是这家酒店的侍者并不知道如何正确地奉茶。她代表着已经逝去的那个英国。
1705506313
1705506314
1705506315
1705506316
1705506318
冒险年代（美国总统胡佛自传） 第十一章 工程师的职业
[
上一页 ]
[ :1.705506269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