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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利尼自传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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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我碰巧倚在他们之中一人的作坊旁。他马上喊叫起来,对我又斥责,又威吓。我回答说,如果他们对我尽了义务,我肯定会说他们的好话;但他们做的恰恰相反,所以他们应该抱怨自己而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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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站在那里说话,他们的堂兄弟盖拉尔多·瓜斯孔蒂也许是受他们的唆使,埋伏着等待一头驮东西的牲口走过。那是一驮砖。当它到达我跟前时,盖拉尔多突然将砖推到我身上砸伤了我。我猛转身看到他在笑,就一拳打到他太阳穴上,他立即昏倒在地,如死人一般。然后我转向他的两个堂兄弟说:“对付你们这号胆小如鼠的窃贼就得这样。”他们依仗人多还想对我动手,热血沸腾的我拿出一把小刀喊道:“谁要是走出作坊,另一个就快去找神父来听忏悔,医生到此已无能为力了。”这话果然镇住了他们,谁也不敢再去帮他们的堂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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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走,他们家的老少爷们儿就跑去找八人公安委员会,声称我拿着剑在他们的作坊里攻击了他们,这种事以前在佛罗伦萨还从来没见过。法官们把我传了去。我来到他们面前,他们开始训斥我,对我大吼大叫——我想部分的原因是他们看见我穿着斗篷(36),而其他人则像公民那样穿着长袍戴着兜帽。但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我的对手曾到这些官员的家里去过,和他们私下里交谈过;而我在这方面毫无经验,和谁也没谈过,只相信自己有理。我说,我受到盖拉尔多如此猛烈的攻击和凌辱,只是在盛怒之下打了他一耳光,我觉得不应该受到这么厉害的训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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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光二字我刚出口,八位法官之一的普林齐瓦莱·德拉·斯图法就打断了我的话:“你打了他一拳,不是一耳光。”这时铃响了,我们都被叫了出去,普林齐瓦莱转向他的同事为我辩护说:“注意,先生们,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很单纯,他承认自己打了一耳光,他是觉得这没有一拳严重。而在新市场,打一耳光要罚款二十五克朗,打一拳则没有什么处罚。这个年轻人有令人钦佩的才能,他以自己不懈的劳动来供养其贫困的家庭。愿天主保佑我们的城市有很多这样的人,而不是像现在缺少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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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法官之中有一些头戴翻卷过来的兜帽的激进分子,他们受了我的仇人的请求和诽谤的影响,因为他们都是修士吉罗拉莫派的人(37)。他们想草率地将我投入监狱并加以惩罚。但好心的普林齐瓦莱阻止了他们。结果他们判罚我四蒲式耳面粉,施舍给一个崇尚蛰居的女修道院。我又被喊了进去。普林齐瓦莱要我不要说话,以免惹他们不高兴,服从他们的判决就是了。随后他们又训斥我一通,就把我们交给了大法官。我嘴里一直咕哝着“那是一耳光,不是一拳”,然后就大笑着离开了八人公安委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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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法官要我们双方都要出保释人,但只有我被判罚四蒲式耳面粉。尽管我感到自己挨了宰,还是让人去找我的一个表兄弟,他叫安尼巴莱师傅,是个外科医生,利布罗多罗·利布罗多利先生的父亲。我想让他做我的保释人,但遭到他的拒绝。我气得七窍生烟,肚皮鼓得老大,就决定铤而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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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人们可以注意到,星象与其说是影响我们的行动,不如说是强迫我们采取行动。一想起这个安尼巴莱欠了我们家那么多的情,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起了邪念,再加上我生性有些暴躁,就一直等到法官们去吃饭。就剩我一个人了,我发现没有人在注意我,就气冲冲地离开了大殿,跑回我的作坊拿起一把匕首,然后就冲向我仇人家里,他们的家和作坊是连在一块儿的。我发现他们正在吃饭,那个挑起事端的盖拉尔多向我猛扑过来。我照他的胸部刺了过去,刺穿了他的马甲和紧身上衣,一直刺到衬衫,但丝毫没有伤到他的皮肉。我感到手在往里推进,并听到了衣服的撕裂声,我以为把他杀死了。看到他瘫倒在地上,我喊道:“逆贼们,今天我要把你们统统杀光。”他的爹、娘和姐妹几个就跪到地上声嘶力竭地求饶。我看他们并没有抵抗,盖拉尔多四肢张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心里想,再碰这几个人实在太不光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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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飞快地跑下楼梯来到街上,发现这一家其余的人共有十好几个,有的拿着铁锨,有的拿着粗铁管,有的拿着铁砧,还有的拿着锤子和棍棒。我来到他们中间,像一头发疯的野牛一样将四五个人打翻在地,我自己也倒在地上,不停地挥舞手中的匕首,一会儿对准这一个,一会儿对准那一个。那些没有倒下的人拼命地向我挥舞着锤子、棍棒和铁砧。但仁慈的天主有时会干预的,他命令我们双方谁也不要伤害谁。我只不过把帽子丢了,我的仇人先是把它扔到一旁,然后又把它夺走并用所有的武器打击它。后来他们检查了一下自己人,发现没有一个人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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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新圣马利亚的方向走去,正好碰见修士阿莱西奥·斯特罗齐。这个人我并不认识,我求这位好心的行乞修士看在天主的分上救我一命,因为我做了一件大错事。他叫我不要害怕,即便是做了世界上的任何错事,在他的密室(38)里都是绝对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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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一个小时以后,八人公安委员会召开了特别会议,对我作出了我所经历的最可怕的处罚之一,并宣布严惩那些包庇我或知道我下落的人,不管我在哪儿,也不管保护我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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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可怜的父亲找到八人公安委员会,双膝跪倒在地,求他们宽恕他那不幸的年轻的儿子。这时,一个激进分子站了起来,摇晃着他那翻卷过来的兜帽对我父亲说了如下难听的话:“起来起来,快滚,明天就把你儿子交给武装人员押送到乡下去。”我那可怜的父亲仍斗胆答道:“天主是咋裁决的,你们就咋做,不得有一丝一毫的过分之处。”那个人又回答说,天主肯定是像他刚才所说的那样裁决的。父亲说:“你肯定不知道天主的意志,我就放心了。”然后他就离开了那里去看我。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与我同岁的年轻人,名叫皮耶罗·迪·乔瓦尼·兰迪,我们两人简直亲如兄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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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的斗篷下面带了一把上好的剑和一副漂亮的铠甲。他们找到我之后,勇敢的父亲向我诉说了事情的经过和法官对他说过的话。然后他吻了我的前额和双眼,给了我衷心的祝福,说:“愿天主的力量和仁慈保佑你。”他把剑和铠甲递给我,亲手给我佩带好,然后又说:“好孩子,有了这套装备,你可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在场的皮耶罗·兰迪不住地流泪。他给了我十个金克朗,我让他从我下巴上拔掉几根毛,那是我这个男子汉初生的短须。修士阿莱西奥将我装扮成一个行乞修士,并让一个随从与我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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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了修道院,从普拉托门出了城,沿着城墙一直走到圣高卢广场。然后我上了蒙图伊斜坡,在我路过的第一片房子里见到一个叫格拉苏乔的人,他是贝内代托·达·蒙特·瓦尔基先生(39)的亲兄弟。我甩掉修士服,又成为一个普通人。我们骑上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两匹马连夜赶往锡耶纳。格拉苏乔又返回佛罗伦萨找到我父亲,告诉他我已安全逃走的消息。父亲欣喜若狂,他感到好像过了一千年才再次见到那个侮辱过他的法官。父亲碰到他时对他说:“你看,安东尼奥,只有天主才知道我儿子会有啥事,而不是你。”那个家伙回答说:“等他下一次落到我们手里再说!”父亲说:“那我就等着感谢天主救我儿子免遭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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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锡耶纳登上去罗马的邮车,路过帕利亚时遇到一位信使,他带来了新教皇克莱门特七世即位的消息。到罗马以后,我到金匠大师桑蒂的作坊去干活。桑蒂已经去世,但他的一个儿子继承了父业。他自己不干,而是把所有的活儿都交给了一个来自耶西的名叫卢卡诺罗的年轻人。这是个乡下小伙子,从小就在桑蒂家干活。他个头不高,但身材很匀称,是我到那时为止所见到的技术最熟练的工匠,手艺高超、设计精美。他只做大件物品,也就是极精美的花瓶和盆之类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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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那里之后,开始为一个西班牙人萨拉曼卡主教制作一些烛台。在工艺许可的情况下,烛台雕刻得富丽堂皇。拉斐尔的一个学生名叫吉安·弗朗切斯科,人称法托雷,是一个很有才能的画家。他与这位主教有交情,就把我介绍给主教,这样我就从主教那里接到很多活儿,挣的钱相当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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