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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粉淚》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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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獨秀在進行以上公開的政治鬥爭和學術研究之外,還進行了一些隱蔽的鬥爭和文學創作活動。這在他這次被捕之初給何應欽和看守人員的題字中已有表現,後來則集中表現在秘密創作的《金粉淚》五十六首組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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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粉淚》是一組七言絕句,全詩感時傷事,情思悲憤。「金粉淚」的命題旨意,是因南京乃舊時「六朝金粉」的繁華古都,而今達官貴人不顧國家民族存亡,人民卻在痛苦呻吟。組詩以嬉笑怒罵的方式,從讀報和接待來訪人員中所見所聞的事實,在政治、經濟、文化、軍事、外交等廣闊領域內,淋漓盡致地揭露、諷刺、痛斥、控訴。試分類舉例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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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轟炸名城墮,將士歡呼百姓愁;虜馬臨江卻沉寂,天朝不戰示懷柔。(「名城」即錦州——引者,下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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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城以外非吾土,萬里黃河慘澹流;還有長江天塹在,貴人高枕永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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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不古民德薄,中夏亡君世道憂;幸有安排謝鄰國,首宜統一慶車郵。(「慶車郵」諷刺政府與偽滿簽訂通郵協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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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載匆匆亡四省,三民赫赫壯千秋;中華終有新生命,海底弘開紀念周。(「四省」指東北三省加當時地跨長城內外的熱河省。「三民」指三民主義。「海底」乃諷刺代理行政院長宋子文告熱河將士書中說:「諸君打倒哪裏,子文跟到那裏,……諸君打到海裏,子文跟到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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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兒委棄在疆場,萬姓流離半死傷;未戰先逃恬不恥,回鑾盛典大鋪張。(「回鑾」指蔣介石於「一.二八」上海抗戰起第三天,匆忙宣佈遷都洛陽,《淞滬協定》簽訂後,又回到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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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閉戶兩爭持,佝僂主人佯不知;幸有雄兵過百萬,威加百姓不遲疑。開門閉戶謂英美與日本之爭持也(英美主張門戶開放,日本主張閉門獨佔。佝僂主人不去抗日,只知殘害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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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鞋踏破黃河北,救國三民有萬能;革命維新皆反動,祭陵保墓建中興。(「木鞋」批日本。「三民」即三民主義。「祭陵保墓」指考試院長戴季陶等到陝西祭奠周陵、茂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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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烽火入邊城,修廟扶乩更念經;國削民奴皆細事,首宜復古正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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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一正般般古,四裔夷酋自罷兵;中國聖人長訓政,紫金山色萬年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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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賽自來同命運,聖功王道怎分開;懺除犯上無君罪,齊到金剛法會來。(「金剛法會」,當時報載戴傳賢在北京雍和宮舉行「時輪金剛法會」,邀請班禪主壇念經。一些國民黨要人和社會人士還在報上刊出大幅《啟建時輪金剛法會啟事》,宣稱定期在杭州靈隱寺舉行法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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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人議政干刑典,民氣消沉受品彈;莫道官家難說話,本來百姓做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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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智民權是禍胎,防微只有倒車開;贏家萬世為皇帝,全仗愚民二字來。(「贏家」指秦始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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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黨國誠寬大,並未焚書只禁書;民國也興文字獄,共和一命早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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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外有法黨中黨,繼美沙俄黑白人;囚捕無須煩警力,殺人如草不聞聲。(「法外有法」指南京政府的法律外還有《危害民國緊急治罪法》。「黨中黨」指國民黨中還有CC和藍衣社這種特務組織。「黑白人」指沙俄時代反動組織「黑白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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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刑重典事唐皇,炮烙凌遲亦大方;暴虐秦皇絕千古,未聞博浪狙張良。(張良曾遣人用鐵錐狙擊秦皇於博浪沙。現代秦皇蔣介石的暴虐千古少有,卻沒有聽到像張良這樣的人去刺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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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陳獨秀還給蔣介石集團中幾乎每一個重要成員畫了像,以詩注的形式,公開點名的有汪精衛、宋子文、孔祥熙、陳立夫、何應欽、胡漢民、戴傳賢、吳敬恒、孫科、陳公博、張人傑、陳濟棠、李石曾、楊永泰等,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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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珊媚骨吳興體,書法由來見性真;不識恩仇識權位,古今如此讀書人。謂汪兆銘也(「吳興體」,浙江吳興趙孟頫,宋朝翰林學士,元朝封魏國公。他的書法以嫵媚著稱,謂「吳興體」,貶之者說「沒有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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艮兌成名老運亨,不虞落水仗天星;只憐虎子風流甚,斬祀汪汪長歎聲。吳敬恒以子有惡疾繞室長歎,曰吳氏之祀斬矣!(「艮兌」是八卦中的兩個卦名,這裏指宦侍婦妾之行。吳敬恒,即吳稚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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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宮春色悄然去,無私王冠只一端;南下明珠三百篋,滿朝元老面團團。故宮盜寶案乃李石曾、吳敬恒、張人傑合夥為之。(陳獨秀逝世時,吳稚暉悼詩罵陳是「阿Q」、「跳樑」小丑,但也不得不承認陳有「高明」和功業之處,說陳「思想極高明,政治大失敗;對社會有功,於祖宗負罪」。[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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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粉淚》其他點名國民黨官吏的詩句,多數是揭露他們貪污、腐敗等各種惡行的,而他們對革命者的殘殺和人民的橫徵暴斂卻一點也不手軟,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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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夫濟濟盈朝右,英俊凋殘國脈衰;孕婦嬰兒甘拚命,血腥吹滿雨花台。(「朝右」位列於朝廷之右,指大官。「雨花台」位於南京中華門外,是屠殺革命志士的刑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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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狼百萬晝橫行,興復農村氣象新;吸盡苛捐三百種,貧民血肉有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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