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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清流：那些远去的大师们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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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前后，新文化运动奔腾澎湃，一代知识精英作为旧时代最后一位送葬者与新时代的最初一位先知，以战士的姿态，多姿多彩地登上历史舞台。他们为新文化运动高飞而远翥，号呼而逢怒，折翅而不悔，蹈火而前行。他们以如椽大笔，写战斗檄文，掀起狂飙巨浪。偶尔，也会淌出清新隽永一泓秋水，在刀与火中绽出一簇春花。冰心，就是以讴歌美和爱，给残酷的战斗平添了一抹暖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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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年9月18至22日，《晨报》连载一篇小说《两个家庭》，10月7日该报又刊载了一篇名为“斯人独憔悴”的小说，都署名冰心。《两个家庭》写两对年轻夫妇的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两个不同家庭主妇给丈夫和孩子带来迥然不同的影响。《斯人独憔悴》则写两兄弟与汉奸父亲的冲突，由热血青年后退到封建军阀顺民的故事。10月30日至11月3日，《晨报》又连载了冰心的实事小说《秋雨秋风愁煞人》。小说发表后，引起欣赏和共鸣，当然也有人提出疑问：“何苦多作悲观语，令人读之，觉满纸秋声”，还有在报上发文说，看见《斯人独憔悴》小说，“只晓得痛恨，是没有益处的，总要大家努力去改良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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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冰心在11月11日《晨报》上专门写了《我做小说，何曾悲观呢？》说明自己创作小说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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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小说的目的，是想要感化社会，所以极力描写那旧社会旧家庭的不良现状，好叫人看了有所惊觉，方能想去改良，若不说得沉痛悲惨，就难引起阅者的注意。若不能引起阅者的注意，就难激动他们去改良。何况旧社会旧家庭里，许多真情实事，还有比我所说的悲惨到十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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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冰心自己的表述，她是从1919年起，以“问题小说”登上文坛的，是年12月1日，在《晨报》创刊一周年的特刊上，发表散文《晨报……学生……劳动者》。令她极为兴奋的是，她的文章竟然能够与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鼎鼎大名的学者名流如蔡元培、胡适、陈独秀、李大钊、鲁迅、周作人的文章并列在同一版面上，那是何等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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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笔名冰心，后来她在《我的文学生活》一文中做了说明：“用冰心为笔名，一来是冰心两字，笔画简单好写，而且是莹的含义。二来是我胆小，怕人家笑话批评，冰心这两个字，是新的，人家看到的时候，不会想到这两个字和谢婉莹有什么关系。”世上所传，冰心二字取自“一片冰心在玉壶”，怕只是穿凿之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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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的文学之旅，始于《晨报》。《晨报》的前身，叫《晨钟报》，是1916年在北京创刊的，总编辑李大钊为该报撰写了发刊词《〈晨钟〉之使命》。李大钊仅干了二十二天，该报就被取缔。1918年12月1日《晨钟报》改名《晨报》继续出版，成为一张进步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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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登上文坛，年仅20岁，刚刚从灯市西口的贝满中学毕业，秋天时进入协和女子大学理预科。五四爱国运动爆发，冰心被选为学生会的文书，并参加北京女学界联合会的宣传股，开展罢课、罢市等宣传活动。是年7月16日，段祺瑞收买几个懦弱的学生，在他们举行的宴会上导演了五四运动是少数闹事者强迫学生造成的，然后对进步学生进行审判的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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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在她写的《二十一日听审的感想》一文里，记述了她到审判厅听审的真实情况以及她当时的心情和感受。此文发在8月25日《晨报》上。是以她真实姓名谢婉莹署名的。这是她公开发表的第一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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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篇感想里，她如实地记录了这场法庭斗争的始末，以事实呼吁社会主持正义和公道，还进步学生以清白，现丑类之恶行。她写道：“耳中心中目中一片都是激昂悲惨的光景。”她的心“充满了感慨抑郁的感情”。她引用自家保姆张妈的话：“学生打吵，也是常事。为什么不归先生判断，却去惊动法庭呢！”说明公道自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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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在北京女界联合会，是尽力尽心的。她曾参与演剧筹款活动。一次在东四南大街青年会，女学界各女子大学演剧队排演。协和女子大学排演的剧目是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一向温柔沉静、小巧玲珑、长着鹅蛋脸和一双丹凤眼的冰心，在剧中扮演了一个角色，在舞台上绰约多姿。等到冰心幕间休息时，她在福州女子师范学校预科读书时的同学王世瑛找到她，真是让她意外地惊喜。王世瑛正在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文学系读书，也是北京女学界的活跃人物。冰心后来在《我的良友——悼王世瑛女士》中深情地缅怀了这次重逢：“独自走到楼上去，坐在黑暗里，凭栏下视，忽然听见后面有轻轻的脚步，一只温暖的手，按着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一个温柔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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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与光明间年轻的知识女性的美丽具有强大的力量。“五四运动的一声惊雷，把我‘震’上了写作道路”（《从“五四”到“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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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本名谢婉莹。光绪二十六年（1900）10月5日，出生于福建的闽侯县（今福州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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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父谢葆璋，17岁时被祖父老友严复招募为海军学生，进天津紫竹林水师学堂。认识天津管轮学堂教习萨镇冰。毕业后谢葆璋任“海圻”舰副舰长，而萨镇冰正是海军副统领兼“海圻”舰舰长。那年冰心降生。她七个月时随父母到上海。谢葆璋虽行伍出身，与妻子一起深爱他们唯一的爱女。冰心从小便沐浴在父母深情温柔的爱的海洋里。后冰心在烟台，看着海边的旭日和夕阳，听着涛声，跟母亲认字和听故事，过着幸福而惬意的日子。大弟弟谢为涵出世，母亲把她交给自己的弟弟杨子敬，继续学习。舅舅又是父亲的文书。舅舅为冰心打开了文学宝库的大门，带她到一个神奇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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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3年，谢葆璋奉海军部长黄钟英之令，举家调到北京，住进铁狮子胡同中的中剪子巷十四号。这座宅院不很阔大，门框上挂有“齐宅”的牌子。房东齐老太太年轻时当过和敬公主府的奶妈子。冰心家租住在这座三合院里最里的一座三合院，自成格局，与房东互不干扰。到北京进了海军部的谢葆璋一家，一待就是十六年。海军部没什么事可干，谢葆璋就在不小的三合院里，开荒砌了花台，栽了葡萄，种了茉莉和蜀葵，使之成了小花园，更成了冰心和胡同孩子们的乐园。直到很多年之后“剪子巷的庭院……眼前的图画和人面，也突兀变换，不可制止”（《默庐试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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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4年秋，疼爱外甥女的舅舅杨子敬，通过友人的介绍，把冰心送进西灯市口公理会的贝满中学读书。学校在“公理会大院内西北角的一组曲尺形的楼房里。在曲尺形的转折处，有横写的四个金字‘贝满中斋’——那时教会学校用的都是中国传统的名称：中学称中斋，大学称书院，小学称蒙学”（《我入了贝满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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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了贝满女中学生的冰心，埋头于数理化，理想当医生。1918年8月，18岁的冰心以全班最高的分数，从贝满女中毕业升入协和女子大学预科，进一步实现理想。而在五四运动中，她的文学才华让她在文坛脱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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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年，在文坛崭露头角的冰心，其作品已有自己的特点。即以现实生活为背景，以反映社会矛盾为主旨，评论家们将她的早期作品称为“问题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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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应感谢她的父亲，谢葆璋是个读过书、出过国的“洋翰林”，他的经历和他口述给女儿的农村生活，成为她笔下的故事和情节；她应该感谢她的母亲，“我每一次做完一篇文字，总是先捧到母亲面前。她是我的最忠实最热诚的批评者，常常指出了我文字中许多的牵强和错误”（《冰心全集·自序》）。冰心在创作中，不仅得到双亲的支持和帮助，还在她刚刚尝试写作的时候就有福气地得到又是表兄又是内行的刘放园的鼓励和提携。也是在《冰心全集·自序》里，她这样写道：“放园表兄觉得我还能写，便不断的寄《新潮》《新青年》《改造》等十几种新出的杂志给我看……稿子寄去后，我连问他们要不要的勇气都没有！三天之后，居然登出了……放园表兄又竭力地鼓励我再作，我一口气又作了下去，那时几乎每星期有出品，而且多半是‘问题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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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开头难，冰心有了1919年的初绽花蕾，艳丽多彩的文学花朵从此开放了她的一生，成为文学史上别样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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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1920年，21岁的冰心，从1月6日开始在《晨报》连载短篇《庄鸿的姊姊》至12月21日，《晨报》发表她的短篇小说《鱼儿》，这一年她共发表小说十三篇，散文六篇，杂感三篇，诗歌三首，译比利时作家梅克林的剧本《青鸟》。这在当时，算是高产作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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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3月15日，北京协和女子大学合并到燕京大学女校。是日，召开燕京大学男女两校联欢大会。会后冰心写《燕京大学男女校联欢会志盛》，刊于《燕大季刊》第一卷第一期，5月21日，冰心加入“燕大季刊社”，担任编辑，是年秋，被选为编辑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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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大学季刊》的编辑还有许地山、瞿世英等人，冰心与他们经常在一起商量稿件的撰写、选择和编辑工作，结成了深厚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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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地山是1920年进入北京燕京大学宗教学院学习的。他的经历颇有传奇色彩。他行为古怪，反应也迟钝，被同学视为怪人：天天练写梵文；每日总穿下摆带毛边的灰布大褂、不理发，头发长过耳；吃窝头不就菜而是蘸糖。此三怪再加上紫红面孔、嘴巴老张开笑，却总郁郁寡欢、独来独往，同学称其为傻子，却赠以雅号“许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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