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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的科举家族：以宁波杨氏为中心的考察 [:17061718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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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杨氏家谱编纂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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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修谱体现了士人修谱传统。值得注意的是，杨氏修谱，一直是由本族士人承担的。这正是近代科举文化家族延续的结果。修谱得有文化，有文化的家族才会继承修谱事业。从编纂者来说，以西杨人为主，东杨人辅之；以城中杨氏为主，以乡村杨氏为辅。西杨义房是核心房派，正是因为这派的发展，带动了镜川杨氏家族的成名。成名以后，这一房迁居到宁波城中，有比较大的发展前途。而居乡村的一房，则难以发展起来。修家谱之事，都是城中杨氏后裔发起的。从元代杨子杞拟定字辈，到明代镜川谱的续修，再到清代、民国宗谱的兴修，使得镜川杨氏的历史得以存于历史之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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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修谱时间悠久。宁波镜川杨氏元明时逐渐成为地方望族，开始注重宗族管理和宗谱的兴修。“谱之为义大矣哉！上溯渊源，可追远一本之宗祖，下垂系统，可普及万派之云礽，能使百世同宗，伦次不紊，四方散族，联络有情，阅千万世而继继相承，历亿兆年而绳绳弗替，非谱牒不为功。”(101)“谱之于人所系甚大，岂庸直视为虚文而已哉？”(102)杨氏有续修宗谱的时间规定，“或以三四十年为度，或以五六十年为度，惟在有志者时……按谱而继绳之，为增为删，博考详稽，光我家乘”(103)。值得注意的是，日本占领宁波时期，杨氏仍然坚持修谱，可见宗族精神力量之大，不以外界政权的变化而受影响。“迄今数十传，得以考世系、序昭穆者，独赖有谱之存”(104)。因为自明朝即开始修宗谱，今天仍可见四个版本的家谱，所以这个家族的系谱比较清楚，尤其是西杨一系人物的年月清楚。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传统，应该继承，可惜20世纪50年代以后的杨氏反而丢失了这个传统。如今，要想修一部新的杨氏宗谱，已经十分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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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谱的体例变化较小。乾隆版《镜川杨氏宗谱》卷帙不多，只上中下三卷，但内容较全。道光版、光绪版与民国版，卷帙虽增加了，变成各个部分单独成卷，但内在体例的变化不大。这就是传统家谱的继承性，或保守性。变化的只是谱系图不断延伸了，人物传记之类增加了。在农耕社会，变动较小，自然继承多。到了现代社会，则可以根据需要，作一些变化。譬如照片问题，就是要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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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修谱严谨。某些学界人士有一个偏见，认为家谱多不可信，存在着“家谱的虚构”这样的现象，这种观点是不能成立的。纵观《镜川杨氏宗谱》几次续修历程，相当严谨，力求真实。杨氏宗谱每经一次重修，都是博参详考，几易其稿，在原有的基础会有很大的提高。在具体的编纂过程中，始终坚持不妄书的原则。联谱、入谱有着严格的规定，杨氏家族在编纂家谱前都会对各个支派的脉络进行考订，《采访录存》记录了考察的结果。如果难以理出脉络，即使极有名望，也拒绝联谱。例如“状元守勤公家祠与慈湖宗祠联埭，各祖其祖，其行次与吾宗不侔”(105)，于是排斥于谱外。宗谱是同姓血缘群体档案记录，谁愿意将一个不是同族的人当作祖先？如果说家谱有什么不可信之处，就是涉及远祖时，某些记录有问题。那是历史认识的局限，不是有意作伪所致。中国的宗谱修纂往往会写上全国性历代某氏大人物，如《镜川杨氏宗谱·仕宦》涉及了历代中国杨氏大人物，这样的表达习惯有增强某氏自豪感之意，可以理解为人文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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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重视家谱的传存。对于守谱，《镜川杨氏宗谱》特辟一卷《谨守家乘》，以作守谱之规章。“聚族必立谱，掌谱尤在传人。家谱之留贻后人，自当法守。……若任其亵渎，将有久而疏失之虞，甚非所以妥先灵垂久远也。”杨氏家谱，一般分正副两种。正本主要由西杨、东杨、中杨三族收藏，副本则交各房收藏。正本装订考究一些，如光绪谱正本“装以缎面，钉以双线，用粗扣，标题《镜川杨氏宗谱》”，相当于今天的精装本。副本相当于普通本，装订可能简单一些。由于宗谱是家族档案，有一定的私密性，所以宗谱的印刷量不大，乾隆谱只有10套，道光谱28套，光绪谱22套。各套宗谱，上有天干地支编号。宗谱数量少，流传不广，这是导致宗谱传世不多的因素之一。《镜川杨氏宗谱》，目前仅天一阁有收藏，西杨、东杨等乡间的宗谱，多毁于20世纪60—70年代的“四清”、“文革”期间。天一阁所藏四套《镜川杨氏宗谱》来源于何地？没有详细交待，似应来源于宁波城内的碧川房祠堂。今天一阁所藏家谱，多是“文革”期间红卫兵从城内抄家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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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的科举家族：以宁波杨氏为中心的考察 [:17061718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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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的科举家族：以宁波杨氏为中心的考察 三、祭祀、义田与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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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大夫是宗族公共精神建设的核心领导力量，因为他们视野宽，有知识，有文化，有社会地位，有权威力量，可以统摄全体族员。至于乡村小民，私有意识强，公共意识弱，自然无法建构宗族共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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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的科举家族：以宁波杨氏为中心的考察 [:170617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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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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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中国是一个“强国家”社会，个人荣耀的获得，必须通过政府的认可，其形式就是圣旨。圣旨越多，表示这个家族得到朝廷的认可度越高。镜川杨氏曾获得相当多的圣旨，故家谱中专门设立“宠命”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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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十二年（1499），是杨氏家族最为荣耀的时间点，全家人取得了19道圣旨，受到朝廷的嘉奖。九月二日，杨守阯“偕九卿诸公饯大理兄于朝宫，有驰报吾家三世诰命至者，守阯亟回，具服迎拜。礼毕，复追送大理至龙江而别”，作诗称：“话言累世承天宠，誓竭精忠答圣明。”作《再次韵斋居闻诏》：“愚臣闻喜尤多幸，三叶承恩诰五华。”又作《次韵喜蒙恩诏得以官赠先祖栖芸先生》：“纶綍初颁恩似海，斧堂先见气成霞。九原文懿曾遗恨，此日应闻含笑花。”(106)为祖父请赐，是杨守陈的一大愿望。早在少詹事时，即草疏乞恩赐祖，没有成功。临终遗恨之一就是要弟弟们实现此愿。经过努力，杨守阯终于实现了家族的一大愿望。而《次韵蒙恩得加赠先考梅读先生悲感有作》则写出了替父亲杨自惩得到恩赐以后的激动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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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守阯激动之余，汇编杨氏53道圣旨，成《宠命世载录》，“以世序为次，人各有篇，篇各有名，名取诸诏敕中本语，非敢为标目”。所谓载，既是承载，也是记载。所谓宠命世载录，就是“累世承载国恩而此录记录之”。也取《国语》“奕世载道，不忝前人”，与诸族人共勉(107)。《宠命世载录》完成以后，寄大侄子杨茂元审阅。杨茂元回信，认为“先父尝纂修英庙实录，及修宪庙实录，为副总裁。又修（疑为“叔”）父亦预纂修。至修《大明会典》，叔父为副总裁。又修《玉牒》。当时敕谕训饬臣工者，叔父实与闻之，以协恭其事，恐不可遗也。今田赋兵刑之事，皆在所取实录、玉牒之敕，乃复见遗，犄掇星宿遗羲娥，岂偶虑不及此耶？”杨守阯觉得在理，尤其是想到“祖孙相承，兄弟相及，得与五朝史事，古或有之，今亦未见，宜谨著之，以示后人，又可遗乎？至于一门先后被命，与经筵，与书局，与校文清黄，凡诸差遣，纶言所及，虽非专命，亦安敢遗之”？弘治十六年四月，复取“家藏敕谕奏札公移文字，与一时共事同升之氏名具载之，以为恩名录外篇”(108)，此为《宠命世载录外编》，专门收录杨范、杨守陈、杨守阯参加实录、会典、玉牒修书有关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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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十一年（1853），杨德政复增辑，得105道，重刊《宠命世载录》于世(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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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德周称：“先人怀族大门高之惧，以保世滋大者，抑何冰渊凛凛哉！后人念祖德，则不忘国恩，将何以作忠为尽孝焉，作《诰命志》。”这可能是家谱中收录诰命的开始。据杨秉鼐所言，共有139道。到杨存淇时，增至146道。杨存淇称：“杨氏簪缨奕世，累朝所颁赐，或诰敕，或敕谕，或谕祭之文，在唐宋时者已缺不详载，而在大明朝亦未全。今共辑得一百四十六道，录之于谱，以见祖宗功德所致，不可不书之，以昭巨典。”(110)杨存淇的《民国镜川宗谱》卷八《宠命》分唐宋时宠命与大明宠命两大部分，大明宠命又分四部分，分别是祖父母父母、本身及妻、任职谕、谕祭文。各个部分，又按时间顺序编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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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宠命”卷来看，这个家族在明朝确实荣耀，明代宁波其他家族无法比肩。这些圣旨，从历史学来看没有太大意义，但从这个家族来说则是无比崇高的事。杨德政说：“朝廷赉赐臣工，纤巨皆恩也。乃其隆重辉赫，自上推之为异数，自下承之为极荣，则无若锡命哉！何者？华衮钺，严乎片言，夫宁惟其身宠辱系之，将前以逮乎其亲，而后之施及其子孙，至数世不绝，诚重之矣。其始也则冀幸之难，其既也则称塞之难。”(111)杨德周称：“甲姓右族，总以宸奎宝纶为荣。”杨秉鼐称：“余惟家乘之作，不过以叙世次，存先泽，俾子孙无忘水木之自而已。然不得邀朝廷宠灵，终无以表亢宗之业。……自非世德深厚，曷以致此！他日将来未艾纶綍之锡往往有之，何以服膺圣训，不坠世德，以图报万分之一乎！”杨存淇称：“以臣下而受宠命，国之恩，家之惠。宝章矞皇，光前裕后，荣盛极矣。”(112)看一下各卷的龙凤图案，就知道荣誉的含金量所在。中国是一个崇尚政府权威的国度，圣旨是国家级荣誉，民间社会自然格外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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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的科举家族：以宁波杨氏为中心的考察 [:170617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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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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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西方的宗教信仰相比，中国是一个祖宗崇拜的民族。“祭祀，巨典也。自天子至庶人之所共尊者也。人未有不尊祖宗、积阴德而能显著兴隆者。”(113)这段话可以说明祭祀在中国人心目中的位置。祠堂与坟墓，各有着特殊的功能。“祠以妥神灵，墓以奠魂魄，互诸百世，则俎豆馨香，自绵绵于勿替”(114)。“报本追远，祭祀不可不诚”(115)。所以，镜川杨氏重视祠堂与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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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川杨氏，在相当长时期内，是不重视祖先祭祀的。杨颙、杨硕卒后，葬西杨，人称为“连枝墓”。因坟上有槠树，结实可食，民间俗称“炒槠墓”。杨守陈诗称：“荒冢累累数百年，二龙遗迹想依然。”杨守阯《祭十六府君十九府君连枝墓》诗称：“吾家得姓自杨侯，晋国流传到此州。一祖始迁分两族，二难连葬閟千秋。丰碑对峙今新刻，崩墓重伤古不修。从此年年作寒食，禁严刍牧在斯丘。”(116)由此可知，在杨氏未发迹的时代，杨氏祖先的荒冢是不会受人关注的，达到了墓崩而无人来修理的程度。只是到了明中叶，镜川杨氏崛起以后，才开始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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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十四年（1501）八月，杨守阯回宁波省墓。这次回家，带了十套冠带衣被，给过世的家族成员，举行了焚黄仪式。作《焚黄即事感怀七首》：“一门仕宦覃恩同，同日鸾书十九通。结丝奉迎归旧宅，焚黄次第贲幽宫。雪花点点焄蒿处，风木萧萧感怆中。世德深长今食报，还期报国砺精志。”(117)这首诗讲了杨氏世德终得报，决心报国还恩。另一首则称：“成童哭父宦泉州，乡榜才登值母忧。讵意追封到三品，伤心往事恨千秋。前程未遂萦亲念，后嗣难招为我愁。今日有官并有子，九原不作见无由。”这是杨守阯自己的心思，担心后裔难以接续杨氏世宦之业。“祭毕收藏家庙里，春秋展祀永垂辉”，这是对后人的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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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省亲，非常重要的活动是，确立了炒槠墓祭墓传统。重新修了墓，立了墓碑，严禁在墓边放牧。从此，每到寒食节，子孙要来祭祀。“杨堍之杨，青山之裔。伯仲并兴，东西分第。惟我始祖，克昌厥世。积德百年，显于文懿。世远风移，礼典久废。繄我碧川等，置田振义，鸠众鼎规，永为定例。”(118)东杨、西杨祖，根据兄先弟后原则，东杨在清明前一天祭祀，西杨在清明节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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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日堂：东杨后裔在镜水西南设立爱日堂，纪念东杨鼻祖杨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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