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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895 威尼斯史:向海而生的城市共和国 [:1706430010]
1706430896 威尼斯史:向海而生的城市共和国 7 紧随十字军东征的脚步(公元1095—113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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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898 ……就像在威尼斯,一到冬天军械库就煮沸黏稠的沥青,来涂抹需要修补的船只,因为现在不是他们能去航海的时候了——作为代替,他们有的为自己建造一艘新船,有的用麻屑填满出海多次的船只两侧的裂缝,有的在缝补前桅与主桅杆的帆;他们在船头船尾挥动锤子;他们有的搓缆绳,有的削船桨;用来改造船只和让一切温暖舒适的并非是火,而是神力煮沸的浓稠沥青,在河岸边溅得淋淋漓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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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900 ——但丁,《神曲·地狱篇》,第二十一章,第7—18节 (多萝西·L.塞耶斯英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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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902 公元1095年11月27日星期二,当法列尔执政官弥留于病榻之上时,教宗乌尔班二世向西方基督教世界发出了进军东方,拯救圣地的号召。教宗的呼吁得到了热烈的响应并且广为传播,图卢兹伯爵雷蒙德以及他麾下许多贵族在12月1日宣称将加入十字军。从诺曼底到佛兰德,在丹麦、西班牙甚至苏格兰,王公贵族与普通农民有志一同,被动员起来响应教宗的号召。在意大利,大众对此的反应与其他人没有多大区别,博洛尼亚人还收到了教宗的来信,教宗劝诫他们不要太过热情,并提醒未经神父的许可——在新婚的情况下,若没有妻子的许可——便不能擅自离开加入十字军。再往南走,罗伯特·吉斯卡尔的儿子,塔兰托亲王博希蒙德意识到这是他期盼已久的能够组织一小支嫡系部队的机会。正在迅速成为举足轻重的海上强国的比萨和热那亚也敏锐地嗅到它们在东方的新机遇,纷纷开始准备舰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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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904 但威尼斯却踟蹰不前。它的东方市场已经得到了保证,尤其是埃及,它成了威尼斯贸易的主要交换所,出产自南方海域和印度的香料被运输到这里,作为交换,埃及为欧洲的木材与金属提供了一个现货市场。威尼斯人冷静精明,从不感情用事,他们并不怎么看重这场拯救基督教世界的情感爆发,毕竟战争对贸易有害,而假如要保持通向中亚的商队路线畅通,获得阿拉伯人与塞尔柱突厥人的好感就至关重要,后者在过去的二十五年间已经占领了安纳托利亚的广大地区。新上任的执政官维塔莱·米希尔决定在共和国做下不可反悔的承诺前静观其变,好让他评定这项事业的规模与成功的前景。直到公元1097年,第一批十字军才行军通过安纳托利亚,而此时执政官甚至尚未认真开始着手准备;待到公元1099年夏末,法兰克人的军队攻入耶路撒冷,将城中所有穆斯林屠戮殆尽并将藏身在最重要的犹太教堂内的幸存犹太人付之一炬时,一支由两百艘船组成的威尼斯舰队终于列队驶出利多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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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906 舰队由执政官的儿子乔瓦尼·米希尔指挥,而保证远征军心灵平静的任务就交给了前执政官多梅尼科·孔塔里尼的儿子,卡斯特洛主教恩里克。[60]舰队南下亚得里亚海,顺道拜访了达尔马提亚的诸多城镇,从那里补充人员与装备,他们在伯罗奔尼撒绕了一圈,在冬天到达罗得岛。有一份报告提到,在那里威尼斯人接到了拜占庭皇帝的紧急要求,勒令他们不要再进一步参与十字军的活动并返回家乡。阿莱克修斯一世惊骇于十字军军队的规模,当第一次向教宗呼吁时,皇帝预计只会有个别骑士或小股训练有素的雇佣兵参战,而这些人将服从于他的权威,听他号令而行。如今这些贪婪而毫无军纪约束的乌合之众中,一些人是宗教狂热者,另一些人就只是外出寻求可掠夺之物的冒险家,这样的军队蝗虫一般经过拜占庭的国土,撕裂了基督徒与那些拜占庭帝国如今赖以求存的异教徒之间脆弱的平衡。十字军并不仅限于攻击撒拉森人,同样在这年冬天,当博希蒙德正分秒必争地开创他在安条克的公国基业之际,一支比萨舰队封锁了帝国位于拉塔基亚的港口,并同时攻击了它的近陆地区。考虑到威尼斯与拜占庭历史悠久的友好关系以及威尼斯商人在帝国境内享受到的优待条款,阿莱克修斯一世不认为威尼斯人会犯下同样的恶行,但如今皇帝算是对十字军东征一事彻底不抱幻想了,假如这就是所谓的基督教同盟,那么他宁可孤军奋战。向威尼斯下令的同时,阿莱克修斯一世在拉塔基亚狠狠反击了海盗一般的比萨人,于是对方勉强撤走,一路航行至罗得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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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908 就这样,威尼斯人有史以来第一次与比萨人面对面。后者尽管不久前刚铩羽而归,但仍处在暴躁好斗的情绪中;而前者目睹比萨实力增强,疑虑与日俱增,此刻就更没有让这个放肆的暴发户染指黎凡特丰厚收益的打算。接下来两者间爆发的战斗旷日持久,令双方都消耗巨大。最后威尼斯人获得了胜利,俘虏了比萨方面的二十艘船和四千人(在这之后不久,几乎所有俘虏都得到了释放),得以从被打败的竞争对手那里获取他们退出的整个东部地中海。然而就像所有在暂时的威迫下取得的胜利那样,罗得岛海岸附近遭遇战的胜果很快被遗忘,而它被证明只是威尼斯与它的商业竞争对手进行的第一轮较量。这些漫长的斗争不是以年,而是以世纪作为单位来计算的。[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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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910 现实比任何暗示的迹象都能更明确地体现威尼斯踏上十字军东征之路的态度,舰队出发之后过了六个月,威尼斯人依然没有为捍卫基督教世界做些什么,甚至都还没有到达圣地。就像它在历史上一贯的作风,威尼斯将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时至今日,时节由冬到春,为了共和国更大的荣耀,威尼斯人仍然需要盘桓几周,来获取他们谋求的好处。就在舰队出发前不久,恩里克主教拜访了他父亲在利多建造的圣尼科洛教堂,并祈祷此行能让他从米拉带回圣尼古拉的遗体。如今圣尼古拉的主教辖区以及这位圣徒的埋葬地米拉城位于大陆上的吕基亚地区,正与罗得岛遥遥相对。米拉城几乎被塞尔柱土耳其人摧毁了,但是在圣人坟墓之上兴建的大教堂依然屹立不倒。威尼斯人登陆之后闯进教堂,很快发现了三副丝柏木的棺材。前两副棺材内装殓的是圣狄奥多尔和圣尼古拉的叔叔,但第三副属于圣尼古拉的棺材中却空无一物。威尼斯人决心找出圣人遗体的下落,他们审问了教堂执事,甚至对这些人动用了暴力,这些不幸的神职人员只能吞吞吐吐地表示圣尼古拉的遗体已经不为他们所有,数年前它就被一位巴里商人移往他处。但恩里克主教不相信这番说辞,他双膝跪下,大声祈祷藏匿圣遗体的神圣之处能够显现在他面前。果不其然,正当这批威尼斯人准备悻悻离去时,教堂一个偏僻的角落突然散发出一股香气,指引他们发现了另一个陵墓。传说中,坟墓里躺着圣尼古拉完全没有腐烂的躯体,他的手还紧紧握着从耶路撒冷带回的棕榈叶,树叶依然像刚采撷下来那样新鲜翠绿。完成使命的威尼斯人得意扬扬地将这三具遗体装载上船,随后他们终于扬帆驶向巴勒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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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912 公元1099年7月,十字军的领导者们攻下耶路撒冷之后,将下洛林公爵戈弗雷推选为他们的国王。戈弗雷拒绝在耶稣基督曾经戴上荆棘冠的城市中头戴国王金冠,最后只接受了圣墓守护者这个头衔。随后在公元1100年6月,戈弗雷以这个身份接到了一支庞大的威尼斯舰队在雅法入港的报告。此时十字军东征的战斗还没结束,耶路撒冷王国的大部分还处在撒拉森人的控制下,而戈弗雷本人的海军力量十分薄弱,于是他急忙前往海滨,去欢迎新到来的同伴,但当他抵达雅法时,身体状况已经不容乐观。由于在前往雅法的路上戈弗雷曾经停下来参加他的封臣,撒拉森人在凯撒利亚的埃米尔为他举办的宴会,因此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撒拉森人下毒谋害戈弗雷的流言。事实上戈弗雷更有可能是患上了伤寒,但无论如何,他无法在虚弱的状态下接待威尼斯的领袖们,不得不回到耶路撒冷,让自己的表亲格雷的沃伦伯爵作为自己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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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914 威尼斯人讨价还价的条件很难让人联想到东征十字军的无私热情。作为他们提供协助的酬劳,威尼斯人要求获得在法兰克国家的自由贸易权,在每一个基督教城镇内设立一间教堂和一个市场,以及得到将来他们攻下城市的三分之一,最后,以上缴年贡作为交换,威尼斯人要求取得整个的黎波里。即便以上的这些条件都被接受,他们也只保证会在圣地逗留两个月,从初次造访算起,直到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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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916 这是典型的威尼斯式苛刻交易,而法兰克人接受交易的速度充分表现出他们对获得海上支持的渴求有多么强烈。双方同意接下来的第一个攻击目标是阿卡,接着是海法,尽管十字军计划如此,然而事与愿违,一股强烈的北风使得雅法附近的舰队滞留当地,直到戈弗雷的死讯传来都未能动身。于是问题应运而生,十字军的法兰克领袖们焦虑地聚集在耶路撒冷,为接下来的继承权和接任问题争辩不休;另一方面,距离威尼斯人安排好的归期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对十字军领袖们来说,他们无法想象用极大代价争取到合作的威尼斯舰队到头来完全没有派上用场。经过进一步的讨论,人们终于取得一个折中方案:暂时搁置突袭阿卡的行动,当前的目标是距离更近且防卫较弱的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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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918 尽管守卫海法的只是一小支埃及驻军,但主要的反抗力量来自城内占主导地位的犹太人口,他们牢牢记得一年前耶路撒冷同胞们的遭遇,因此痛下决心保卫自己的城市。然而威尼斯人的投石车和攻城器械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难以招架,距戈弗雷去世不到一周的7月25日,海法城的犹太人不得不投降。他们先前的恐惧被证明是有道理的,大多数犹太人和穆斯林一道当场被杀,只有少数人得以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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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920 威尼斯人在这场大屠杀中扮演主要角色的可能性很小,他们是商人,而非嗜血的杀人犯。另一方面,法兰克人倒是在耶路撒冷和加利利有此前科,但事实上攻占海法的是一个军事同盟,鉴于米希尔、孔塔里尼和他们的随从在屠杀发生时都在场,威尼斯人也难辞其咎。在此我们并不知道威尼斯人是否意识到这点,在十分粗略的威尼斯记录中,并没有提及曾发生过此类暴行。此外在记录中也没有记载威尼斯人收到了一个月前承诺给予他们的报酬,尽管这可能是因为他们同意延迟获取酬劳,直到十字军的政治危机得以解决。攻陷海法之后,威尼斯人便着手返航,他们的船上装载了来自圣地的货物与战利品,除此之外,还有从米拉得到的圣遗体。舰队抵达威尼斯的那天正值圣尼古拉日,执政官、神职人员和普通市民将舰队成员看作英雄一般热烈欢迎他们归来,传说中的圣人遗体也被恭恭敬敬地重新埋葬在多梅尼科·孔塔里尼在利多建设的教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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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922 这样的仪式听上去是否有些空洞?事实上本应如此,那些不走运的米拉教堂执事没有撒谎,威尼斯人到达米拉的十三年前,一群阿普利亚商人就已将圣尼古拉的遗体运走,带着它胜利返回巴里。随后巴里立刻开始动工建造以圣人为名的大教堂,这座教堂如今是全意大利最杰出的罗马式教堂之一。鉴于这座宏伟教堂的地下墓穴早在公元1089年就接受了乌尔班教宗的祝圣,而从它动工之日起整个工程期间有无数的威尼斯水手目睹它日渐增高到城市天际线之上,很难相信执政官与他的顾问们会没有注意到巴里对真圣人遗体宣称的所有权。然而就我们所知,他们并没有表现出对舰队成员一丁点的不信任。因此,我们只能将整件事总结为一场声势浩大的自欺欺人,毕竟朝圣的运输量带来的经济利益着实不容小觑,平时头脑冷静的威尼斯人,在共和国的尊严、光荣和利益要求他们这么做的时候,他们便能够完美地颠倒黑白。因此在威尼斯人看来,圣尼古拉真正的遗体就躺在他位于利多的坟墓中,直到数个世纪后,这个宣称才被小心地撤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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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924 维塔莱·米希尔于1102年去世后,登上执政官宝座的是位有些神秘的人物。[62]除了知道他亦是法列尔家族的一员外,此人的出身与过去的经历我们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如何对这位奥尔德拉佛执政官拥有一个异于威尼斯,实际上也不同于整个意大利命名习惯的教名一事做出令人满意的解释。有人指出法列尔(Falier)只是更常用的法雷德罗(Faledro)的威尼斯式变体,这样一来的话,这位新执政官的全名就会形成回文的效果,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奥尔德拉佛的名字就可以被归结为只是他父母一时心血来潮想出的怪念头。但不管怎么说,这毋庸置疑是新执政官广为人知的名字,我们发现的一些当代与接近那个时代的文件中记载了这个名字,同时它的缩写形式帮助我们辨认出奥尔德拉佛执政官在黄金祭坛上穿着拜占庭式皇家长袍的形象。黄金祭坛是执政官彼得罗·奥尔塞奥洛在圣马可教堂内安置的黄金圣坛屏风,奥尔德拉佛于公元1105年对它进行了改建和装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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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926 当黄金祭坛的整修工作还在进行时,威尼斯遭受了它历史上所遭遇的第一场严重洪涝灾害。它的发生要归于众多因素的结合:高涨的海潮,大量的降雨,上涨的河水,强且持续的东南风以及近年来才被人们了解的其他地球物理状况。这些问题单独发生得十分频繁,并没有引起人们特别关注,但当它们不约而同一起到来时,就会变成世界末日般的可怕情况,公元1106年,这样的事就灾难性地发生了。我们不必尽信那个时代的记载中随着洪涝产生的现象,例如人畜在不合时令的高热下倒地,从潟湖底部传来的不祥隆隆声,鱼群惊恐地从水中跃出,发亮的彗星划过天际,即便没有上述添枝加叶的描述,威尼斯大洪水本身就足够戏剧化了。这次的洪水卷走了一整个社区,曾经是所有潟湖聚落首府的马拉莫科老城,三百年前,它的防御工事英勇地抵挡住丕平的军队,保护了里亚尔托诸岛,如今却在洪水下荡然无存。它所矗立着的那块土地完全瓦解,直至十八世纪,被洪水吞没、散落在潟湖底部各处的房屋与教堂废墟还能在浅水中被辨认出来。老城的幸存居民带着他们抢救出来的财富逃往基奥贾,其中就有他们最为珍视的圣遗物,圣福图纳图斯的头颅。这之后不久,基奥贾的主教辖区便产生了变化,旧马拉莫科的居民直到很久以后才返回利多,在岛屿更西边防护较从前更完善的地点重建新城,即现在的马拉莫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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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928 尽管同样受灾严重,里亚尔托人却为自己逃过了最可怕的大洪水额手称庆,然而可怕的公元1106年才刚刚开始。数日之内,泽恩家族在圣使徒教区的房屋发生了火灾,在火势得到控制之前,大火蔓延并摧毁了六个教区的大部分;接着在4月6日圣洛伦佐教堂附近燃起的大火席卷了至少二十四座城内教堂。从至少有一场火灾的过火面积跨越了大运河的事实中,可以得到关于威尼斯城内火焰肆虐与风助火势的观点。[63]我们必须记得,当时威尼斯很多小型教堂和几乎所有的私人住宅都是木质建筑,幸亏执政官宫与圣马可大教堂是由石块与大理石建筑而成,才使得它们在大火中幸免于难,只受到一点相对轻微的损伤。但自那之后,除了最穷困的地方,人们便不鼓励在建筑上使用木材了。重建在大火中倒塌的那些教堂时,人们使用的是被称为“altinelle”的小红砖以及来自伊斯特里亚的白色硬质石材,它们或许较为昂贵,但相对也更为耐用,而且从这时起,它们成为威尼斯建筑的基本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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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930 上述三场灾害的后续影响很快接踵而至,并在接下来的一两年中令威尼斯人为其忙碌。因此直到1109年,执政官奥尔德拉佛才决定派出新一支前往圣地的远征军,并由他本人担任指挥。威尼斯人此举的动机再次显示出他们缺乏那种无私的理想主义。随着海外的十字军国家势力得以巩固,那里的基督教人口开始上升,市场亦有待开拓。不过威尼斯人过去在黎凡特贸易中近乎垄断的地位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尤其是比萨人似乎已经忘记了十年前在罗得岛做出的承诺,开始光明正大地着手将自己的势力插入东地中海,此外,新兴的另一个海上强国热那亚也不甘落后。如果威尼斯不想被完全挤出这块市场,它在这个区域的存在感就显得十分重要,因此它需要展示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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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932 公元1110年夏,一支由约一百艘船组成的威尼斯舰队离开潟湖,在10月份到达巴勒斯坦。这时机掐得十分巧妙,前布洛涅伯爵,从戈弗雷手中接过耶路撒冷国王之位(与他的前任不同,这位伯爵并不因接受了皇家头衔而感到不安)的鲍德温一世正在围困赛达。除了一支强大的斯堪的纳维亚小分队从旁协助外,这位国王的战事进行得乏善可陈,威尼斯人的突然出现对他来说简直是场及时雨。赛达于12月4日投降,令人惊讶的是威尼斯在此没有得到任何土地或特权,取而代之的是,尽管并未参与六年前对城市的占领,它却得到了阿卡的一部分,并且可以在那里使用威尼斯的度量衡和设立一位治安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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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934 威尼斯心怀感激接受的这些优惠,某种程度上中和了在十字军东征前期付出更多的热那亚和比萨所受到的优待。威尼斯从远征中多有得益,而它在归程中拜访君士坦丁堡时斩获更多,威尼斯人从那里带回了另一件重要的中世纪圣遗物,即首位殉教者圣司提反伤痕累累的遗体。当此件圣遗物到达威尼斯时,执政官亲自肩负着它登上执政官的驳船,在这之后,数个意识到圣遗物在朝圣旅行上潜在价值的教堂互相竞争它的归属权,经过一番热烈争论,最后圣遗物被存放在圣乔治·马焦雷岛上的修道院教堂。从此之后直到共和国覆灭的七个世纪中,每当圣诞节,即圣司提反日的前夜,执政官都会亲自领导前往教堂参加晚祷的火炬游行。[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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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936 可是虽然有从东方带回的收获和更多的承诺,威尼斯仍然觉得没有为未来做好充分的准备。十余年间,它将三百余名士兵送往海洋,这对威尼斯来说是一项成就,但如果要充分发掘黎凡特的贸易新潜力,并且能够应付与比萨和热那亚的商业竞争,那么它还需要更多的战船与商人。威尼斯需要一个规模宏大、耗资甚巨的造船项目,于是执政官奥尔德拉佛便开始着手准备他惠泽威尼斯最为长远的贡献。到目前为止,威尼斯的造船匠散布在潟湖的各个角落,即便不是全部,也有很大一部分人做着自己的一份小生意。但在执政官的支持下,造船业变成了一项国有工业。他选择了两个多沼泽的小岛作为造船业的中心,他们位于城市东部斯拉夫人堤岸的另一端,在威尼斯方言中被称为“Zemelle”,即“孪生的”。这个地方在之后的五十年发展出了一个巨大的建筑群,其中包括造船所、铸造厂、弹药库和供木匠、修帆工、索工和铁匠使用的工坊。但丁在他的《神曲·地狱篇》中用一个新的词汇来描述它,这个词从此进入了英语和其他语言,即是军械库(Arsenal)。[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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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938 当然,要让军械库能够以极高的效率进行大规模生产,还需要比较长的一段时间,直到它最终得以雇用多达一万六千名几乎全是技术专业人才的工人为止。在这样的规模下,全线投入生产的威尼斯军械库可以以数小时一艘的效率生产出装备齐全的战船。不到十年的工夫,它已经改造了整个共和国的造船业。当威尼斯面临紧急情况时,它再也不用像从前那样,只能依赖状态适合航海的现成船只。从这时起,它就可以事先计划,视情况需要和财政预算允许的范围着手进行长期的造船项目。更重要的是,军械库可以将设计标准化,并逐步建立起备用零件的库存,使得即便是完成船只的大整修,都能够比过去节省许多时间。在此情况下,威尼斯军械库的工匠们在设计上也做出了与造船技术同样的革新。军械库几乎在同时改进了船只的肋拱和铺板结构,这并不是巧合,通过这样的革新,船只就可以在预先搭建好的骨架结构上组装起来,而不是从龙骨到船舷上缘稳步地慢慢向上搭造。毋庸置疑,在十二世纪的开端,威尼斯就开始设计主要用于战争的船只,而其他的一些则用于贸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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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940 然而战船与贸易船之间的区别却并没有被刻意夸大。威尼斯势力崛起的秘密之一即是它从未将防御和通商这两种需求彻底分离开来。无论在当时还是后来,威尼斯参与作战的船长们绝不会拒绝将贸易作为副业,在这样的倾向下,威尼斯的很多军事远征可以自负军费;与此同时,共和国的商船时刻准备着同海盗,偶尔还有竞争对手交战。封建欧洲的武装贵族对贸易嗤之以鼻,威尼斯人的体系对他们来说是不可想象的,然而威尼斯并没有一个单独的军事阶级,它的贵族就是商人,商人即是贵族,这两者的利益是一致的。相似的是,军械库生产的战船在设计上被赋予了尽可能多的仓储空间用来装载额外货物,而商人也准备了充足的防御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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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942 不过即便是军械库,没有原材料也无法运作,而所有原材料中最重要的木材资源很快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到目前为止,大部分的木材来自亚得里亚海对岸,达尔马提亚沿岸水域中树木茂密的岛屿为威尼斯提供了几乎源源不绝的木材供应。然而就像我们所知的,这块区域被与其相反的内陆国家匈牙利王国觊觎已久。数年之前,匈牙利国王卡尔曼吞并了克罗地亚王国,将势力扩展到沿海并占领了当地数个重要城市。威尼斯在当时正忙于东方的事业,因此不得不对这赤裸裸的侵略行径忍气吞声。如今它终于有能力好好地加以回敬了。在两个月前拜访了威尼斯的亨利五世和阿莱克修斯·科穆宁这两位皇帝的帮助下,被占领的城市很快被收复了,遗憾的是,征服者们打道回府后,匈牙利人又卷土重来。执政官奥尔德拉佛立即掉头继续作战,但他的战争没有持续太久。一到两周后,在公元1118年的夏天,他在札拉城墙下的一场战斗中被杀。[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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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0944 执政官奥尔德拉佛·法列尔在他十六年的统治中,得到了人民深深的爱戴与尊敬。他是一个天生的领袖,他的属下像所有威尼斯人一样厌恶在陆上作战,当他们看见执政官倒下时,纷纷陷入恐慌并逃跑。匈牙利人穷追不舍,在威尼斯人逃跑时将他们砍倒,不久前满怀自信出战的那些人中,只有很小一部分带着噩耗回到威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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