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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0912 从黎明到衰落:西方文化生活五百年,1500年至今 [:1706529126]
1706530913 史诗与喜剧,抒情诗与音乐,批评家与公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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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0915 20世纪有一位流行的小说家,在写作犯罪和间谍故事方面才能卓越,但他写这一体裁的作品只是偶一为之。他把这类故事称为“娱乐性的”,而他的小说描述的是严肃的道德和宗教问题。这种不同寻常的双重角色恰好对应中世纪末和近代初期的文学状况:当时的作家——以诗人为主——写作是为了供朋友或宫廷欣赏,不然就是进行道德说教,希望能拯救堕落的人,可能也希望创作出传世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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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0917 但是,格雷厄姆·格林与文艺复兴的诗人在一点上有所不同。如今,娱乐作品,不管是谁创作的,都被认为是下等的,尽管有些在同类中是优秀之作。在近代早期,并没有这种歧视。有好几百年,诗歌和故事的唯一作用就是提供娱乐,因为除了唱歌、朗诵和听戏外,没有其他消磨时间和休闲解闷的方式。消遣本身成了小说的一种手法,如薄伽丘著名的情爱故事集《十日谈》,它采用的就是以给一批为躲避瘟疫而逃离佛罗伦萨的人讲故事的方式。200年后,纳瓦拉的玛格丽特借用了同样的手法来创作《七日谈》(<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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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0919 但是,薄伽丘的同代人彼特拉克写意大利文的十四行诗是为了“自我表达”,他还写了一部拉丁文史诗,以效仿古人的成名之道。这样,提供娱乐的人和业余写作的人逐渐变成了专业人员。诗人、剧作家、散文家和小说家这些得到承认的名称标志着专业主义的开始。人文主义者对古法的尊重和效仿强有力地推动了这个转变。希腊人和罗马人这些古人有一种正规的文学,那么现代的人也要创造这样的文学,作品应超越朋友和宫廷的圈子;文学应该是面向整个时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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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0921 原来的作用并没有一下子完全让位于新作用。直到19世纪,诗人还在为他圈子里的人写诗,这些人可能是他赞助人家里的成员或扈从(“应景诗”即由此而来,意思是为某个场合而作)。还有奉旨赋诗的皇家桂冠诗人。业余作家也仍然存在,尤其是贵族的业余作家。他们必须摆出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凭贵族的高贵血液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抛出十四行诗和牧歌。拜伦勋爵是这一类人中最后的一位,当然他所抛出的果子比十四行诗要大得多。诗人和音乐家都还不能靠出版作品来谋生。当时还没有代理人、编辑、版权、再版权这一套现代的复杂机构,虽然类似版权的东西已经开始形成,比如,得到“皇家特许”后,就有了通常是长达10年(<130)的印刷和销售作品的专有权。这种安排也便于审查。作家把这一权利和作品一次性卖给出版商。17世纪晚期弥尔顿的《失乐园》卖了10英镑,当时这种做法已不令人奇怪了,但仍属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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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0923 这种情况说明了为什么时至最近,经常有作家在出版著作时宣布有一份手抄稿在未征得作者同意的情况下被发表了出来,所以错误百出,而在他们手上的才是正确的版本。在朋友中间传阅诗歌甚至哲学和科学论文手稿的做法由来已久,盗版印刷商和骗取手稿的假朋友的觊觎之心也长存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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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0925 简言之,在近代早期,著作权、出版制度以及其他艺术的类似体制都只有一个很原始的轮廓。但是,从寻求赞助转为在法律保护下向公众出售作品,以及从政府和基金会那里每年申请资助,这种做法并未使艺术家和有执照的专业人员一样,只凭执照和才能就能过上像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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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0927 人文主义者认为,在所有的文学形式中,史诗是至高无上的。由于它篇幅长,所以很难自始至终保持高水平。彼特拉克想迎难而上,但由于他的拉丁文水平不够,最终未能攻克难关(<49)。古人在这方面的典范也不多,只有荷马和维吉尔是双峰对峙。亚里士多德对于这个体裁没有提供任何规则,他只是说关键是要有一个真正的英雄,意思是只靠事件和景色的描绘不足以吸引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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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0929 由于文艺复兴时期罔顾中世纪早期的许多英雄史诗,包括《罗兰之歌》以及日耳曼和冰岛的英雄传奇,所以当时的几部重要史诗是一种奇怪的混合。作者是四位意大利诗人:博亚尔多、浦尔契、阿里奥斯托和塔索。前两位生活在15世纪,后两位属于16世纪,他们四人曾经像莎士比亚和歌德在今天一样在整个西方家喻户晓,但后来他们的名字和光荣仅在他们自己的国家里留存了下来。威尼斯凤尾船的船夫给游人唱的歌很可能就是塔索史诗的片断。直到19世纪初,受过教育的欧洲人还在阅读、援引和欣赏阿里奥斯托和塔索。同时,但丁的《神曲》却被贬低为“哥特式的”,是中世纪蒙昧主义的作品。它其实同样是关于探险的史诗,现在被誉为“巨作”。文艺复兴时代那四位意大利诗人所作的史诗用的是什么“更接近人”的主题呢?前三位诗人描绘了查理曼大帝十二武士的一些传奇故事,那些骑士一生的使命就是与异教徒撒拉森人作战。他们被名叫甘(法文中称冈隆)的坏人出卖,在比利牛斯山著名的朗赛斯瓦尔战斗中被打败了。用古法语写的中世纪早期的《罗兰之歌》用平铺直叙的语言对此作了详细的描述。博亚尔多、浦尔契和阿里奥斯托加进了爱情的成分,还有魔法的作用。为了迎合人文主义者和廷臣的口味,他们给原来悲壮的英雄史诗增加了扣人心弦的恋爱情节和黑白巫术的“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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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0931 爱在与愤怒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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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0933 这证明她还有爱,虽然深藏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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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0935 她三次伸展手臂拉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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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0937 三次瞄准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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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0939 但每一次,她都又垂下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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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0941 最后她放弃了:她再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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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0943 弯起坚强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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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0945 弓弦嘣的一声,箭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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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0947 箭带着符咒飞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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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0949 她轻吁了一声:“愿上帝保佑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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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0951 它不会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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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0953 ——塔索《被解放的耶路撒冷》中阿尔米达与雷纳尔多的交战(158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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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0955 写这些男巫、妖怪和女巫的目的并不是要人们去相信他们,而是因为他们不同寻常的本事和恶毒的把戏使人感到有趣,而且他们最后都没有好下场。史诗中的描述完全是不着边际的幻想。在阿里奥斯托的《疯狂的奥兰多》中,男巫被斩首后居然还活了下来。在浦尔契的作品里,巨人摩尔干提看见猴子穿靴子,居然笑死了。在塔索的作品中,一个武士去清理被邪恶势力占领的一片树林,看到他已故的情妇在他眼前显灵,原来她已成为林中的一棵树。道德高尚和体力强壮的女子在这些冒险中占了很大的篇幅,尤其是民谣里勇敢的亚马孙在史诗中成了英雄和情人。就连帮助异教徒的迷人的阿尔米达,一旦被爱情感化后也赢得了我们的爱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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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0957 乍看起来,这似乎与文艺复兴拒绝中世纪的迷信,注重人和真实的理念格格不入。其实,这些史诗中会魔法的人充当的是古希腊和古罗马史诗中的众神的角色,而十二武士是卡斯蒂廖内的礼仪书中具有绅士风度的廷臣的化身。需要记住,在16世纪时,基督徒和异教徒之间的战争尚未结束,中世纪的撒拉森人的角色被现代的土耳其人所取代,阿里奥斯托的《疯狂的奥兰多》以英雄杀死了阿尔及尔的国王而结束,这正是查理五世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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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0959 四部史诗中有三部——博亚尔多的《热恋中的奥兰多》,浦尔契的《摩尔干提》和阿里奥斯托为博亚尔多的诗所续的《疯狂的奥兰多》——里面的英雄追求好几个不同的目标,结果各不相同。顺便说明一下,奥兰多这个名字是罗兰的变体。奥兰多的疯狂是一阵阵的,是由爱情的嫉妒所激发的。但是这些诗的好处不在于它们的情节,而是各章节的魅力和丰富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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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0961 塔索比阿里奥斯托晚一代,他的《被解放的耶路撒冷》采用了一个新的主题,但这个主题仍然是宗教激情和爱情的糅合。史诗的英雄是历史上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领袖——布永的戈弗雷,高潮也是历史上真正发生过的攻克圣城。诗中的东征军所有将士全部坠入情网,只除了戈弗雷,他被描写为善良的化身,与真实的戈弗雷完全不同。其他人的恋爱故事被巧妙地穿插在军事活动中。这样,东征的目的没有被丢在脑后,只是推迟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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