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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一种宗教式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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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年(大正九年)4月刊行的《日本及日本人》杂志的增刊号主题是“百年后的日本”。在增刊号中,当时的知识人和文化人对日本百年后的未来进行了预测。电动车椅子、消防车、移动房、海底水族馆、电视电话等都属于预测的对象。可以想见,这些预测在日本都实现了。有趣的是增刊号中,也有好几幅是预测百年后环境破坏的插图。其中一幅插图是日本著名文化人长谷川如是闲的弟弟、画家大野静方(1882~1944年)画的“富士山切崩”图。图的左上方写有“极端的自然破坏”字样,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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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后的日本》刊行后的15年,即1935年,有日本某施工部门向当时的内务省申请了一个富士山改造计划:在吉田口到五合目之间,挖掘地下隧道,通行缆车。幸运的是这个宏大的计划没有被批准。到了1963年,又有部门旧话重提,再次申请建设富士山地下缆车。这回是从五合目一直到山顶,计划更庞大。但到最后,这个申请也以保护自然的理由被拒绝。现在想来,如果这些地下缆车的计划都得以实施的话,富士山切崩就不是一个插图的问题了,而是一个现实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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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前首相田中角荣发表《日本列岛改造论》,日本进入大改造大开发的阶段。富士山周边也不能幸免。5年之后,写富士山最为出色的现代诗人草野心平发表《富士山裂纹》的诗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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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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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更凄烈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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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呀,你快喷火吧,袒露V字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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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呀,你露出裂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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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出你的耻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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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这样解读这首诗:富士山的“裂纹”象征女性生殖器,“V字型”象征耻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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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山是女神,是女体,这是日本古来信仰。这个信仰虽然在这首诗里得以复活,但却添加了现代日本人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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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登山家、随笔家小岛鸟水(1873~1948年),是第一任日本山岳会的会长,他还是日本人最初登上枪岳的登顶者,他对富士山有如下三个经典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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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前的富士山,使人想起创世纪第一章。有人想踏进吗?没有人,这是块不应该被污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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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不用说,日本是火山国。火山的女王是富士山。没有富士山就没有火山、没有火山就没有日本。富士山是依据造化的构思,是将日本国土具象化的美术品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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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富士山是结果,是绝顶。因而是菩萨,是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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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联想到江户时代的登山家们,对富士山登山道以外的地方,绝不踏进一步,就是怕山麓被污染,失去灵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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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说法被现代日本人所继承。如有日本人认为:富士山的情趣,不在于攀登,而在于眺望。从东京的家中、从横滨的家中、从琦玉的家中,每天早上观察富士山,已经成为部分日本人的生活习惯了。有的日本人还将当天观察结果记录下来,汇总成《富士见日记》在网上发表。宏伟山脊的棱线之美,冬日时节的银装素裹,是富士山最迷人之处。据说根据10多年的记录来看,首都圈年均有100天左右可以望到富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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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永井荷风就写有《夕阳——附富士远眺》优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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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富士远眺之中,最好是初夏或晚秋时节,在夕阳的映照下呈现出的云霞辉五光,山峦生紫烟,天空像着了火似的通红通红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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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位于已满周年的东京都墨田区的“天空数”,很多游客都看到夕阳西下时富士山顶的奇景。日本人说,那是一种幸福,一种宗教式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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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睡姿优雅带来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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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6月22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宣布将富士山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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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山成了日本继2011年的岩手县平泉后的又一个世界文化遗产。集圣山、灵山、信仰山、文学山、绘画山为一体的富士山,这回总算如愿以偿。神情已麻木的日本人,虽也兴奋但已很勉强。精神已不在的日本人,虽也激动但也难饰倦意。因为一个世纪性的问题,依然不依不饶地横在日本人的面前,富士山何以成了日本人的信仰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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