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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宝中的日本精神 第十三章《枕草子》与《源氏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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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时代文学的表达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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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时代以京都为都城，拥有约400年的历史。《枕草子》和《源氏物语》被认为是这400年间水准最高的文学作品。《枕草子》以短小的篇幅随时记录下感想、感怀以及身边发生的事情，是一部随笔作品；《源氏物语》以一个贵公子——或者说三个贵公子——在宫中及其他地方的言谈举止为中心，描写了贵族社会中的恋爱、荣华、盛衰的故事。两部作品无论在内容方面，还是在形式方面都有很大的差异，但两者的语言表达都非常高超，长期以来被誉为文学作品的典范。从日本精神史的角度，我们如何看待两部文学作品的意义和价值呢？阐述这一点是本章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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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草子》由约300篇短小的文章构成。每一篇文章都是作者清少纳言随意记录下的见闻、经验和感想，内容十分繁杂。我们很难发现一篇文章与另一篇之间在内容或形式上的确切联系。随笔性的作品基本上都有这样的特点，《枕草子》也不例外，从整体上看，它并非一部结构完美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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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构上的不完美会使人们在阅读上产生障碍。但反过来说，从随意记录下来的内容繁杂的文章中，我们可以体会到这样一种乐趣：我们可以了解到作者对问题的真实看法和想法，了解作者是如何巧妙地与现实拉开一定距离的，还可以探寻作者的写作特点。平安时代的代表作《枕草子》完全可以给我们提供这种乐趣，甚至它还在促使我们去寻找这种乐趣。实际上，许多古典文学研究者一直试图从随意记录下的各式各样的文章中寻找明确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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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学者认为，贯穿《枕草子》全书的特点是联想。我们也以此为着眼点进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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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联想的主体是清少纳言。她想起某个事情，把它记录下来，并有意识地引导出下一个想法，或者在不知不觉中，下一个想法浮现了出来。这就是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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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草子》的研究者一般将书中的联想分为三大类，即类联想、随想和回想。我们很难将作品中的每一段文字严格地归属于哪一类，但大致上讲，这样的分类还是妥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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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类联想是指横跨同类事物的一种思维形式。在书中，将某类事物并列的文章就是典型的类联想的例子。例如，《枕草子》第十段的开头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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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是小仓山、加濑山、三笠山、木暗山、入立山、不忘山、末之松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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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波日本古典文学大系”《枕草子》，第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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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内容只是列举了山的名字而已，但在接下来引用的例子当中，作者给列出的山名加上了短小的评语。文章从类联想进一步向随想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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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去山究竟是怎样的山呢？这令人感兴趣。五幡山、归山、后濑山、朝仓山，看上去毫不相干的山也十分有趣。大鳍山也很有趣。让人不禁想起临时祭礼上的舞者等。三轮山有趣。手向山、待兼山、玉坂山、耳无山也都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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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处同上，第18—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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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深入细读的话，从仅仅通过类联想列举出的名称中，我们也可以感受到联想的趣味性，不过，加上作者随想性评语的文字毫无疑问使得内容更加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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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类联想和随想并列的是回想性的文字，例如第77段是这样描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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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名会的第二天，天皇展开画有地狱图的屏风，让中宫看。这是一幅多么令人不快、恐惧的绘画作品。虽然天皇说“你看呀，你看呀”，但我根本不看。因这幅画令人不愉快，所以我一直躲在小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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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雨下个不停，煞是无聊，于是，天皇把殿上人[1]叫到弘徽殿的上御局，摆弄乐器玩。道方的少纳言琵琶弹得非常了得，济政的筝和琴、行义的笛子、经房中将的笙笛也都非常好。演奏完一曲，琵琶也弹完时，因为伊周大纳言要朗诵白居易《琵琶行》中的“琵琶声停欲语迟”，所以我从小屋子里出来了。大家都嘲笑道：“不忍看地狱图，却为音乐和诗朗诵所吸引，这要受佛惩，你好像无法抵御优美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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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处同上，第8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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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作者回忆起刚刚在宫中侍奉时某一天的情景，由于她对屏风上的地狱图感到心情不愉快，因而躲进小屋里，这个举动十分可爱。相对于清少纳言后来丝毫不逊色于宫中的男子并可与他们在才智上一较高下的、才华横溢的形象，我们可以通过这一可爱的行为，一窥其令人难以想象的一面。与此同时，短小的文章使我们对她当时的宫廷生活——充满好奇心的生活——印象深刻。这一段文字向我们显示了随笔作家清少纳言年轻时就具有旺盛的好奇心并具有冷静观察事物的慧眼。此外，还有自由自在的联想。这三个因素是清少纳言文学创作的原动力。更进一步说，对清少纳言来说，自己的天赋如此跃然纸上，这肯定是她在写作过程中感到十分喜悦的一件事。时间过去了1000多年，当阅读《枕草子》时，人们仍能真切地感受到清少纳言写作过程中的喜悦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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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77段中，作者的天赋充分发挥了力量。下面，我们再引用第25段“可憎的事物”加以分析。文章略微有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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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憎的事情。突然有急事时，客人到来，长时间地唠唠叨叨。如果是身份低微的人，我们可以说一句“待会儿再说吧”，把他打发走，但对方如果是难以对付的人，那就非常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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